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瑾又蹲下身,给孙叔解开了绳子。扶着孙叔的身体,风瑾弯下身子,把孙叔放到了背上。将人背起,风瑾看向神色有些复杂的风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觉得我在你面前装模作样?”
被戳穿了心思的风城更是尴尬,掩唇咳嗽一声,“你……”说的这么直白,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对你们风氏没兴趣,完成她的愿望我就走。”风瑾说罢,把孙叔往上背了背,“这件事,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孙叔。孙叔年纪大了,我怕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顿了顿,风瑾又道,“如果你看我不顺眼,我只能说一声抱歉。我暂时不能离开风家,真的看不过,我会尽量避开你走的。”
说完,风瑾没有再看风城,微微颔首,背着孙叔下了楼。
楼里光线昏暗,到了楼下,视线亮堂了,风城这才注意到,风瑾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他一愣,心里更是复杂。他是不是病了?还是身体不舒服?可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这人居然还能和他平静地说话,就连孙叔都是他背着。
抿了抿唇,风城走上前拉住风瑾,“孙叔我来背吧。”
“你不放心?”风瑾笑着挑了挑眉。
“你脸色都那么难看了,死撑什么!”风城眉头皱得更紧了,二话不多,把孙叔从风瑾的背上抢了过来。
风瑾也没有强求,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给风泷打了个电话,“G市东区城市改造的废弃楼里,派人过来善后。”虽然风瑾的语气很平常,但却没有往日的生气,在风泷听来,心头便敲响了警铃。
“少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还从来没听过少主的声音里又过疲惫。
“我没事,你别担心。”风瑾笑着说了句,忽然听到话筒里传来了机场的通报声,她一愣,旋即问道,“你现在在机场?”
“放心不下你,等我过去。”说完,反倒是风泷挂了电话。
风瑾瞪了瞪眼,骂道,“臭小子,人大了连小爷电话都敢挂。”
东区这一片都是要被拆除的废楼,他们走了许久都还没看到什么人。风城背着孙叔,看向走在身后的风瑾,忽然觉得有些荒谬。他怎么会那么快找来?
犹豫再三,风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风瑾本来神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听他这么问,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笑着说,“我猜的,你信不?”
风城皱眉,信?他怎么可能会信?但瞧着风瑾好像更加苍白的面色,这句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回到风家老宅,已经是晚上了。把孙叔安置在床上后,风城叫来了家庭医生。一诊断才知道,孙叔年纪大了,吸入的迷药又多,这才导致昏睡不醒。但也不妨事,睡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能醒。不过醒过来,还是需要服用药物来缓解药物残余的影响。
风瑾坐在床边,听到医生的话,和风城一起松了口气。这时,风泷也到了。因为风瑾的原因,门口的警卫没有拦着他,他也能很快进到宅子里,上了楼。
“少主!”风泷心急火燎地打开门,完全无视了风城,快步走到风瑾面前,把人拉着看了又看,“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风泷急得心头冒火的同时,又觉得很心疼。多少年她没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样子了?风家这些人雇的保镖都是吃干饭的么?!
“我们出去说,出去说。”风瑾瞧见风城往自己这边看来的视线,立刻明白了过来风城心里的怀疑。恐怕,风泷那声少主很让他奇怪吧。
站起身,拉着风城往外走。风瑾关上房门后,没有再说一句话,就把人拉进了旁边她的房间中。
“少主……”风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风瑾身子一晃,向后一倒,顺着门板倒在了地上。
这下可把风泷吓得不轻。蹲下身,他慌张去探风瑾的脉搏,这么一探,虽说是放下了心,但也气得直咬牙。
神识透支也就算了,可好像前不久神识受过创伤,这才好就透支,差点又出事!她就不能让人少担心些么?!
把人抱起安置在床上,取出一瓶药液,他慢慢给风瑾服下。之后,他这才拉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准备给风瑾守夜。
半夜,风城突然进了房间。风泷也没睡,拿着本书,听见声响便抬起了头。四目相对,风泷先开了口,“有事么?”
“你喊他少主,他到底是什么人?”风城关上了门,问道。
风泷却是一笑,语气温和,一如他这个人一般,谦谦君子温如玉,“她既然没告诉你,那就是她现在并不想说。既然如此,我为何要违背她的意愿?”
风城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你也不用担心她对你们风家不利。”风泷笑了笑,“对于我们来说,风家再家大业大也入不了我们的眼。如果不是那该死的交易,我们早就带她走了。”
“走?去哪儿?”风城问。
“当然是,回家。”风泷合上书,瞥着风城,“风先生,至于其他问题,恕在下无法多做解答。时候已晚,你还是先离开吧,不要吵醒了她。”
纵然风泷语气温和,但风城还是听出了他话中不能置喙的意思。风城看了床上的风瑾一眼,转身离开。
翌日,风瑾醒来。睁开朦胧的眼,本就觉得脑袋疼,看到守在床侧的风泷脑袋更疼了。默默翻了个身,装作自己还没睡醒的模样。
完了,谁知道风泷又该念叨什么了!
看着风瑾装睡,风泷心里是又气又无奈。明明知道事后会被骂,却还是一意孤行。她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但却是忘了,如果自己受伤,别人也会担心。又或者,她压根就没重视自己。
轻叹了口气,风泷站起了身,“我去厨房给你煮点东西吃,把这个喝了。”他把药液放在了床头柜上,之后便转身出了门。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响,风瑾这才鬼鬼祟祟地翻了个身子,爬了起来。她想不明白,怎么她周围的那几个男人,一个比一个能念叨,各个跟个管家婆一样。撇了撇嘴,风瑾走下床,刷完牙后,拿起床头柜上的药液灌进口里。
入口的瞬间,风瑾差点全部吐出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喝完了。大口喘了一口气,风瑾把瓶子放到了桌上,“卧槽,这小子不是故意整我的吧,这药也忒苦了!”
呸呸虚吐了几下,风瑾觉得嘴里苦味还是没下去,赶紧翻找衣柜,摸出了私藏的巧克力出来。
这时,风城打开了房门。他看着风瑾一脸苦哈哈往嘴里塞巧克力的模样,神色不禁一愣。风瑾也没想到风城会过来,眨了眨眼,咀嚼的动作一停,她慢慢一吞,问,“你怎么过来了?”既然对方已经知道她不是原来那个风瑾,风瑾也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喊什么二叔了。
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叫什么好,索性跳过。
“我……”风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好,张了张口,反而问道,“你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呃,没多大问题,就是有些累。”风瑾敷衍地笑了笑,走到床边把风泷坐过的椅子摆正,然后自己坐到了床边,“坐吧,你来应该是有话要和我讲,对吧。”
风城看了眼风瑾指的椅子,点点头,顺着坐下。
“你……”风城在舌尖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问道,“你说,你完成了他的愿望就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瑾沉默了一下,说,“多余的事情现在不能告诉你,但如果你想知道风瑾的愿望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风城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风瑾要风衡一家以血还血,以命还命。”风瑾道。
一瞬间,风城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阵的寒气从脚底升起,直直灌入头中。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声音却相当晦涩,“你的意思是……小瑾他……死了?”
“节哀。”风瑾承认。
“是风衡?”风城放在腿面上的手紧紧攥紧,“小瑾是他亲生儿子,他怎么下得去手!”他咬牙切齿,喉中发出阵阵气愤的喘气声,沉沉的,如同野兽。
“贪慕富贵,不择手段,本就是人性之一。”风瑾倒是淡定,“人在做天在看,世道有轮回,报应迟早会来的。”不然,要地府的审判官做什么?
人的功德和罪孽一笔笔都写在生死簿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人能狡辩什么。像风衡这样的人,不重孝义,蚕食骨肉,害人性命,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滔天大罪,死后恐怕不会入轮回。
“报应?”风城笑了起来,笑意含着悲凉和怨愤,“那小瑾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死!风衡这个恶人都没能得到报应,为什么……小瑾要……”
“风衡的报应我来给。”风瑾说,“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至于原主为什么会死,一切都是命数。
一个人的命数生下来就有,但命运多变,命途多舛,如果原主有心改变倒是能逃过死劫。可,终究还是太懦弱了。说到底,这又何尝不是风衡一家的原因。
有因必有果,种下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延续到这代,也该有个结果了。
“可你……又怎么能杀得了人?”虽然他们可以像风衡一样雇凶杀人,但他们却不愿像风衡一样不择手段。人可以狠,但如果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丧失了的话,那也就不再配称作为人了。
“杀得了的。”风瑾语气肯定,“你只管信我就是。”
也许现在的证据只够送风衡一家入狱,但这样就足够了。献舍之术的报仇,天道管不着,就算她要杀人,监察司也追究不得。而这凡世的法律……这样死因不明的无头悬案,还少么?
送走了风城,风泷也很快走了进来。风瑾见着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听了多少?”
“也没几句。”风泷把碗放到了一旁,在椅子坐下,“既然能杀风衡一家,你又为何等到现在?献舍报仇,天道管不着,监察司更是追究不得。”更何况,监察司也是站在风家这边,能拿她如何?
“如果只是简单地杀了泄愤,我早就做了。”风瑾从来不是手软之辈,“原主曾经被风衡一家软禁,心里的怨恨不少。她自然是想让风衡一家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而监狱,不就是个最好的选择么?”
“……其实还有个原因您没说吧。”风泷对风瑾那是相当了解,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除非她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不想回风家您就直说,不必把自己描绘得像个救世大侠一样。”
“怎么说话呢,难道小爷不是么?”风瑾抬腿踢了过去,“小爷在上古结界里,好歹也是个有名的除妖大侠,怎么落到你嘴里,就成了装模作样的小人了?”
风泷嗤笑一声,话锋一转,说,“对了,神晟曜刚才往风家打了个电话,说是一会儿就到了。您可想好,怎么瞒过他受伤的事情吧。”
风瑾微微一皱眉,“怎么,你不打算替我遮掩遮掩?”
“不挨训,我看您一辈子都长不了记性。”风泷咧嘴一笑。他是训不得少主,但有人能,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风瑾:“……”卧槽,这小子真是越长大心眼越黑,都黑得像个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