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道门槛

◎侯拥华

居伊·德的母亲，在居伊·德很小的时候就对他进行文学启蒙教育。为了让儿子能在文学方面有所建树，后来她还通过弟弟的引见，结识了法国当时著名的大作家居斯塔夫，让儿子拜他为师，学习写作。

这位大师级的老师，对居伊·德的要求极为严格，甚至称得上是苛刻。为了打好居伊·德的写作基本功，居斯塔夫对他进行了大量严格的写作训练。每个周末，居伊·德都要带上自己的习作请老师批改，可大量的作业，多数都无法让老师满意，为此，居伊·德不得不在老师的指点下反复修改。

有一次，居斯塔夫对居伊·德说，你去巴黎第九大街，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向左拐，看看路右边的第一个人是谁。居伊·德来到路口，远远地看到了一座老妇人的雕塑，就赶回来告诉老师说，是一个老太婆。老师听了摇摇头，不满地说，你看到的别人也能看到，你再去瞧瞧是一位什么样的老太婆。居伊·德不得不又来到路口。这次，他走近雕像进行观察，很快就回来告诉老师说，那个老太婆很脏，满脸灰尘，头发乱得像鸡窝。居斯塔夫听后，微笑着说，有进步，但你看到的东西别人还是可以看到，你应该用你的第三只眼睛去看，看到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居伊·德只好第三次来到路口。这次，他走到雕像前面，非常仔细地观察起来，回来后兴奋地告诉老师，我看到了那个老太婆的鼻子，是世界上最蹩脚的木匠随便拿了一块木头削了一块安在她脸上的。这个时候，居斯塔夫的脸上才露出难得的满意的笑容。

还有一次，居斯塔夫带领居伊·德走过一家杂货铺，杂货铺门口安静地坐着一个叼着烟斗的守门人。回来后，老师请居伊·德把刚才的情景描绘出来。居伊·德不假思索，很快就写了出来。可是，居斯塔夫看后直摇头。居斯塔夫对居伊·德说：“你不但要有画家的手腕，写得逼真，而且要有文学大师的手法，传达出他们的心理活动来。请注意，你写的杂货商和守门人，不能与任何杂货商和守门人混同起来。”无奈，居伊·德只好从头开始，一直写到老师满意为止。

后来，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论一个作家要描写的东西是什么，只有一个词可供他使用，用一个动词要使对象生动，一个形容词要使对象的性质鲜明。因此就得去寻找，直到找到了这个动词和形容词，而绝不要满足于差不多。老师的话让居伊·德深受启发，他训练起来就更加勤奋和刻苦了。

为了培养居伊·德的观察力，居斯塔夫还不断想出新的方法进行训练，如要求居伊·德骑马出去跑一圈，一两个钟头之后回来，然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记下来。居伊·德后来按照这个办法，锻炼自己的观察力长达一年之久。

随着写作训练的逐渐深入，居伊·德的写作水平突飞猛进。这期间，居伊·德写了大量的作品，这些作品让同行看来，许多已经高不可及，完全可以拿出来发表，其中很多作品还得到了老师的赞赏。可居斯塔夫还是劝告他，先不要急着发表。

老师的话，一时让居伊·德很是不解，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老师的用意。

1875年，25岁的居伊·德背着老师，偷偷公开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小说《人手模型》。这是一篇构思奇特的小说，杀人犯的手做成的模型复活了，而且又图谋不轨，最后“断手再植”，方才平静下来。作品发表后，许多人读了都赞叹不已，可居伊·德还是受到了老师的严厉批评。

居斯塔夫严厉地告诉他，你的那些学步之作，统统都是废纸，因此请不要发表。末了，居斯塔夫还郑重地对居伊·德说，我是一道门槛，你只有从我这里跨过去，才可以走向外面。

老师的话让居伊·德有些伤心，但他还是遵照师命，从此潜心练习，不再去想发表之事。而之前那些已经写好的作品，统统被他束之高阁。

就这样，又过去四年，居伊·德除了刻苦练习之外，再也没有发表过一篇作品。

1879年，居伊·德和自己的朋友在一次文学沙龙活动中，各自讲了一个故事，随后，他就自己所讲的故事写了一篇小说。写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拿给老师审阅，等待老师的批评与指点。数日后，居伊·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老师。老师看到他后，却一反常态，欣喜若狂地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祝贺你，你的文章成熟了，可以面世了！”

居伊·德听后，激动得泪流满面，他一直期盼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

这一年，居伊·德已近30岁，在此之前他为写作所做的努力，已经长达十多年。

1880年，居伊·德写的这部作品入选了《梅塘晚会》，与其他5个作家的作品一同发表。这个以普法战争为题材的合集一经问世，就在法国文坛引起轰动，尤其是书中居伊·德所写的那篇作品，更是令人赞不绝口。一夜之间，居伊·德蜚声巴黎文坛。

至此，居伊·德才真正读懂老师的心，禁不住感慨万千。

此后，居伊·德如火山爆发一般，很快发表了一大批优秀的中短篇小说。此后10年间，他共创作发表了6部长篇小说和300余篇中短篇小说，几乎每年都有数量可观的精彩之作问世。尤其是他在短篇小说方面的巨大成就，为他赢得了“世界短篇小说巨匠”的美名。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文中，那个刻苦练习写作的青年居伊·德就是后来法国著名的大作家莫泊桑，居斯塔夫就是他的恩师——著名作家福楼拜，而被老师福楼拜首肯的那篇作品，是莫泊桑的成名之作《羊脂球》。

在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之后，福楼拜才真正放手让莫泊桑踏上文坛。《羊脂球》的发表，让莫泊桑一鸣惊人，一跃成为法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上一颗光彩夺目的文学巨星。

选自《儿童文学》（中）2010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