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根·迪森 著 照日格图 译
老鲁克有着宽厚的肩膀,魁梧的身材。他已年过七旬,背也开始驼,可他的步子还是那么矫健。他用心经营着他的庄园,有人说老鲁克的庄园会值150欧元。他每天骑着和他一样老的一匹马巡视他的庄园,为了八月的农作物、九月的葡萄、秋天的水果、冬天的储草、春天的牛羊,他年复一年地忙碌着。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人们都没见老鲁克休息过。
在农活方面他信不过任何人。他珍惜每一粒种子,等播种时他亲自逐一挑选。他成了庄园的儿子,不,应该说庄园成了他的灵魂。经过风雨吹打的老鲁克犹如一棵老松树,他脸上的皱纹让人想起刚刚犁过的田垄,他蓬乱的胡须让人想起田间的野草,就连他花白的头发,也会让人想起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顶。人们都认为老鲁克和那块庄园是根系相连的。
老鲁克有足够的钱财,膝下有四个儿女,可他并不享受他的同龄人正在享受的安逸生活,选择了终日操劳。他的健康每况愈下,在炎炎夏日,他喘不过气来时会背靠着大树休息一阵。医生早就提醒过他要从繁重的劳作中解脱自己,可他依然保持着起早贪黑奔向农田的习惯。
老鲁克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样肥沃的土地是他一生的财富,不容别人侵犯。他认为春天犁地、播种,夏天浇水、除草,秋天收割,冬天储存,是一种完美的生活方式。他看不惯别人从他的葡萄藤上摘下鲜美的葡萄榨成汁儿,也不习惯别人做剪羊毛、磨面粉等属于他的活儿。我活一天就看着我的庄园一天,如果有一天走不动了,就是爬,我也得爬过去。有一天我干不下去了,那谁来替代我的工作呢?我那几个儿子?他们每天都围绕着他们的小家团团转,哪里有那么多闲暇时间?更何况他们什么也不会,放他们进我的庄园,那和放一群强盗进来有什么区别,土地是多么神圣的东西啊,需要我们用一辈子去信仰。老鲁克这样想着。
孩子们也劝老人安享晚年。老鲁克想,如果他去某个儿子那里安度晚年,其他三个会不会妒忌呢?毕竟,他这里有一笔财产。为了继承他的财产,兄弟几个会不会反目成仇呢?更何况孩子们都成家了,他们不再听父亲的话了,他们只听老婆的话。
老人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了下去,他已经没有力气骑着他的老马去巡视他的庄园了,老人的田地里长出了野草。医生最后一次提醒他要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自己。
有一天,孩子们为了劝说他们年迈的父亲,都去了老鲁克家里,那里成了一个小型的家庭聚会。
“父亲,您的身子骨已不如从前,您需要休息了,庄园让别人去经营吧。”孩子们的建议也直截了当。
“别人?别人是谁?难道我要找一个非亲非故的人来经营我的庄园吗?我承认我的身体已不如从前,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要自己奋斗。”老鲁克说。
“可医生说您需要休息啊,这样吧,您把庄园分给我们去经营吧,我们兄弟几个一定以和气为重,尊重您的心愿。”孩子们说。
“臭小子们,你们的父亲还没闭眼你们就想着要分我财产啦!”他们的父亲有点愤怒了。
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父亲不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孩子们,你们都过来,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麻雀的故事,你们听完就能理解我为什么这样固执了。”接着老鲁克讲了一个他亲身经历的事:
在你们还小的时候,我从屋檐下捡了一只小麻雀回来。那个家伙真可爱,我把它关进鸟笼放在阳台上。刚开始,小麻雀什么也不吃,我以为它会在几天后死去。可过了两天有两只麻雀在鸟笼外飞来飞去了,我想那一定是这只小麻雀的父母。它们看到孩子被关进鸟笼里很难过,叫声里含着一种难言的悲伤。不久后它们飞走了,回来时给孩子衔来了食物,我也不妨碍它们一家的幸福。转眼就几个月了,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小麻雀长大了,我经常看见它在那个空间狭小的鸟笼里飞来飞去。有一天,我想办法抓住了那只小麻雀的父母。我把它们关进笼子,放飞了小麻雀。我并不给那两只老麻雀喂食,我还以为小麻雀很快就会回来,找来一些食物喂养它的父母。可孩子们,你们知道吗?几天后那两只老麻雀双双饿死了,小麻雀获得自由后竟然忘记了生养它的父母。”
讲完故事后,老鲁克说:“孩子们,人心都是向着他的下一代的,所以我也能理解你们那么疼爱各自孩子的用心。庄园是我的蓝天,没有它我就像被关进鸟笼里了。孩子们,我理解你们的用心,你们快回去吧,庄园我还要继续经营,而且只能经营得更好,我喜欢我这样的自由。你们能理解父亲的心吗?”
孩子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都认为爱父亲就应该还给他属于他的蓝天——有一种孝敬是给对方百分百的自由。
选自《儿童文学》(中)2012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