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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峰上，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浓烈的金色和幽暗的黑色占据了天空各一半。仙兵仙将驻扎在常柏峰外百里处，一连魔族大军也是如此。不是他们不想助阵，实在是两人太强，他们根本靠近不了半分。
再观望常柏峰上两人，实力不分上下，身上也都挂了彩。不过，从表面看起来，倒是百里轩更加狼狈一些。整整齐齐的衣袍被风瑾打得破烂不堪，身上各处都是被利刃割破的痕迹。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看起来不单单是皮外伤，就连内伤也伤的不轻。
风瑾咽下喉间泛上的鲜血，故作从容地笑道，“实力不错，看来精进了不少。”
百里轩盯着她，道，“倒是你，实力好像退步了不少。”狐疑地上下打量风瑾一番，百里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瑾勾起唇角，笑得轻蔑。但自己心里如何想的，恐怕只有自己知道。展开伏魔扇，风瑾冲上前，抬腿迎面扫向百里轩，“有空多聊天，不如交代一下遗言。我们再来！”
人界神家。
天上的雷电一道道劈下，争相落在神晟曜的身上。然而，服用过灵犀果后，这雷劫的威力变小了许多。人家一个多时辰的雷劫，到了神晟曜这边，愣是缩减在了半个时辰内。
神学明站在屋外，眼看着被劈成废墟的房屋，心里一阵着急。这房子都被劈成渣渣了，晟曜到底有没有事啊？
正当他火烧眉头的时候，房屋的废墟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灰烟下，一个人影缓缓踏出。
“晟曜？”神学明立刻冲了过去。
神晟曜的神色还有些恍惚，突然被一人抓着手臂，他立刻露出了冷色。抬头一瞧，有些发愣。动了动嘴唇，却是没说什么。
“有没有事？”神学明没察觉到神晟曜的异样，只是追问道。
神晟曜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后，他开了口，似乎因为许久没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嘶哑，“怀瑾呢？”
“怀瑾？”神学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是逍遥尊主的名字的时候，他才回道，“你说的是风少主吧，她这几日都不在风家。”
“不在风家？”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神晟曜仔细一思索，脸色突然一变，“坏了！”甩开神学明的手臂，神晟曜的身影化成一片雾气消散在了神学明的眼前。
神学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厢，神晟曜回去了天君殿。自从君曜随风瑾去投胎转世后，天君殿就封存了起来。以前君曜的殿里就没有什么仙子伺候，自从他走更是冷清了。循着记忆，神晟曜来到一处密室，望着悬空在密室中的长枪，他抬起手，“诛邪，归位。”
随着神晟曜一声令下，密室开始晃动，诛邪散发出了浓烈的红光，宛如血色，看上去相当强盛。
诛邪枪被神晟曜熟练的抓在手中，他转身离开。
阵前。
“这都三天三夜了，到底什么时候有个结果？”下面仙将们着急上火，忍不住在君辰耳边念叨。
君辰面色平静，实则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上次神魔大战，两人拼出个胜负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而已。百里轩卷土重来，上次的重创定然是没有完全恢复，怎么着也不该拖个三天三夜。难不成，怀瑾那里出了什么事？
一想起上次风瑾的神识受伤，君辰不免得担心，可又不敢露出半点异色让身后人瞧去，免得动摇军心，使得士兵气势低落。
“什么人？！”
正当君辰出神的时候，忽然有一人影出现。身边的仙将立刻把君辰挡在了后面，可看清了那人，仙将只觉得自己仙途完了。
“参见君上！”
作为众仙兵之首，君曜的诛邪枪可是独一无二的神兵。神晟曜瞥过那些人，视线直直地落在君辰身上，开口便是，“她呢？”
君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的好弟弟，久别重逢他这个哥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怀瑾！真是男大不中留，胳膊肘都快拐到人家逍遥宫去了！
瞪了瞪眼，君辰也懒得和他搅缠，只是把视线放到了常柏峰那边，“正在和百里轩对战，打了已经三天三夜了。”
话音刚落，神晟曜的人又不见了。君辰第一反应便是神晟曜去找风瑾了。他忍不住抚了抚额，“简直让人头疼。”
而常柏峰上局势已经一边倒。风瑾被百里轩伤得有些狼狈，但她仍然强撑着身子，稳稳地站在地上。
百里轩挽了个剑花，把渊青放在身后，他笑望着风瑾，眸中一片幽暗，“我给你个机会，随我回魔界成亲，以后和君曜再无来往，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风瑾吐出了口血，轻蔑一笑，“如何？除了我死，否则你休想！”
“执迷不悟！”百里轩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抬手，剑刃便朝风瑾刺去。
风瑾迎面没有动，甚至是微微一笑。但这笑却是对着百里轩身后。
剑刃入体，风瑾笑得更灿烂了。她抬手，攥紧了渊青，任由剑刃割破自己的手掌，她对百里轩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撑到现在么？”
百里轩一愣，忽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怎么动不了了？！
“弑杀天道者必遭反噬，我的力量就算是被天道削减，但这一点也绝不会改变。只要是我还是天道者，你就不可能活着走出去。”风瑾道。
“你算计好了？”百里轩盯着风瑾笑意盈盈的脸，忽然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也好，死都在一块，我的心愿也值了。”
“不，这一点，你想多了。”风瑾的笑突然变得诡谲。
又是一声利刃入体的声响，百里轩缓缓低头，看着贯穿了自己胸膛的诛邪。那盈盈的血色，百里轩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东西是谁的，那是他恨了十几万年的人——“君曜？！”
诛邪和伏魔一样，被它抹杀的魔物邪秽不单单是死，就连灵魂都将破散在这三界当中。没有轮回，更没有什么灵魂碎片，是真正意义上的泯灭。
随着百里轩的身影倒下，风瑾只觉得手心中一空，渊青被人抽了出去。旋即，她便落进了一个怀抱。
“你就是个混蛋！”神晟曜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可却还是忍不住控诉风瑾。说好的，会等着他，可她到底还是食言了！神晟曜紧紧抱着风瑾，“这十几万年来，你都食言多少次了！这一笔笔你没有还清，就别想着死！”
“……没机会了。”风瑾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地抽出身体，身体里的神力也在一点点地散去，从内到外，空气中都是金色的光辉，“我的圣光体质已经被天道削弱得快没有了，能够抵御渊青的魔气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我能救你，我一定救得了你！”神晟曜抱起风瑾，转头就向常柏峰外冲去，“你得撑住，我们还没成亲！你不能死！”
风瑾轻轻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咳嗽了一声。这一咳，愣是把之前压下去的心血全数吐在了神晟曜的胸襟上。
“颜色真好看。”风瑾笑着说。
神晟曜脸色冰冷地回道，“丑死了。”
“你不觉得这颜色很好看么？我的血呢。”
“我不喜欢你的血。”神晟曜抱着风瑾的手一紧，心头忽然有些空落落的。这个时候还在说这种话，她显然是连活着的念头都没有了。思及此，神晟曜脸色更是寒了一分，“怀瑾，你要是敢死，我就成魔，成为魔君，让你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你敢！”风瑾瞪圆了眼，可这么虚弱，看上去没有半点气势，“小爷千辛万苦才让百里轩归于尘土，谁准你这么胡来的！”
“那你呢！你就不胡来的么？！”神晟曜纵然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可心底的悲凉压根盖不住他的哭腔。
“你哭了？”风瑾想要抬手去摸摸他的脸，可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还特别冷。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喘了口气，“别哭了，你又不是凌瑶那个哭包子。”
“怀瑾……”
“臭小子，白让为师养你这么大……”风瑾吐出了口浊气，气息越发细弱，“以后，好好的。你要是敢殉情，我就是死也不甘心。别做让我糟心的事……算我，求你……”
风瑾气绝。神晟曜抱着怀里冷冰冰的尸首，眼神空了一片。
四季如春的常柏峰飘下了雪。等到君辰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雪地里跪了多久。怀里，是已经覆了霜的尸首。
黑暗中，风瑾虽有意识，但却并没有无感。仿佛置身在虚无中，连自己都同化了一般。
这种感觉，当真生不如死。
风瑾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却觉得自己呆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崩溃，连自己都忘了是谁。然而，并没有过多久，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光。
这光破开了这虚无，逐渐侵蚀着黑暗，把这方寸之地照亮。
耳边逐渐出现了杂乱的人声，可风瑾还沉寂在五感缺失的余韵当中，并没有什么反应，更甚至辨别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么？”
这声音着实悦耳，风瑾一个激灵翻坐起了身子，愣然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人。
另一边的人瞧着她的反应，忍不住感叹，“谁说话都没用，还是你的话最管用。”
风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有些不敢确定，她试探地伸手抓住了床边人的手。
是暖的，不是虚的。
“阿曜？”风瑾唤道。
坐在她床边的神晟耀点头，伸手把她揽了过来，“是我。”
瞧着这两人，君辰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是会被自己亲弟弟生吞活剥，索性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风瑾有些不明白，“我不是死了么？”
说起这个，神晟耀的动作微微一僵，语气带上了一丝沉重。“阿瑾，我不想瞒你，但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
“为了救你，怀越飞……死了。”
风瑾心尖一紧。灵魂不会死，可若是要说死亡，那边只有一个可能。
“是我，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为我，师父不会再……”
神晟耀慌忙去擦拭她的泪水，“别哭，阿瑾你听我说完……”
风瑾抬头看着他，“怀越飞以魂换魂，但阎九保下了他的一魂一魄。假以时日，养出了剩下的魂魄便可以再入轮回。”
“只是到那时，师父也并不是师父了。”风瑾自然明白神晟耀的意思，可想着，心里还是难受。
神晟耀抱紧了她，“怀越飞临走之时让我告诉你，人生漫漫，聚聚散散离离合合都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他能多贪图一些时日，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阿瑾，他希望你余生快乐。”
风瑾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了神晟曜的胸膛，任由泪水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