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人送灵珊回去吧,我自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亲,若是娘亲不在了,爹爹也不认我,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安如霜在一旁漠然看着,心中赫然响起一声冷笑。
“霜儿,这话当真都是你说的?”
安一沛转头看向安如霜时,皱着眉头,薄唇紧抿,眸中带着几分愤怒与不解。
在他看来,二人乃是亲姐妹,哪怕有嫡庶之分,亦不该丢了亲情,若当真如此,霜儿着实是太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老爷,你知道囡囡的,她向来乖巧,不是这样的女子……”
安氏歇了不过半个时辰,这几日层出不穷的事情让她未曾睡过一个好觉,方才照料那少女时,她亦是昏昏欲睡,醒来时却发觉那女子不见了,又听墨竹一番讲述,当真是头痛不已。
乍出门,便听到这一番对话。
“娘,不要说了。”
安如霜看着安氏微微一笑,神色沉静安稳,毫无畏惧的迎上安一沛那审视的目光。
随后缓缓跪了下去,莲青色的千水裙铺在地上,好似一片荷叶之上莲花初绽。
这才缓缓道:“女儿确实只有一个兄长,没什么姊妹。”
她一脸坦荡荡地看着安一沛:“昨日女儿见过这女子,一个妇人带着她在门口胡言乱语,女儿便赏了些银两将此二人打发了。”
“昨个儿夜里,嬷嬷恰又遇上了这女子,听她说母亲投缳,心中可怜,便又给了些银两,让她去请个大夫,却不知,到了这位姑娘口中,怎的就成了棺材钱了?”
如此说着,她看向门口气息奄奄的柳嬷嬷,不由眼圈儿微红,哽咽道:“本以为是件助人之事,却不想今日嬷嬷竟为此事在此受家法之刑,如今不知是生是死!父亲倒是为女儿说说,女儿究竟错在哪儿?嬷嬷又错在了哪儿?”
安一沛不由呼吸一滞。是啊,此事霜儿还不知晓。
柳嬷嬷也是安家的老人了,如此刻薄之事应当不会是她所做,想来,不过是误会,但见灵珊跳河,那一时急怒攻心,他竟也未曾问清楚。
眼前的白衣少女兀自低头垂泪,安一沛皱着眉头沉默半晌,这才缓声道:“今日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
“大人,这都是灵珊的错,求大人将灵珊送走吧!”安灵珊忽而重重地叩了个头,白皙的额间瞬间变得一片微红。
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灵珊实在是糊涂了,只记得母亲投缳,再想不起其他,但,但第一日来到府中便误解了大小姐的好意,冲撞了大小姐的乳母,如今,如今还有什么颜面……”
安灵珊未曾想到,这安如霜如此厉害,竟直接将此事担了下来,若是此时再起争执,说不得要引得父亲心中生厌,倒不如以退为进,将此事平过去。
“诶……你也是个傻孩子。”
安一沛微微欠了欠身子,将面前两个少女一手一个拉了起来,柔声道:“待老夫人来了,便将你之名姓直接上了族谱,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安家二小姐。至于霜儿……”
他目光扫过那柳嬷嬷,声音微沉道:“今日之事不过是误会,你二人往后便是亲亲蜜蜜的姐妹,莫要因旁人伤了姐妹和气。那柳嬷嬷,找个大夫好生瞧一瞧,再赏些银两,此事往后便莫要再提了。”
姐妹和气?呵,好一个姐妹和气!
安如霜缓缓抽回手,行礼道:“是,父亲既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吧。”
说着,她转头看向安灵珊,却是轻声一笑道:“只望妹妹以后可莫要再糊涂了,毕竟你糊涂一次,便是一条人命。”
虽是笑着,但安如霜眸间的寒意却是令安灵珊微微哆嗦一下,好似她纵身跳下那清晨的河水之中时,瞬息而来的透彻骨髓的寒冷。
她甚至觉得,安如霜随时都会杀了她。
流溪阁。
祝纤纤是同大夫一同到的安府。
因不放心白芷和丁香,她亲自在安乐堂中选药,不想却遇上了满脸匆匆的银子,嚷着安府要最好的大夫。
见这小丫头眼熟得很,一问之下,果真是流溪阁之中的侍奉丫头,遂一同来了此处。
“怎会如此?”
祝纤纤看着柳嬷嬷,不由皱起了眉头。
安如霜想起安灵珊,亦是头痛的很,摇摇头道:“是我失算了。”
只一句,便不再多言。
她开始便算错了安灵珊的毒辣,可以利用亲生母亲,这是何等的孝顺女儿啊,世上最毒,莫过于人心。
安如霜看上去好似沉静安稳,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模样,但祝纤纤一眼便可看出她看向柳嬷嬷时,那种焦灼。
还未进府,便想要除掉大小姐的乳母,那女子未免心计太重了些。
“不要太担心,我方才看过,虽要受些皮肉之苦,但没有性命之忧,你如今,切莫自乱阵脚。”
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安如霜的肩头,为她微寒的身躯带来了些许温暖。
安如霜缓缓舒了口气,摇摇头道:“放心,我没事,欠我的总会让她一点点还回来的。”
她的口气,好似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纤纤讶异地看了安如霜一眼,见她神色极为坚定。
没一会儿,帘子发出了轻响声,身穿青袍的大夫缓缓行出,安如霜连忙问道:“嬷嬷怎样了?”
那大夫年纪不大,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身材瘦削高大,好像竹竿上撑了件衣服一般,空荡荡的。
虽是粗眉小眼,却精光内敛,冲着安如霜点头致礼道:“大小姐不必太过挂怀,皮肉伤看着怕人些,却并未伤及脏腑,辅以汤药,再静养些时日便会大好了。只是……”
他话说一半,却开始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