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纤纤与陆明月二人离开流溪阁时,天已露暮色,红玉在外间预备了小食,银子还穿着今日那一身青布衣裳,正颇为拘束地站在一旁,见她归来连忙行礼:“姑娘回来了!”
红玉道:“姑娘先用些汤吧,我看今儿小厨房做的八宝乳鸽汤还是不错的,上次惊马的事之后,姑娘就一直睡的不安稳,这乳鸽汤加了红枣桂圆,可是最安神了。”
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碗送到了安如霜面前,“今儿个看姑娘在夫人那儿睡的极为安稳,不若奴婢去夫人那里求点香来,也就夫人那里燃的佛香与姑娘这里不同了。”
汤闻着倒是香的很,只是她可不是因为那劳什子的惊马才睡不安稳,而是……
想起那个可恶的男子,当真是忍不住一番咬牙切齿,但若是入眠之后再变成今日那副模样,又该如何?
想到此处,安如霜连连拒绝道:“不!不必!母亲那处的佛香我用不惯。”这样想想,可能当真是因为佛香的缘故?
外头突然传来响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姑娘,墨竹姐姐在外头要求见姑娘。”
安如霜微微一怔,这个时辰了,墨竹来这里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便连忙去请了。
流溪阁并不算太大,没一会儿墨竹就到了门外,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手中托着一个莲花纹紫檀珍宝盒,见了安如霜连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姑娘。”
“不必多礼。”安如霜示意红玉收了桌子,转头问道:“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母亲让你过来的?”
墨竹和声一笑道:“可不是?夫人听说姑娘夜里不怎的安稳,这不是今儿个见姑娘在清风苑睡着了,看着还是妥帖的,便差了奴婢,将此物送与姑娘。”
如此说着,她将那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到安如霜的手边,好像拿的是块豆腐般。
安如霜不由颇为好奇:“这是何物?”
说着便要打开这盒子一观究竟。
“姑娘且慢。”墨竹连忙阻挡。
“这是姑娘七八岁时,夫人在五坛寺拜求的一颗菩提珠,请无尘大师为其加持开光,又在那五坛寺之中受了九九八十一日的香火。那大师曾说,姑娘在十三岁时会有一难,下月便是姑娘生辰了,这莲花盒还是要下个月姑娘生辰之时打开才最为妥帖。在此之前,姑娘便先放在枕边,高僧开光之物,想来即使有什么小小邪祟也是定不敢招惹的。”
十三岁时有一难?
安如霜微微一怔,莫不是说的她这次重生?于她自己来说,她已然算是个孤魂野鬼罢……
她看着那菩提珠,不由面色暗沉了几分。
“好,此物我定然好好收着。”她抬眼笑道:“明日一早我便去谢过母亲。”
看来,五坛寺是定然要去一趟了。
安如霜嘴上说的好,但墨竹前脚刚走,她便支使着红玉将这盒子收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虽说她不认为自己如今是鬼魅之流,但若是佛祖一时眼拙呢?若她再回到之前的模样,嫁与朱瀚,这其中的委屈又向谁去说?
故而,还是稳妥些好。
红玉一脸茫然:“墨竹姐姐可是说了,姑娘放在枕边效用是最好的!”看她那模样,已是恨不得让自家姑娘直接抱着睡了。
安如霜颇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只道:“我受不了这个檀香的味道,你将它收在屋子里就好,收的严实些,莫让我嗅到这味道,想来若是经大师加持开光,即使是收在院子里,那也是有效用的。”
红玉挠了挠头发,只觉得自家姑娘说的道理好像有些歪,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便闷声应了一句,将那盒子锁在了布匹箱子里。
再回来时,看自家姑娘已然睡了,她将罗帐轻拢了,烛火熄了,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大漠的寒冷不似盛都,即使是在夜里,四月的盛都都是带着暖意的,而大漠,寒风卷着黄沙吹过面颊,好似一柄钢刀,痛而冰冷。
不知旁人是怎的想,安如霜在这寒夜中却是深有体会。
这次,她又变成了人。
那匹被命名为白霜的白马站在一旁,一副悠哉闲适模样,身上竟还披着厚重的绒毯——以往那少将军可从未对自己这样好过!
安如霜莫名的心中便涌起了一阵酸意。
她赤着脚哆嗦着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伸手便把那绒毯直接扯下来,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白霜颇为不乐意地打了个响鼻。
安如霜唇色青白,反唇相讥:“若不是本姑娘,你如今还躺在那马厩里头吃灰呢,如何能成为将军的坐骑,如今本姑娘不过是征用一件衣裳罢了,你竟还敢不乐意?”
如此说着,她左右瞧了瞧,见此时夜色已深,所有的帐子都没有一点光亮,便抖着身子往那将军大帐中行去。
将军大帐分内外,白霜曾在大漠最寒冷之时,随着将军一同歇息,自然,当时她是歇在外帐的。
此时外帐定然无人,她便找个角落借用一晚,也无伤大雅。
若是在外头渡过一晚,恐怕她便要直接冻僵了。
帐子极其厚重,里面一片漆黑,安如霜裹着毯子轻手轻脚挪进去,这时,一个声音却在这大帐中极为突兀地响起来。
“仙子这是给玉皇大帝奉完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