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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洛兹怎么离开托克斯克的呢?当然是走出来的,但她却不记得怎样收拾包,站起来,勇敢而愚蠢地背对着泽尼亚,走出来;她被心灵转移了,像50年代的科幻电影,缩成一阵黑白点组成的漩涡,到了门外重新复原。她跟托妮和查丽丝拥抱道别,没亲她们的脸。亲吻有些虚饰,拥抱才是真实。

托妮这么小,查丽丝这么瘦,两个人都在发抖。她觉得在拥抱双胞胎,一个然后是另一个,在她们第一天上学的早上。她想张开臂膀护着她们,告诉她们没事的,她们需要鼓励;但现在她应付的是两个成人,在不同方面都有比洛兹更聪明的地方,但她知道她们根本不会相信这一点。

她看着她们走远,托妮沿着看不见的轨迹小步快走着,查丽丝迈着迟疑的步子慢慢地走着。是的,她们都比她要聪明;托妮非常有思想,却又很适度;查丽丝拥有另外一些东西,很难触及但非常神奇;有时候她让洛兹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她知道洛兹没办法知道的事情。但她们两个都没有什么生存本领。洛兹一直担心她们会在她眼前走上马路被卡车压扁,或是被抢劫。对不起,小姐,这里有个抢劫案。不好意思,有个什么?抢劫?我能帮上忙吗?

她们根本没有生存能力,而泽尼亚是个生存斗士。她会使劲踢,用卑鄙下流的手段,第一个计谋就是用来对付洛兹的,靴子上装了金属楔子。如果再有一场短兵相接,洛兹会光靠自己。她不需要托妮历史地对匕首进行分析,也不管查丽丝不爱谈论利器,因为这些都太消极了。她只需要知道颈静脉在哪儿,直接刺过去。

问题是泽尼亚没有颈静脉。即使有,洛兹也从不知道在哪儿,怎么才能够到它。以前的泽尼亚没心没肺,现在可能连血液也没有了。血管里流淌的是乳胶,或熔化的钢铁。除非她改变了,但看上去几乎没有。无论如何这都是第二个回合,洛兹已经准备好了,没那么脆弱易动了,因为这次不再有密奇。

这些决定和尝试都很不错,但当洛兹回到车子面前,发现在她座驾门新涂的漆上被刮开一行小字。有钱的婊子。措辞干净,相对算是礼貌——在美国,刮上去的会是淫妇——一般情况,洛兹会盘算一下修理费用会是多少,要花多少时间,在不在保险范围。也会找停车场管理员大骂来出口恶气。谁干的?你什么意思,不知道?在干吗,睡着了?可恶,付你钱要你干什么来了?

但今天却不在状态。她打开车门,察看一下后座确保没人在里面——那些奸杀恐怖小说并不是白看的——坐进去,锁上车门,以她惯常的姿势,前额顶着方向盘哭了一会儿,手里拿着新的棉质手帕。(双胞胎不允许用纸手帕。她们很无情,但是对于玛丽亚熨衣服另外收费却没有大吼过。过不了多久洛兹连厕纸都不能用了,她们会让她用旧T恤什么的。)

她的眼泪并不是悲伤,也不是绝望,而是愤怒。洛兹知道它们各自的滋味。但她这个年纪,为了愤怒而愤怒变得越来越不值得了,因为每次你咬牙切齿,就可能会折断几颗。于是她用袖子擦了擦脸,因为手帕已经湿掉,补上口红(卢比孔,我来了),涂了点睫毛膏,发动马达,碎石从轮子下面喷开来。她有一点希望把车开出来的时候能够擦破别人的挡泥板,发泄一些愤怒——哎哟!对,对不起!退而求其次,几乎和扼死泽尼亚一样大快人心。可是前面一辆车都没有,管理员也正看着。唉,只能想想。

洛兹回到办公室——嗨妮柯,嗨苏茜,怎么样了波尔斯,有重要的事吗,咖啡还有吗,电话别转进来,就说我在开会——关上门。坐到真皮椅子里,点一支烟,在篮子里摸索到一颗巧克力,那种圆形产自维也纳的东西,上面还印着莫扎特的肖像,孩子们称它为莫扎特球,咀嚼吞下,手指轻敲着她不太满意的这张桌子。密奇瞪着她,让她觉得烦,于是她站起来,给它转个方向,移开他的注视。你不会喜欢看到的,她告诉他。上次他也不喜欢她那样做,当发现她在干什么的时候。

她打开放文件夹的抽屉,取出标Z字的文件夹,翻了几页。都在里面,家丑概要:哪一天,什么时间,什么地方。仍然很伤人。

为什么不仍用那个侦探呢,可以免掉很多解释,而且她挺棒,海蒂,海蒂·辛,匈牙利人,但她改了个盎格鲁-撒克逊名字——海蒂·布里奇。她曾说之所以做侦探,是因为作为匈牙利女人,要对付自己的丈夫,你无论如何得是个侦探。洛兹找到号码,拿起电话。但她得先打通看门人——海蒂如果有个秘书会做得更好,不过也许可能那是个共用的办公室——她软硬兼施,终于海蒂不在开会,接了电话。

“嗨,海蒂,我是洛兹·安德鲁。是,我知道,好几年了。听着,我要你帮我做件事,实际上基本就是你帮我做过的,还是那个女人。呃,我知道她死了,我的意思是,她死过,但现在没死,我看见她了!在托克斯克……

“我没眼花。那地方你也去过!

“如果我是你,我会从旅馆查起,但别指望她会用原名。记住了?

“照片我会叫快递给你。找到她,查到她在做什么,见了谁。一有消息就打电话给我,任何事情!包括她早餐吃什么。你知道我有多爱管闲事。

“开在私人账单上。谢谢,你真是个甜姐儿。下次一起吃午饭!”

洛兹挂上电话。她应该觉得好点儿,却没有,她神经太紧张了。事情现在刚刚展开,她就等不及要知道结果了,因为除非她搞清楚泽尼亚到底在哪里,否则泽尼亚就有可能在任何地方。也许现在正在洛兹的家门口,肩上扛着黄麻袋,里面装了战利品。什么战利品?这就是问题所在!洛兹恨不得亲自上阵,手臂下夹着那张浮夸的照片,徘徊于一个又一个旅馆间,她会撒谎,会迂回渗入,会贿赂接待人员。她已经不耐烦,开始急躁了,劲头十足,好奇得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也许是更年期现象,但来点改变不是很好吗?也许以后就可以精神激增,像大家常说的人生的欢乐。迟来好久了。

或许这并不是荷尔蒙分泌,而是罪,七宗罪之一,甚至之二。修女常渴想性欲,洛兹最近在想也许她的名字被列入了贪婪罪列。现在愤怒又过来攻其不备;最糟糕的还有嫉妒,它化作她的老熟人,现形为泽尼亚,得意洋洋地微笑着,像灿烂的维纳斯,但不是从海贝壳里而是从沸腾的大锅里慢慢升起。

面对它,洛兹,你嫉妒泽尼亚,一直都嫉妒得要死。是的上帝,但怎样呢?圣徒犹大,怎么办呢?羞辱自己!苦修心灵!擦洗厕所吧!

要活多久才能摆脱这些废话呢,洛兹想。灵魂就像自家车库里出售的旧货。她要早点回去,吃点东西,弄点什么喝喝,洗个澡,加点查丽丝从她工作的那个卖毒品似的店里蜂拥给她的东西。落叶,干花,进口的根,霉草地的芳香植物,蛇油,鼹鼠骨头,由资深的干瘪老太婆酿制的古代秘方。洛兹没有看不起老太婆的意思,因为按照她的趋势,很快自己也是个老太婆了。

查丽丝说这个可以放松,洛兹想,得解决这个问题!不要直接和它斗!顺着它,躺下,浸没,想象你自己是在温暖的大海里。

可是每次洛兹尝试这样想的时候,都有鲨鱼出现。 cf5qdRl7naEGeTjvudvWakwV1rKahM8cLvr0reujtv6VVa+jysK1K0Z39xzdjl8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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