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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娃娃

◎张春风

暗藏杀机

清朝末年,关东的黑风镇上有两家酒馆。一家开在镇东,一家开在镇西。两个掌柜本是亲兄弟,哥哥叫马天龙,弟弟叫马天虎。

马天龙为人厚道,而马天虎阴险狡诈。原本,两兄弟合伙开店。可是,马天虎不甘心当个二掌柜,于是,在三年前自立门户。无奈,他的手艺比不上哥哥马天龙,眼看着酒馆生意惨淡,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马天虎又在屋里唉声叹气。他老婆翠花在一旁劝慰:“当家的,想不想把黑风镇酒馆的生意都抢过来?”马天虎抬了抬头,说:“想啊,可是没办法。”翠花咬了咬牙:“我有办法,就怕……你不舍得。”

马天虎吓了一跳:“你要杀了我哥?”翠花点点头:“只要马天龙一死,黑风镇就只有咱一家酒馆,一定生意兴隆!”马天虎犹豫了:“可是,他毕竟是我哥!”翠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俗话说,无毒不丈夫。你总是心太软,只怕哪天他会先害你!”

马天虎心动了:“可是,杀人是要偿命的!”翠花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傻?放心,我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翠花小心地朝门口望了望,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小声说道,“前些天,我在街头遇见一个神算子。他说,黑风镇往东三十里有个乱坟岗。那里有个扎朝天辫的娃娃。那娃娃有一门绝活,给人刻墓碑。”

马天虎乐了:“一个小娃娃会刻墓碑,那还真奇怪!”翠花嘘了一声,接着说道:“还有更奇怪的,只要谁的名字被他刻在墓碑上,谁就得死!”马天虎大吃一惊,差点将茶杯摔落在地:“真有此事?”翠花诡异地点点头,说:“一点都不假!他因此得了个绰号,叫神仙娃娃!”马天虎咬了咬牙,道:“好,我明天就去找他!”

终下狠心

第二天清早,马天虎骑了匹白马出发了。

一路上,马天虎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目的地。可是,这里竟然是一条宽阔的大河。看这浪头,还很汹涌。翠花说过,那乱坟岗只会在夜里出现。于是,马天虎将马拴在了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然后,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馒头大口嚼着。不知怎的,马天虎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马天虎吓了一跳。此时,天早已经一片漆黑。原先的大河,果然变成了一个阴森森的乱坟岗。那白马仿佛吃了迷魂药,趴在坟头一动也不动。

马天虎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慢慢朝里走。一路上,仿佛有很多人在他的耳边说话:有粗嗓子的,有尖嗓子的,还有惨烈的哭声;一会儿,又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抓他:有苍老的手,也有细嫩的手,还有人用牙齿咬住他的裤腿不放。马天虎吓得几乎灵魂出窍。他闭着眼睛,一路拼命往前跑。

突然,四周一片寂静。马天虎睁开双眼,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岁的小娃娃。那娃娃扎个朝天辫子,长得十分可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马天虎看那娃娃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马天虎当时就跪下了:“神仙娃娃!”那娃娃叹了口气:“你不该朝我跪的!那样会让我折寿!”马天虎心中正纳闷着,这孩子长着一张娃娃脸,语气却仿佛成年人般沉着,忽又听娃娃说道:“我知道,你要我刻马天龙的墓碑!”马天虎大惊,这娃娃果然不简单,竟然能够洞察他的心事。

马天虎拱手道:“正是!不知,神仙娃娃要什么报酬?”娃娃又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要,到时你自然会明白!”马天虎长舒了口气。原本,还担心娃娃让他一命抵一命。这时,娃娃从身后翻出一块玄色的大石碑。这块石碑足有上百斤重。可是,那娃娃搬起来几乎毫不费力。马天虎惊得瞠目结舌。

“要什么尺寸的?”娃娃淡淡地问。马天虎想都没想就说道:“随便,只要是块墓碑就好!”娃娃惨然一笑:“马天龙不是你大哥吗?你也不给他挑块尺寸好点的墓碑?”马天虎羞愧难当,好在娃娃不再追问。

娃娃又说:“三天后来取货吧。”马天虎急了:“非要等上三天吗?”娃娃反问道:“你就这么希望你大哥死?”马天虎不吱声了。娃娃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墓碑好刻吗?那是要折人阳寿的。我一天只能刻一个字,每刻完一个字,马天龙的病就会重一点,三天后,他才气绝身亡!”马天虎喜出望外,又伏在地上跪拜起来。等他抬起头来,那娃娃早已不见了踪影。

马天虎将眼睛揉了又揉,心中暗想,今天莫不是撞到鬼了?他越想越怕,骑着白马狂奔而去。

惹祸上身

马天虎疲惫不堪地回到黑风镇,已经是三更天了。

清早,马天虎还没起床,就听见翠花喜滋滋地走进门来,说:“当家的,听说马天龙骑马摔断腿了,正流血不止呢!”马天虎大喜,那神仙娃娃果然灵验,照这样下去,不出三天,马天龙绝对一命呜呼。

马天虎哼着小调,起床洗漱。突然,翠花在卧房大声疾呼:“当家的,你快来呀!”马天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地朝里跑。掀开门帘一看,翠花正在床上给孩子喂奶,可是,孩子的脸上竟鲜血淋淋。“翠花,这是怎么了?”马天虎问。

翠花惊恐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奶水突然就变成了鲜血,你看!”马天虎上前一看,可不是,那血水正汩汩地向外流,并且,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翠花抱着孩子,不知如何是好。马天虎一下就明白了:“一定是那神仙娃娃搞的鬼!”

当下,马天虎就关了店门,骑着马朝乱坟岗奔去。

天黑的时候,马天虎终于又见到了神仙娃娃。当时,娃娃正趴在墓碑上刻着“天”字。马天虎怯怯地问:“神仙娃娃,可不得了啦,清早我女人的奶水全变成了鲜血!”娃娃连头都不抬:“那都是你哥哥马天龙身上的血!你想让他死,就要付出代价!”马天虎有点后怕:“可是,孩子要吃奶的……”娃娃抬起头,眼神中带着邪气,问道:“那你还想不想让马天龙死?”马天虎讨好地说:“想,当然想!”娃娃冷冷地说:“好,那就别再废话!”

马天虎不敢再争辩。他想,回头给孩子雇个奶妈,奶水不就有了?很快,黑风镇就只有他一家酒馆了。马天虎想罢,又恭敬地拜别神仙娃娃。

第二天清早,翠花的奶水又正常了。可是,她突然上吐下泻。这还不算,连她炕上吃奶的孩子也上吐下泻。马天虎赶紧派店小二去镇东打探。果然,马天龙在家也是上吐下泻。据说,他形如骷髅,都快没个人样了。

马天虎安慰翠花:“你和孩子再忍一忍,等过了明天就好了!”翠花强忍着肚子疼,问:“当家的,那神仙娃娃究竟怎么说的呀?”马天虎如实相告。翠花一听,急得直跺脚:“当家的,马天龙万万不能死啊!”

马天虎不明白:“为什么?”翠花骂道:“那娃娃不安好心,他将马天龙的命跟我们母子拴在了一起!倘若他明天死了,我和孩子也得死!看来,咱们要遭天谴了呀!”马天虎这才慌了神:“哎呀,幸亏你提醒!我得赶紧去阻止神仙娃娃!”

兄弟情深

马天虎骑了白马,又急急地往乱坟岗赶。

那娃娃趴在墓碑上,正要刻第三个“龙”字。“等一等!”马天虎一把抢下了娃娃手里的刻刀,“我……不想要这块墓碑了!”娃娃笑了:“只差一个字了,我很快就能刻完!”马天虎跪在地上讨饶:“神仙娃娃,我知道错了,求你开恩,别再刻下去了!”娃娃恼羞成怒:“在我手里,从来就没有一块废弃的墓碑!”马天虎带着哭腔:“可是,你这一刻下去,我女人翠花和孩子都得死呀!”娃娃显得不以为然:“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我已经刻下了‘马’和‘天’两个字,你说,下面怎么刻?”马天虎摇了摇头:“谁也不刻,行不?”娃娃仰天一声长啸,刹那间地动山摇:“马天虎,你是欺负我人小吗?”马天虎吓得瘫软在地。

没办法,兄弟俩非死一个不可了。倘若,刻下“马天龙”的名字,翠花和孩子就难逃一死!看来,只有自己死了。马天虎想罢,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很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你就刻‘马天虎’吧,就算是我为自己刻的墓碑!”娃娃笑着点了点头:“好,明天清早,我亲自把墓碑送上门!”

马天虎拜别了娃娃,牵着白马往黑风镇走。一路上,他又哭又笑。他笑自己,机关算尽却是一场空;他哭自己,为了钱财居然置骨肉亲情于不顾。这三十里路,马天虎觉得十分漫长。回到黑风镇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马天虎在镇上买了两匹白布和香火纸钱,又订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准备回家等死。

翠花抱着孩子等在门口。之前,店小二已经打探来消息,马天龙的病痊愈了。翠花两眼通红,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马天虎却格外的平静。翠花为他烧了锅开水,马天虎最后洗了个澡。一切准备妥当后,马天虎穿上一身新衣服,静静地躺在床上等死。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翠花开门一看,竟然是马天龙,他的怀里抱了一块墓碑,一进门就问:“翠花,我兄弟呢?”翠花哭得死去活来:“大哥,你兄弟要死了!”马天龙冲进屋里:“兄弟,你看这是谁的墓碑?”马天虎叹了口气:“我的!”马天龙“啐”了一声:“别胡说,你看!”马天虎睁眼一看,墓碑上竟然刻着三个大字——“马天豹”。

原来,马家有三兄弟。三十年前,他们逃荒到黑风镇。当时,马天龙十二岁,马天虎六岁,马天豹才三岁。途经大河的时候,马天豹失足掉下河。兄弟俩苦苦搜寻了三天三夜,也没捞着尸体。后来,他们在黑风镇拜师学厨艺,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出……

马天龙含着眼泪说:“今早,我一开店门就发现了这块墓碑!”马天虎当下明白了:“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原来,那神仙娃娃就是咱夭折的胞弟马天豹!”

马天虎跪在地上,将之前在乱坟岗的遭遇叙说了一遍:“哥,我对不起你啊,为了害你,我居然想出了这么阴毒的招数!”马天龙叹了口气:“兄弟,不能怪你!这三十年来,我从没拜祭过天豹。我明知道你手艺不精,却不顾你的死活,我真的没有资格当大哥!”马天虎哭道:“哥,咱别再辜负了天豹的一片苦心!”马天龙点了点头,兄弟俩抱头痛哭。

哭罢,两人带上了白布和香火纸钱,一起赶赴乱坟岗。

那里仍是一条大河,波涛汹涌,仿佛时刻要将人吞没。马家兄弟在河边堆起了一座空坟,又将那块墓碑立在一旁。刹那间,河面上一片平静。

后来,再也没人见过那个神仙娃娃。黑风镇又只有一家酒馆了。只是,掌柜有两个。

选自《儿童文学》(中)2010年3月 qwWiIqGCtvMHCEEHh/GkXc3gBnNuM19Mcs6KAo4z39v/yoKBdM5ASY5hVgeW/F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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