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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只果子一只麻雀一个女孩

妈妈越来越少言寡语。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羽,你快长大吧。”说话的时候眼神凄凉,喉头哽咽。听得艾羽心头酸楚,妈妈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妈妈在她长大之前,是不会走的了,这多少给艾羽一些安慰。至少晚上,她能安心入睡,不用再提着心吊着胆。

艾羽要开始实施她的“妈妈快乐计划”了。

她从枕头里拿出那四只千纸鹤,那上面是写得满满的“妈妈快乐计划”。

“第一条,每天给妈妈讲十个笑话;第二条,每天陪着妈妈去散步;第三条,每次考试都要争取第一名;第四条……”

她一定要让妈妈快乐起来,她有信心的。

可是,她的计划还没有真正开始,妈妈却在三更半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在她发誓之后的第四个晚上,从艾羽身边干净利落地消失了。

“妈妈失去爸爸,承受不住悲伤,变成萤火虫走了。可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失去爸爸,又失去妈妈,该怎么承受?妈妈,你真的以为小羽有足够的勇敢可以承受吗?”黑夜里艾羽眼泪汪汪地对着天花板质问。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妈妈会这么做。

一个月之后,她还是不能相信。

早上她去学校,开了门踏上石板路,不出十步,她便忍不住回头看,看二楼的窗子,有没有浮出妈妈苍白的脸。放学回家,她不止一次出现幻觉,看见妈妈倚着门框,穿着长裙,冲她招手,然后微笑着张开手臂无声地跑向她。

艾羽恨她吗?

有时候是恨的。

特别是当她想到,妈妈曾经那样庄重地发过誓——“我发誓,我陪着小羽,一直到小羽长大。”难道她的发誓,是一种欺骗吗?是为了解除艾羽的警惕,趁她沉沉地入睡之后,可以没有牵绊地溜走?阿碧说过,如果妈妈想变成萤火虫,就不要带她在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艾羽无法接受。她只要稍稍这么一想,心便痛得不能呼吸,非得紧紧地捂住胸口,才能从怨恨带来的窒息里回过神喘过气。

不,妈妈不是这样的。

“小羽,我不是个好妈妈。我的心太痛,太累,承受不住,我去做一只萤火虫了。我给你的外公外婆写了一封信,他们很快就会来照顾你,别害怕,孩子。原谅你又自私又懦弱的妈妈吧。”

艾羽拿着妈妈留给她的信,一遍一遍地念,她宁愿相信,不是妈妈故意违背诺言,而是悲伤太巨大,无法抗拒。妈妈太爱爸爸了,爸爸就像她的空气。艾羽想,妈妈是可以原谅的。原谅总是比怨恨让人的心好受许多。

只是想念,每分每秒的想念,太折磨人了。妈妈的棉布裙子,妈妈睡过的枕头,妈妈的发夹,妈妈的拖鞋,妈妈的梳子,妈妈的化妆品……空气里到处是妈妈的味道和气息。

这些东西,如果不出现在眼前,艾羽还会好过一些。看到一双拖鞋想掉眼泪,看到一支牙刷想掉眼泪,看到一枚发卡也想掉眼泪……

艾羽把妈妈的东西一样一样收好,一样一样放进她和爸爸的卧室里去,然后关上门。这个家一下变得又空又大,空得让人心慌,大得让人窒息。

她不得不把收起来的东西又一样一样地摆回去,牙刷插回牙杯里,拖鞋放回床底下,裙子搭在椅背上……这样看起来,妈妈好像天天在家的样子,好像随时会回来。

在妈妈离开的一个月里,艾羽一会儿把妈妈的东西统统收好,一会儿又统统物归原处,折腾来折腾去。

外公外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折腾,满眼的心疼,却从不阻拦。

外婆说:“小羽想她娘啊。”

外公说:“让她想吧。”

外婆说:“咱们的草儿狠心啊。”

外公说:“狠心啊。”

外婆说:“小羽说她变成萤火虫,你相信不?”

外公说:“我相信。”

外婆说:“我也愿意相信。”

自从艾羽对他们一五一十说了萤妖阿碧的事情,外公外婆的悲伤便减少了许多。外婆听完后甚至笑了:“她小时候就喜欢萤火虫呢。好,好。变吧,变吧。过一阵子,草儿就该回家了。”

外公说,变成萤火虫,这个结果不算很坏呀。

外婆还说,等她回家来,一定要好好骂一顿呢。

他们的草儿迟早是要回家的,对于这一点,两个老人毫不怀疑。这是令艾羽特别欣慰的。

她什么时候才回来?变成萤火虫的妈妈,是不是每天都快乐得不得了?不知她身后面的“小灯笼”是蓝色的还是黄色的?也不知做了萤火虫的她,最爱吃什么东西?艾羽老是痴痴地想,痴痴地猜。

一到晚上,艾羽就长久地站在窗口往外望。她把眼睛睁得好大,有时候把天上的星星都看成萤火虫向她飞来。

也许,妈妈就在阿碧的身边呢。她要看一看变成萤火虫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如果,妈妈还是不愿意回家,那就让她再玩些日子吧。

就算等不到妈妈,等到萤妖阿碧也是好啊。只要萤妖阿碧一来,艾羽一定要拉住她问个究竟。

艾羽站在窗口等不到阿碧,就坐在石榴树下等,她还跑到石板路尽头石磨盘那里瞧过好几次。可是,一直都没能再见到阿碧的身影,一直没能等到回家的妈妈。

很多时候,艾羽一会儿想爸爸,一会儿想妈妈,想得脑袋发疼。再没有爸爸妈妈围绕左右的日子了,再不会有了……

爸爸种的石榴树,高到窗子底下了。踮起脚尖伸出手,就能碰到那一小簇娇艳的“火苗”了。整棵树上,就这么一朵花儿,它开得无忧无虑,永远不会凋零似的。

树上住着的小麻雀,依旧喜欢细声细气地叫唤,依旧喜欢藏在浓密的枝叶间和艾羽捉迷藏。偶尔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一下,又眨巴一下。

它那么胆小,又那么孤单。艾羽不由自主地喜欢它,心疼它。渐渐地,小麻雀不那么胆怯了。它敢跳上枝头,和艾羽对望。

艾羽说:“嗨,小家伙,你好!”

它叫道:“啾,唧唧啾,唧啾!”

艾羽问:“你爸爸呢?你妈妈呢?为什么只你一个?”

它叫道:“唧啾,唧啾,唧啾唧啾。”

艾羽把它的话翻译成:“爸爸,妈妈,走了走了。”自己和它的境遇倒是一样的。

艾羽再问:“你想爸爸吗?你想妈妈吗?”

小麻雀叫:“唧啾唧啾,唧啾唧啾,唧啾!”

艾羽很快就翻译出来:“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很想!”

有一次艾羽朝着它伸出手,小鸟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钻回枝叶里去了。第二次艾羽又朝它伸出手,小鸟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轻盈地一跃,落到了艾羽的掌心里。

后来,只要艾羽朝它一伸手,它就跳到她手心上。它不但跳到艾羽的手上,还跳到她的肩膀上,她的脑袋上。它用小嘴儿,轻柔地啄艾羽的手,艾羽的脸颊,艾羽的头发,艾羽的耳朵,啄得艾羽咯咯地笑。

自妈妈“出逃”之后,只有这小麻雀能让她这般开心地笑了。

一个月过去,又一个月过去,夏天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石榴树上唯一的一朵花儿,终于凋谢,留下一枚小拇指般大的青青的果子。是一个真正的石榴呢,像一只绿色的眼睛,那么小,仿佛在看着艾羽笑。

艾羽和小麻雀一起瞧着它笑。

一个果子,一只麻雀,一个女孩儿,好像都不孤独了。 Y3NvZurLtAJ2FZT6mNRSQ782oF1FjUGw8c/lLriwxJDnP3hdea/PoZiIdIbsV6V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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