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醉很快又来了,穿着她湿漉漉的红衣红裤红鞋子,晶莹透亮的雨珠在她脸上快乐地滚动,一双眼睛总是亮晶晶地笑着,她很漂亮。只是和蓝朵朵的漂亮不一样,蓝朵朵漂亮得娇气任性,而她的漂亮,像夜空中最明净的那颗星星,灿烂又温暖。
我们的相见还是在楼顶上。
“到我房间里吧。”我提出邀请。
她干脆地说:“不。”
“为什么?”
“我喜欢待在这儿。”她说。
没有办法,我只好和她一起站在雨里。楼顶上,风大,雨也大,我瑟瑟发抖,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战。
她轻轻地拉过我的手,把她的掌心对着我的掌心。顿时,一股暖融融的东西,顺着手心,缓缓地注入我的身体,不一会儿,我的牙齿不打战了,身体不发抖了,无论哪个部位,都是热腾腾的了,连发尖都要冒热气了。
“哇,你是神仙吗?”我惊异地问。
“才不是。洗尘仙子才是神仙呢。”她说,“我和你应该是一样的吧。”
“一样的?”
“至少曾经是一样的吧。”红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调皮,还掠过一抹浅浅的悲伤。
“曾经一样?”
“你听说过睡尘湖吗?”她问。
我摇摇头:“没有。它在哪里?”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很远,又很近很近。”她说。
“拥有这样一个好名字的地方一定是无比美丽的吧。”
“你想去吗?”她看着我的眼睛问。
“啊?”
“你想去吗?”她又问,语气里的急切,突然带给我一种不安。
“啊?我……我也能去?”
“能。我和洗尘仙子说了,她一开始不答应。我和她磨了两个时辰,她终于答应了。她说仅此一次。”红醉说得很快,说得很欢欣。
我却犹豫了。
她立即看出了我的犹豫:“你不想去?”
“不,不是。”
“那去吧,咱们现在就走。”
“不,不是。”
她眉间聚起淡淡的雾气:“我不喜欢你这样吞吞吐吐哦。”
我的心乱乱的,我为什么会犹豫呢?睡尘湖,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是有很大诱惑力的;可是,它对于我又是完全陌生的,更何况它属于另外一个世界,会不会……
红醉的笑容凝固了,眼睛里溢出很浓的失望,让我只能低低垂着眼帘,不敢碰上她的目光。我干脆诚实地坦白了我的想法:“其实,我是害怕。”
“害怕?”
“为什么害怕?”
“怕我骗你?”
“怕是一个阴谋?”
“怕一去不回?”
“怕我害你?”
“这……”
她脸颊通红,眼睛里交织着生气的光芒,一连串的质问,使我更加不敢看她,低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十个手指头。她问的,正是我想的。
“原来你不信任我。难怪洗尘仙子说,你未必敢来。她说对了。”
“洗尘仙子真这么说?”
“是啊。她说,睡尘湖压根儿不是凡人、俗人能去的地方。我和她辩解,你不是,你很特别——特别善良,特别可爱,特别纯洁。她这才答应了。”
红醉这样一说,我心里感动得不行,惭愧得不行。
“我去。”
“不怕了?”
“不怕了。”我肯定地点头。
她又笑了,亮晶晶的光芒回到了她的眸子里,温暖又灿烂。
“怎么去?走着去,飞着去?”我问。
她说:“都不是,睡着去。”
“睡着去?”
“嗯,你看着我的眼睛,集中注意力哦。”
我盯住红醉的眼睛。她乌黑清亮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我的脸庞,平淡无奇的一张脸,漾在明亮的波光里,渐渐地模糊了,模糊了。
我的眼皮一点一点地合上,好像要沉沉地入睡了。可是身体却越来越轻盈,周身被暖洋洋的奇异的感觉包围着。
周围没有风了,也没有雨了。我伏在红醉小小的背脊上,跟着她离开地面,飞起来了。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前的一切,我怎么都能看见呢?
真的,有一道光从云层里垂下来,那是一道橘色的阳光吧,只有直直的一束,光里跳动着无数的灰尘,每一颗灰尘好像都长着一对小小的翅膀,它们挨挨挤挤地,欢快地舞蹈。
“嘘——”红醉响亮地打了个呼哨,我们进入了光束。在橘黄的光束里,我们一直往上,往上……飞到云层之上。
我们在厚厚的云絮里穿行,柔软的云絮抚摸着我的全身,挠得我发痒,痒得我哧哧笑出声音。
正无比惬意地享受着呢,“到啦!”红醉突然把我从背上放了下来。我睁开眼睛,还来不及从舒服而恍惚的感觉中苏醒,就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天哪,我的脚下是嶙峋的山脊,似乎都没有脚掌那么宽。若不是红醉扶着我,我保准一头就栽下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害怕得牙齿咬疼了嘴唇。
红醉说:“胆小鬼。别光顾着看脚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