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伸手,她的指尖接住一点,放在面前垂眼看着。
“风瑾!你把她还给我!”应劭突然暴起,猛地朝风瑾冲了过来。
风瑾眉心一蹙,也没抬头,应劭就被一股灵力打了出去。抖落指尖的那一点光辉,风瑾抬眼去看他,“别等到了失去才会珍惜,当年你要是能陪在她身边,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牛头马面,把人带回去吧。”风瑾转身。
“你到底是谁!”应劭挣扎着,“你为什么不救救她!”
“三界的条例,不是任何一人能够违背的。她即便是为了你魂飞魄散,那也是天道允许,我又能救得了谁?”风瑾微微转头,看了眼应劭,“她的灵魂虽散,但灵魂碎片却可以化作这世间的花花草草。也许千年,也许万年,她的灵魂可以重新凝结,不过到那个时候,又是一个全新的她。你若是等得起,那就生生世世的去等。”
不再回头,风瑾转身离开。
牛头马面压住应劭,两人面面相觑。
“她这是想起来了?”不然怎么可能了解得这么透彻?
“不清楚,要真的想起来了,恐怕也不会守在人界了。”牛头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先把人压回去吧。”
翌日。
神晟曜一如既往地按点起床,准时八点洗漱完毕进入厨房做早餐。煮两个鸡蛋,加热一下昨晚熬好的粥,再把冷冻层的速冻灌汤包拿出来放到蒸屉上。刚拿起毛巾擦擦手,那边门铃就响了。
神晟曜解下围裙,走到玄关门口,看了眼猫眼,立刻打开了门。门外,风瑾戴着墨镜,白色短袖浅咖色休闲长裤,手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见神晟曜把门打开,风瑾就急吼吼地往里面钻,“我闻到饭味了,别说,还真香。”
神晟曜哑然失笑,关上门走过去,“你在门外就闻到了?”这鼻子也委实太灵了点。
“没有,这不你开了门我才闻到的嘛。”风瑾把手里的花塞到了神晟曜怀里,“我早上可没吃饭,你管饱么?”
“管。”神晟曜言简意赅地回答。抱着花走到客厅,把花瓶灌满水,这才把花束插了进去。稍稍整理后,他转过身去给风瑾倒了杯水,旋即坐在了沙发上,“你昨晚的事情办完了?”
“嗯。”风瑾点点头,拿过水杯喝了两口,“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就是……也没什么,无聊吧。”
“无聊?”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风瑾草草地总结了句。半晌后,发现神晟曜的脸色不对,她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我说的是他们不是我们,你别多想。”
神晟曜轻咳一声,“我没多想。”说罢,拍了拍风瑾的后脑勺,他站起身,“我去看看粥热得怎么样了。”
一顿饭后,风瑾吃饱喝足地躺在沙发上,神晟曜被她枕着腿,正在给她揉肚子。忽然,风瑾伸手递来了一个盒子。神晟曜垂眼一看,伸手接过,“什么东西?”
“那副玲珑扣。”
风瑾蹭地坐了起来,翻了个身,和神晟曜面对面。
“小橙子,这玲珑扣是为一对。我现在交给你保管,等到……”风瑾寻思了一下,说,“等到我们定亲的时候,你给我亲手戴上。”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放在你那里?”神晟曜有些哭笑不得。原来风瑾是这么重视形式的人么?也不见得吧。
风瑾没解释,只是耍无赖,“不管,说放你那儿就放你那儿。”
“好,放我这里。”神晟曜几乎是被迫接受,但他甘之如饴。
风家。
“父亲,你在看什么?”风情进到房间里来,就看到风浩泽坐在桌案前,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靠近,向前看了眼。
风浩泽放下手里的信纸,“派人去G市调查的人传回了信息,瑾儿身体里的力量大致有了些许眉头。”
“哦?”风情诧异。
“当年楚清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可以说这是她的生死劫,没人救得了她。可有人看见了,有个人走进了产房。是个女人,长发及腰的女人。也有人看到风家的老爷曾经和一个女人在会所里密谈过。”风浩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有种直觉,这个女人就是关键。”
“可女人这个范畴太大了,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风情问。
“有,但并不是很确定。”风浩泽拿出最后一张信纸,信纸之上画得是一朵花,“那人说那个女人的颈后有一朵七片花瓣的花。”
“花?”风情从风浩泽手里拿走信纸,仔细端详后,她问,“这花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像海棠。”
“海棠哪里有七片花瓣?”风浩泽摇头。
风情应了声,话锋一转,问,“要不要,把瑾儿喊回家问问她有什么想法?”
“喊她?那兔崽子回来么?”风浩泽冷哼一声,“今天早上下面人来报,她昨天去了拍卖场。都有空出去玩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看她是野惯了!”
“咳……”风情轻咳了声,“父亲,就算瑾儿野惯了,那不也是您从小教的么?”要不是老头子从小的教育就有问题,瑾儿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所以老子后悔当初怎么没好好教!”风浩泽气愤道。
风情:“……”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人骗回来吧。
虽说风浩泽的话风瑾听不进去,但在风情面前却是相当听话。风情刚喊她回家,她立刻收拾了东西回去。
风情忍笑着挂断通讯,把通讯石放进纳戒里,这才看向一旁脸色气得铁青的风浩泽,“您也别和瑾儿计较,瑾儿什么样子,您还不清楚么?”
“什么样子?”风浩泽冷哼一声,“我就不知道我怎么养出这么个色令智昏的混蛋玩意儿!”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着扶手,“你说你哥和你嫂子,一个翩翩君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生出的是个浪荡子?”
“所以说,物极必反。”风情笑了笑,“不过,瑾儿的天赋,可比我哥和我嫂子强太多了。”
“强多了有屁用,该捅的篓子一个不少。”风浩泽道。
待风瑾回到风家,进到风浩泽的书房里,还没站稳,迎面就袭来一块翡翠镇纸。身子一侧,风瑾抓住那块镇纸,转头皱眉道,“干嘛呢?这么不欢迎我还让我回来,没事找事呢。”
“你爷爷只是生气你天天在外不回家看他。”风情掩唇笑道。
被风情戳中心思的风浩泽只觉得老脸臊得慌,咳嗽一声,反驳道,“谁稀罕这臭小子回来看我?”
“巧了,我也不稀罕。看你,还不如看我媳妇。”风瑾立刻反唇相讥。
眼看着两人又要掐起来,风情赶忙站起来劝架,“好了,都歇歇吧,孩子刚回来,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被风情瞪了一眼,风浩泽哼了哼,倒是收敛得坐了回去,风瑾则是被风情拉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风瑾看了眼风浩泽,问风情道,“姑姑,老头子喊我回来到底干嘛?就为了揍我一顿?”
“哪能啊。”风情伸手点了点风瑾的眉心,一脸无可奈何,“你爷爷哪里那么坏?只是去G市的人传回来了讯息,喊你回来琢磨一下而已。”
“讯息?什么讯息?”风瑾立刻来了兴致,起身,走到风浩泽的桌案前。瞥见他桌案上放的那几张纸,风瑾看了眼掉着头的风浩泽,只是伸手拿了过来。
大眼一瞧,风瑾看完了那几张讯息,直到看到那张画着海棠的纸的时候,她的脸色才稍稍有了变化。风浩泽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探头瞧了瞧,确定了几分,“你认识这个。”
“七星海棠?”风瑾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海棠?可这是七片花瓣。”风浩泽指了指图上的花。
“难道海棠不是七片花瓣么?”这回轮到风瑾诧异了。
“谁告诉你海棠是七片花瓣的?不是叫七星就是七片花瓣!”风浩泽没好气地说。
风情在风瑾身边站住,望着风瑾,问,“瑾儿,你怎么一眼确定这是七星海棠?”
“因为……”风瑾刚想回答,却觉得脑袋一疼。
“因为什么?”风情瞧着风瑾,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风瑾慢慢捂住了额头,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悠远,但却并没有聚焦在眼前。
“亭台楼阁,七星海棠……”风瑾呢喃道,“点化……”闷哼一声,风瑾只觉得脑中一疼,所有混沌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抬眼,见风浩泽和风情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她不禁诧异,“我刚才……怎么了?”
风浩泽看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你现在对自己的情况知晓几分?”
风瑾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本想说出一些话糊弄过去,但被风浩泽如此认真的视线注视着,风瑾无论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会变成另一个人么?”风瑾喉间有些干涩,“或者,那本就是我,只不过,是我不知道的我。”
风浩泽没有出声打断风瑾,只是沉静地听着她的话。
“每一次昏迷醒过来,我脑里都多了一些东西。一些记忆,一些记载……我知道那些我不该知道,可,可下意识又觉得这就是我该知道的。我应该在那里看到过,不然我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还有最近遇到的一些事情,那些人认识我,可我并不认识他们。好奇怪,我现在都迷了,我到底是谁,我该是谁?”
风瑾深吸一口气,身侧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又慢慢地松开,“如果我现在所处的世界是虚无的话,那真实的地方,到底在哪儿?”
“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所在之处一定是真实的。”风浩泽眉头皱了皱,似乎没想到风瑾现在居然是这么个情况,“这里发生的都是真的,所有人,所有事也不是虚幻。”顿了顿,他看着有些跑神的风瑾,叹了口气,“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风瑾点了点头,转头离开。风情待风瑾走后,脸上多了一丝焦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算是风家的神性血脉觉醒,也不应该……也不该这个样子啊。”
“这恐怕不只是神性血脉觉醒的原因了。”风浩泽深吸了口气,慢慢在椅子坐下,“我想,瑾儿当初被献舍也不是场意外。有人要她进入那副躯壳里,而现在这幅躯壳应该是有人改动过的。对方的目的不详,我们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被动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瑾儿?”风情不明白。
风浩泽呼出了口气,抬眼,“你可还记得,瑾儿的师祖在瑾儿满月的时候,替她算的那一卦?”
“您是说……‘天命所归’?”风情不确定地问。
“迄今为止,我们都不明白这个‘天命’指的到底是什么。世间都讲究因果,前世种什么因,这世就得什么果。卦象本来该清清楚楚的,何时生何时死都该清楚详尽,可这么朦胧的卦象该如何解释?”
说罢,风浩泽和风情相继沉默无言。过了一会儿,风情犹豫着开口,“父亲,要不,再请天机老人算一卦?”
“可灵女峰常年隐世不出,当初也是因为你嫂子嫁给了你大哥,这才请出了一次天机老人。只怕我们过去,人家不肯相见。”风浩泽犹豫着。
“我们总得试试。”
风浩泽点点头,“让人递信过去,他若肯见自然是好的。可他若是不肯见……”风浩泽眸色一沉,“纵然他是瑾儿的师祖,也是你嫂子的师父,事关瑾儿安危,即便事后声名尽毁,也一定要逼他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