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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王克南调整部署

根据目前的形势,王克南决定召开会议研究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就在这时,刘友善和王兴富也来了。

王克南表情肃穆地说:“正好你们俩来了,咱们开个会。”

到会的几个人围坐在大桌子旁,等候着王克南的发言。

王克南环顾一下四周,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低估了西山的崔作鹏了,崔作鹏不但有情报来源,而且还有执行暗杀任务的杀手。这次祥子和四辈押送俘虏的途中出事,我也有责任。为了摸清西山土匪的活动规律,我建议,从明天开始,在莫日格旗的南山设置一个观察暗哨,严密注视来往西山的所有人员。在没有查清潜伏在塔虎城区的敌特是谁时,在莫日格旗南山设置观察暗哨的事暂不对外公布。白副区长,你看呢?”

“我看可以,其实这个计划我也考虑很久了。塔虎酒厂恢复重建项目,马上就要完工了。四辈就不用去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执勤了吧?”

“可以,四辈就留在酒厂待命,为酒厂的生产做前期的准备工作。莫日格旗的南山观察暗哨,就由祥子负责。赶上礼拜天,学校不上学时,张学和赵虎也可以去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执勤。不过,张学和赵虎太显眼,对外只能称二人下去蹲点儿帮老百姓干活。千万切记,所有去观察暗哨执勤的人,绝不能把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任何人。也不能对外透露消息,哪怕是自己的家人。还有,学校那边也不能掉以轻心。严防敌人再次来搞破坏。”

坐在王克南和白玉柱中间的张学和赵虎点了点头。其实,王克南不说,张学和赵虎二人心里也十分清楚,他们去学校上学不仅是为了学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保护学校和教职员工及学生们的安全。这是王克南早就定好了的。

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定下来后,王克南和白玉柱心里敞亮多了,二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个观察暗哨,就可以掌握崔作鹏一伙匪徒的行动规律,对后续剿匪行动会有很大的帮助。

这时,王克南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塔虎城车站已经通车有几天了,每周都有一至两列军火列车通过塔虎城车站。当列车运行到附近的苏家屯铁路转弯处时,速度会减慢,因此那里是危险地段。苏家屯铁路转弯处必须设哨位。王克南要做到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王克南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就快要指向一点钟。

“你们俩马上走,别耽误了上课。”王克南怕张学和赵虎上学晚了,就撵起了张学和赵虎。

张学看看白玉柱,白玉柱也用眼光在赶张学和赵虎走,张学和赵虎无奈,只好离开了会议现场。

张学和赵虎走后大约十分钟,会议才结束。王克南扫视了一圈与会者,说:“谁还有要补充的吗?”

四辈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四辈表情上的微妙变化,王克南都看在眼里。

王克南笑道:“四辈是不是有啥话要说?”

四辈吞吞吐吐地说:“王区长,白副区长,酒厂完工了,咱们是不是调试一下设备呀?省得正式烧酒时手忙脚乱。”

听了四辈的话,王克南愣了一下,说:“这个我不懂,四辈你就说吧,怎么个调试法?”

“就是用粮食或碎米什么的,先少量的烧点酒。一是看看出酒率和酒的度数,二是检查设备有没有啥毛病。”不善言谈的四辈涨红了脸,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四辈这个建议虽好,但也确实把王克南和白玉柱难住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实在无法搞到粮食。怎么办?王克南和白玉柱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郭尔罗斯前旗旗长巴图巴根。想到这里,王克南笑了笑,接着又摇了摇头。因为上次让巴图巴根帮忙搞种子已经够难为他的了,王克南实在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王克南又问:“四辈,烧酒非得用粮食吗?不能用其他的原料代替吗?”

四辈听了王克南的话笑了。

王克南不好意思地说:“我又说外行话了?”

四辈急忙解释:“没有,实在没有粮食,用地瓜、土豆也可以烧酒。只是地瓜和土豆烧出来的酒,没有粮食烧出来的酒好喝。”

王克南想了半天,最后认真地说:“那还是用粮食烧吧,咱们塔虎城‘小烧’历史悠久,早已声名在外,别把牌子搞砸了。”

听了王克南的一番话,在座的所有人都笑了。可笑归笑,没有原料烧酒大家还是很着急。大伙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白玉柱笑过后,对王克南说:“老王,旗长那边你不好意思张嘴,那就我舍二皮脸去和他说。”

王克南沉思了片刻,说:“我听说旗里的干部和家属们每个月的吃粮都定量。不行的话,咱们就别难为旗长了。”

白玉柱摆摆手,态度坚定地说:“不行,旗长他必须得给咱们搞点儿粮食烧酒,这事就赖上他了!不行也得行!”

看着白玉柱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犟劲,王克南也不好再阻拦他。其他人虽不出声,但都捂着嘴暗自发笑。

散会后,祥子和四辈考虑到他们俩赶来的三匹马一上午没吃草料了,就急着先回八郎村。

白玉柱也想顺道坐祥子的马车回家,却被王克南叫住了。

原来,王克南是想去塔虎城车站看一看,顺便了解一些铁路方面的情况。和执勤的民兵打了招呼后,王克南和白玉柱边走边唠,向塔虎城的西门走去。塔虎城车站距塔虎城的西门不远,过了护城河不到五十米就是塔虎城车站。

塔虎城车站不是很大,是当年侵华日军修建的,日军修这个小站,主要是为了向外运送粮食和水产品。

小站虽然很老旧,但是站内站外打扫得很干净,门窗重新刷了油漆,给人一种重换天地的感觉。

塔虎城车站的站长刘明月听说王克南和白玉柱来了,急忙跑过来迎接。

“二位区长,哪阵风把你们吹到我们小站来了?”刘站长居然和王克南、白玉柱开起了玩笑。

王克南和刘明月不是很熟,听了刘明月的话后一下子愣住了。

白玉柱向王克南解释道:“刘站长和我论起来,应该是我的小舅子,所以和我闹笑话把你老王也挂上啦。”

“哦。”王克南点了一下头。

刘站长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示意王克南和白玉柱进屋。王克南一进屋就看见刘站长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塔虎城区的铁路示意图。王克南走过去,目不转睛地看起那张铁路示意图来。

王克南用手指着铁路示意图上的一个位置,说:“刘站长,火车经过苏家屯转弯处的时速是多少?”

“咱这条铁路线是小鬼子建的,个别地段的路基有下沉迹象,火车经过苏家屯的弯路时速也就是三十华里。”看来刘站长对业务还是很精通的。

王克南又问:“火车到了苏家屯的转弯处,能不能再提提速呢?”

刘站长摇头,最后又非常肯定地说:“那绝对不行,一是路基倾斜角度不够,二是转弯角度太急,如果再提速的话,容易导致列车倾覆事故。”

听了刘站长的话,王克南当即决定,设在苏家屯的铁路转弯处的岗哨二十四小时都要有人值班。

刘站长很佩服王克南,对王克南这样的安排也非常满意。

“王区长,你可解决了我的难题了。你们也是知道的,咱们塔虎城小站规模小,连我这个站长在内一共才五个人,每次军火列车过来,我都是提心吊胆啊。列车自身安全问题我都不怕,就怕西山的土匪来搞破坏。”刘站长真是高兴得不得了,他站起身又冲王克南和白玉柱连连作揖。

白玉柱一摆手:“你先别谢我,这个问题我根本没想到,要谢你就谢王区长吧!”

王克南笑道:“刘站长真是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工作分内的事。今后咱们要共同努力,保持塔虎城区长期的稳定和发展。”

“是,一定的。”刘明月连连点头。

王克南和白玉柱从车站安排完安保措施回到塔虎城时,天就快要黑了。刘师傅已经把饭做好,此时正坐在区政府办公室的大桌子旁,一边等着王克南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张学和赵虎写作业。

“哎呀,王区长,白副区长,你们俩回来了?”面对房门的刘师傅第一个先看见了王克南和白玉柱。

王克南说:“刘师傅,还没开饭吧?多拿一双碗筷,今晚白副区长在这吃饭。”

“哎呀,这也没啥准备,也没做啥菜呀?”刘师傅站起身,原地搓了半天手说。

白玉柱摆摆手:“老刘,有啥吃啥,别麻烦了,看你那样难,还不如我回家吃饭去了。”

“好,好,白副区长就是好说话,就依白副区长的。”刘师傅笑着就去了厨房。

刘师傅端上饭菜后,转身又返回了厨房,今晚白玉柱被王克南留下吃饭,绝不是为了吃一顿饭那么简单。二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刘师傅主动回避,是不便听见王克南和白玉柱的谈话。

“刘师傅。”王克南叫道。

刘师傅回头答应着:“王区长,还有啥事吗?”

“刘师傅,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吃完饭后碗筷我们自己收拾。”

“多谢王区长,正巧我家中有点儿事,那我就先走了。”刘师傅乐呵呵地走了。

看着走出屋的刘师傅,白玉柱问:“老王,老刘在这干得还行吧?他这个人你看怎么样?”

王克南眉毛一扬,十分肯定地说“行啊,刘师傅干得很好,人干净利索不说,不多言不多语,又很看事,还不传话。不过……”

正伸出筷子夹菜的白玉柱停住了,他盯住王克南的脸,问:“直说,老刘究竟咋地了?”

王克南笑了笑说:“刘师傅的脾气有些让人琢磨不透,情绪转变也快。有时正大笑,可笑过后,很可能就会掉眼泪。”

白玉柱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老王,以前我好像说过,老刘是唱‘蹦蹦戏’出身的,他有这样的脾气秉性太正常了。有哭有笑,这是演员的常事。老刘这样也好,起码心里藏不住事。”

“嗯,老王,你说的也对。”王克南今天似乎有唠不完的嗑,张学和赵虎在厨房刷碗,王克南和白玉柱又回到办公室内,天南地北地唠起来。二人的话头首先从塔虎城谈起,谈了塔虎城的过去,也谈了塔虎城的现在,又谈了塔虎城的未来。

王克南对塔虎城区未来前景的一番描绘,让白玉柱的兴趣劲上来了,白玉柱认为,东江湾沃野千里,可以建一个大型的军垦农场。

王克南到底是历史系的高才生。他认为,塔虎城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文化底蕴又很丰厚,将来可以开发旅游项目。

最后,王克南和白玉柱一直认为,目前,要把塔虎城小烧、粮店小米、查干湖胖头鱼,这三样塔虎城区的特产向外推广出去。

白玉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意犹未尽地说道:“到那时,咱们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塔虎城区的前景很乐观,王克南和白玉柱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不知不觉,王克南和白玉柱坐在办公室里又唠了两个小时。白玉柱见天色不早了,站起身就要回家。

王克南也站起来,说:“走,我送送你。”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区政府,外面一丝风也没有,天空群星灿烂,塔虎城的夜晚格外幽静。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破夜空,随之消失在了深不可测的苍穹。夜空又多了一道风景。

王克南和白玉柱走着走着,忽听得一阵哗哗的流水声,这声音不是很大,但听得十分真切。王克南抬头看去,原来他和白玉柱已来到了塔虎城的南门口。流水声就来自城外的护城河。

白玉柱觉得王克南今晚的举止有些特别,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老王,你是不是有啥心事啊?不妨就说出来吧。”心里装不住事的白玉柱主动问起王克南来。

王克南禁不住大笑,笑过之后,王克南严肃地说:“都说你老白是一个粗人,可啥事还是瞒不住你啊。老白,你也知道,现在前方的部队在战场上虽然节节胜利,但是部队的减员也不少。部队急需补充新兵,有不少地方武装都编入了部队战斗序列。如果有那么一天,咱们塔虎城区小队也编入部队战斗序列,你能同意吗?”

“好啊,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战士,我们正求之不得呢。”白玉柱说这话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他太想成为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了。

白玉柱愿意带着他组建的塔虎城区小队加入部队战斗序列,王克南感到很高兴,但他也要把塔虎城区小队加入部队后会遇到的一些实际问题,先向白玉柱说明一下。

因此,王克南话锋一转:“可是,塔虎城区小队一旦加入部队战斗序列,等消灭了西山的土匪后,塔虎城区小队就会离开家乡,离开自己的妻儿老小,从此走上战场转战南北,甚至牺牲生命。老白,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老王,你啥时也学会婆婆妈妈啦?我白玉柱今天晚上在千年古城门口,就向你交个实底,若塔虎城区小队真能加入部队战斗序列,那就一切听从党指挥,为了人民,为了新中国的解放,就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白玉柱拍着胸口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那好,今晚我就给吕副师长写份报告,把我的请求告诉他。我估计,这份报告很快就会批下来。到时候,咱们就能一起穿着军装去打西山的土匪了。”

“这就太好了!我老白真是求之不得啊!咱们塔虎城区小队能穿着军装剿匪,这是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的。”

白玉柱原本是蒙古骑兵团的一名战士,当年受伤后,才被迫留在了塔虎城地方工作。今天晚上,听了王克南这一番话,白玉柱立马又有了重新归队的感觉,心里也觉得异常兴奋。

时间过得真快,野地里的萨日朗花开得正艳,东一簇西一簇,就像燃烧着的火焰。黑土地里的玉米长势更是喜人,玉米叶子硕大硬挺,粗壮的玉米秆已有一人多高。如果近期能有一场透雨的话,塔虎城区的农业就会稳获丰收。

塔虎城小学开学三个半月了,王克南还从来没有去过学校,也没和郭老师见过面。王克南觉得无论是从公还是从私的角度来说,自己都该去学校看看。正好今天没什么大事,早晨张学和赵虎一走,王克南就决定去塔虎城小学看一看。不过,他打算和白玉柱一起去。

白玉柱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来。正好刘师傅也没什么事,王克南就和刘师傅在区政府办公室下起了象棋。

棋子走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步,王克南悔了一步棋,刘师傅说啥也不干了。二人因此争执起来。

王克南像个孩子似的说:“这步棋不算,我没看见,重来。”

刘师傅固执地说:“不行,不行,王区长,你太急于求成了才有了这局面,这能怨谁啊?”

王克南手握棋子,说:“这步棋我真没看见,看见我就赢定了。”

刘师傅或许是和王克南相处时间长了,就不显外地用鼻子哼道:“没到最后的时刻,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结论不能下得太早,是不是王大区长?”

白玉柱正推门进来,就问:“怎么啦?一进院就听见你们俩吵,别人还以为你们是敌我不同的营垒在打仗呢。我看你们是没事闲的吧?玩一把象棋像打仗似的。瞧瞧,简直就是两个孩子!”

刘师傅回头,先向白玉柱伸了一下舌头,之后笑道:“我们俩就差没动手了,白副区长,你给评评理,王区长下棋看自己要输了,就要悔棋重来。哪有这么干的?”

白玉柱笑道:“哈哈,老刘,别说你呀,老王跟我下象棋,他哪次不玩赖?他就一典型的臭棋篓子,不跟他玩就是了。何必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刘师傅嘿嘿一笑:“不赢天,也不赢地的,就是消磨时间,解解闷呗。”

王克南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白玉柱,说:“一会儿,你和我去一趟学校。”说完,王克南仍然继续下棋。

听说要去学校,白玉柱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伸出两只手掌,把棋盘中的棋子划拉个稀烂。

“要去学校?赶紧走啊,还磨蹭啥呀?”白玉柱说道。

白玉柱为什么这么急着去学校?他当然另有目的。白玉柱和妻子其木格总想牵线搭桥,让王克南和郭月梅能成为一对革命伴侣。最近一段时间,白玉柱夫妇背地里已经不止一次琢磨着王克南和郭月梅了,他们怎么看这俩人都很般配。白玉柱的妻子暗地里问过郭月梅的舅舅和舅妈,这二位老人也希望自己的外甥女将来能和王克南成为一对夫妻。虽然老郭夫妇没有见过王克南,但是就凭塔虎城区的乡亲们对王克南的好评,老郭夫妇就断定王克南一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白玉柱夫妇的心思,郭月梅也早有耳闻。然而,郭月梅心里始终装着的,是和她只拜了一半堂的未婚夫王克。

临走时,王克南对着墙上的一面小镜子特意整理了一下风纪。

白玉柱在他身后偷偷地笑了,小声说道:“这就对了嘛,小伙子出门必须要打扮利索。”

王克南在镜子里看见了站在身后的白玉柱的诡秘笑容。王克南回头问:“你笑什么?今天我怎么看你都像不怀好意呢?”

白玉柱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双眼望着棚顶说:“你这个人管得有点儿宽,人家笑还不让了?”

王克南整理完风纪,也不管白玉柱,独自一人推门出去了。白玉柱急忙追出门外跟在王克南后面,向区政府大门外走去。王克南还是不理白玉柱,只顾自己大步向前走。白玉柱个子小,紧跑几步追上王克南,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

白玉柱嬉皮笑脸地说:“哎,一会儿到了学校见了月梅,一定要好好表现表现。腰板直溜得精神点儿,千万别让我老白失望啊。”

白玉柱见王克南没理会,就大声问:“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王克南停住脚步,指着白玉柱大声说:“老白,你听着,我去学校纯属工作原因,不是去相亲。你这个人啊,总为别人的婚事操心,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月老转世。一会儿,在人家郭老师面前,你一定要给我严肃点儿,别给人家弄得下不来台。”

白玉柱果然板住了脸,也不再笑了。可白玉柱的内心仍然有打算,只要王克南和郭月梅见了面,那就好办了。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都说‘路在人走,事在人为’,今天王克南主动提出去学校看看,白玉柱岂能让这个机会白白地错过?

天有不测风云,这话一点不假。白玉柱真的是白欢喜了一场。他和王克南出了塔虎城南门,刚过护城河,迎面遇上了郭尔罗斯前旗旗长巴图巴根。

巴图巴根的意外到来,让王克南去学校的计划泡了汤!

白玉柱虽有遗憾,但他见到巴图巴根还是很高兴的。因为眼尖的白玉柱已经看见巴图巴根身后两挂马车上的麻袋。白玉柱内心里猜测,马车上装着的一定是烧酒的原料。这阵子,酒厂的四辈正为没有原料烧酒而烦恼。这回,巴图巴根把烧酒的原料亲手送上门来,四辈知道这事不知该有多高兴。

白玉柱像个孩子似的张开双臂迎上去,惊喜地大叫:“我的大旗长啊,你老人家一大清早就来了,一定有好事啊!怪不得我今天早晨起来,喜鹊就围着我们家房子叫呢!哈哈……”

巴图巴根跳下马,把缰绳递给了白玉柱,上前与王克南握手。

巴图巴根握着王克南的手,却回头对白玉柱说:“你白大区长给我写信,叫我无论如何都要给搞一些烧酒的原料,我哪敢不从啊!这不,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总算给你们搞了点儿碎米。白大区长这下满意了吧?”

白玉柱连连点头:“满意,相当满意。”

巴图巴根松开王克南的手,走过去拍了一下白玉柱的肩膀,赞道:“白玉柱,行啊,我对你真要刮目相看了,居然都会写信了。”

“我自己哪会写什么信啊,都是张学和赵虎帮我写的。”白玉柱嘿嘿一笑说。

王克南再次握住巴图巴根的手,感激地说道:“谢谢旗长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王克南和巴图巴根并排向塔虎城走,白玉柱则乐颠颠地骑上巴图巴根的马先回了塔虎城。马跑出十几米后,白玉柱勒住马回过头大喊:“旗长,我先回塔虎城,好让老刘安排饭,你老人家劳苦功高,我一定要好好款待你。”

“去吧,去吧。给你点儿碎米就乐成这样,真是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巴图巴根冲白玉柱扬了扬手。

白玉柱扬鞭打马,那马估计是来塔虎城有些熟了,居然兴奋得长啸一声,箭一般地窜向了塔虎城,身后留下一连串的尘烟。

巴图巴根指着白玉柱的身影说:“这个白玉柱,就像个孩子一样,咋总也长不大呢?克南,你别看白玉柱这样好像没正行,可他打起仗来还真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呢。当年白玉柱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伙子时,有一次在蒙古骑兵团的战斗中,白玉柱用马刀一口气儿就劈过八个小日本鬼子。”

王克南瞪大了眼睛,真没想到白副区长还有这样辉煌的经历啊!而白玉柱对过去的光荣历史却从来没向王克南提过。

“塔虎城区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英雄遍地啊!”王克南由衷地感叹道。

原来,巴图巴根在抗日战争时期,就和白玉柱一起打过游击。巴图巴根和白玉柱二人同属一个民族,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个性,两人感情也很深厚。直到后来白玉柱参加了蒙古骑兵团,巴图巴根才和白玉柱分开。一路向区政府走去,巴图巴根向王克南讲起了白玉柱的不凡经历。王克南开始重新认识和评价白玉柱了。

王克南和巴图巴根一进院就闻到了厨房的饭菜香。二人一进屋,王克南就对刘师傅说:“刘师傅,饭菜好了就端上来,我和旗长急着赶中午的火车去白城老首长那里开会。”

“好嘞,王区长。”刘师傅腰扎一条雪白的围巾,两只手各托一盘菜,随着王克南的话音就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和巴图巴根一起来的车老板也被白玉柱让到屋内吃饭去了。这个档口,白玉柱和区政府执勤的两个民兵开始动手向仓库搬运马车上的粮食。屋内的王克南见卸车的人手不够用,也出屋帮忙去了。

从仓库里出来的白玉柱见了,挥了挥手说:“你可不行,这活不是你这读书人干的。你快消停地待一会儿吧。要是闪了腰崴了脚啥的,我可负不起责任。”

王克南来到马车前,红着脸说:“我抗不了麻袋,在车上帮把手总可以吧?”

刘师傅也从屋内跑出来,认真地说:“白副区长,我和王区长还顶不上你们一个人吗?”

“不见得。”说着,白玉柱扛起一个麻袋就跑。

等巴图巴根和车老板吃完饭时,马车上的粮食已经卸完了。

巴图巴根站在区政府门口,说:“白玉柱,你咋搞的?直接把粮食送酒厂去,不就完事了吗?等酒厂用料时,你们还得费二遍事往酒厂折腾。”

正在兴奋劲上的白玉柱一摆手,道:“旗长,一点儿都不费事,酒厂用多少料,我就让四辈来领多少。这点儿粮食可是宝贝,我得手把手摁着,绝不能糟蹋了!”

巴图巴根指着白玉柱,笑道:“你呀,真是穷汉得了狗头金。”

巴图巴根的话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区政府大院内,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欢声笑语。

太阳升到半空中,似乎就有些懒了,天不冷不热,让人感觉很舒服。

塔虎城小学的操场上正在上一节别开生面的体育课。张学担任起了临时体育教员,年龄大小不等的学生们,被张学分成了三排,白玉柱的儿子小栓柱站到了第一排的位置。

“一二一,一二一。”张学喊着号子,学生们便随着张学的号子在操场上迈起了正步。

赵虎背着冲锋枪,站在大树下和老师郭月梅谈话,郭月梅似乎对王区长很感兴趣。

郭月梅:“虎子,你给王区长当几年警卫员了?”

赵虎:“我才给王区长当一年半警卫员。在我之前,王区长牺牲了两个警卫员。”

郭月梅:“原来是这样啊。王区长家是哪里的?”

赵虎:“是黑龙江那边的……”

“当——当——当——”下课钟声响起,打断了赵虎和郭月梅老师的谈话。

一缕缕炊烟从散布于塔虎城南部的村落升起,炊烟在半空中随风飘去,渐渐地又与嫩江方向飘来的雾气融为一体,使人无法分辨出哪是烟、哪是雾。

天和地已浑然一体,树木、庄稼、房屋、塔虎古城完全被一团灰白色的雾气所笼罩。或许是前一天晚下了一场小雨的缘故,天有了一丝凉意。

月梅今天休息,在屋子里有些待不住,总觉得心里有些压抑,便推开门向村东头的一片杨树林走去。月梅心不静时,总喜欢来这片杨树林待上那么一会儿,这片天地是属于月梅一个人的,她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在这里月梅什么都可以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或哭或笑,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今天杨树林内的景象不同于往日,地面已有黄叶落下,这是秋的信号,天高水瘦的秋季来了。一场冷雨,一场风,一个夏天就这么凋零了。

“又是一番秋意!那雨声在急骤之中,有零落萧疏的况味,连着阴沉的气氲,只是在我灵魂的耳畔私语道:‘秋!’我原来无欢的心境,抵御不住那样温婉的浸润,也就开放了春夏间所积受的秋思,和此时外来的怨艾构合,产生一个弱的婴儿——‘愁’。”月梅心里默念着诗人徐志摩散文里的句子。当年也是秋季送走了自己的未婚夫,如今秋季又到了,可王克人又在哪呢?月梅倚在一棵树上抬头看天,天已被树疏松的枝条和叶子遮挡,只露出一点点惨白的微光。秋意刚有,却与冬天只剩下了一袋烟的距离。有一片树叶掉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在了月梅的脚下,勾起了月梅无限的遐想与回忆——她不知那些属于自己的快乐时光到底都去哪了……

王克南把地图铺在桌子上,默默地注视着地图上西山的位置。一旁的白玉柱这时也凑过来,他用手敲击着地图,说:“老崔呀,老崔,你西山这块骨头就这么难啃吗?”

王克南用拳头猛地砸向地图,道:“就算是一块铁,咱们也要把它熔化掉!”

区政府外面忽听得一阵骤疾的脚步声,“吱”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在莫日格旗观察暗哨的祥子回到了区政府。

祥子一进屋,撸了一下被雾气打湿的头发,开始向王克南和白玉柱抱怨:“没黑没白地守了半个多月,几个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结果连个鬼影都没发现。王区长,莫非敌人识破了咱们的用意?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王克南在屋地来回踱了一阵,然后停住脚步表情肃穆地说:“咱们在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是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设立的。塔虎城区潜伏的敌特和西山的敌人不可能知道咱们的计划。祥子,你作为观察暗哨的组长,一定要率先沉住气。我就不信了,西山的土匪就算真像说的那样粮草充足,难道他们日常生活中用的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都是以前早就备好的吗?我认为西山的土匪一定有个活动规律,这就要求咱们观察暗哨的同志一定要有足够的耐性,在静止中捕捉敌人的蛛丝马迹。祥子你记住了,也告诉观察暗哨的所有同志,现在你们就像打猎一样,一个真正的猎人,最大的忌讳就是缺乏耐性,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等待中的猎物从你的眼皮底下和枪口下逃走。”

白玉柱转身递给祥子一碗白开水,说:“老王说的一点没错。被追踪的猎物和被监视的猎物,嗅觉的灵敏度往往都比平时要高,如果你稍微有一些松懈或耐不住性子,猎物就会察觉到你的企图,立马就会逃之夭夭,使你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王区长,白副区长,我明白了。”祥子在王克南和白玉柱的鼓励和安慰下,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作为观察暗哨组长的祥子,必须要有严肃认真的态度。

王克南对他手下的兵要求向来如此,从他带兵那天起就是这样。

夏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田野染上了一片金色。玉米就快要成熟了,那沉甸甸的、笑得露出金牙的大玉米穗,似乎在向人们炫耀它们的个性。

这真是一季难得的好收成!今年风调雨顺,塔虎城区农业大丰收已成定局。

王克南站在塔虎城的城墙上遥望嫩江江畔的庄稼,对身边的白玉柱说:“秋收快要到了,区小队的民兵们还是放几天农忙假吧?”

“放农忙假倒是可以,可我担心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祥子他们一旦撤回来,那里可就没人了。”白玉柱担心西山的土匪利用放农忙假的机会出来捣乱。

白玉柱所担心的问题,王克南早就考虑过。因为学校也要放农忙假,王克南打算让张学和赵虎代替祥子他们去观察暗哨执勤。当然,对外只能说,张学和赵虎去下边村屯蹲点儿,帮群众秋收去了。王克南把自己的安排向白玉柱一说,白玉柱的内心不由得暗暗佩服起王克南来。王克南看问题总是比自己看得远,做事又周到又细心,自己能和王克南这样有头脑的人一起搭班子工作,真是一件幸事!

这一晚,对王克南、张学、赵虎来说,也许是来塔虎城以来最忙的一个夜晚了。王克南忙着在油印纸上刻字,张学和赵虎在一边忙着印刷。

油印机是当年小鬼子留下的,设备老旧常出故障,王克南有时还要充当修理工维修设备。看着王克南能熟练地修理油印机,张学和赵虎就纳闷他啥时学的这门手艺。

王克南解释说,自己上大学时,经常和同学躲在学校的地下室里偷印抗日宣传单。维修手艺就是那时候学会的。

王克南放下刻笔走到张学身边,问:“怎么样?清晰吗?这是咱们来塔虎城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印刷文件,一定要好好印啊。”

王克南要把上次和巴图巴根去白城开会的会议精神形成文件,下发到各村,动员各村确保粮食颗粒归仓。

中午的塔虎城很安静,只有耐不住寂寞的蝈蝈没完没了地、此起彼伏地叫着。本该在晚上才叫的蛐蛐,这时也来凑热闹了。太阳似乎也改变了以往火爆的脾气,倾泻下来的光线变得有些柔和。而地面的暖风却不管不顾地在塔虎城内肆意流窜。

白玉柱早起去了一趟查干湖,这不,此时的他手中拎着一网兜鱼匆匆地回到了区政府。

白玉柱脚刚迈到区政府的外屋门槛,就冲厨房喊:“老刘,老刘。”

白玉柱人还未进屋,声音却先进去了。厨房内听不见刘师傅的回答声,倒是把王克南给喊出来了。王克南腰间扎着刘师傅的白围巾,笑容可掬地说:“别找刘师傅了,刘师傅让我给放农忙假了。今天是我王师傅主灶。”

白玉柱把手中的网兜,在王克南面前一晃,说:“快拿个盆来。”

王克南转身从厨房拿出一个泥瓦盆,放在了白玉柱面前。白玉柱把网兜内的鱼倒进泥瓦盆里。

王克南说:“查干湖的鱼生命力真强,不像我老家小溪中的鱼出水就死。”

白玉柱好奇地问:“老王,你的家乡不是山区吗?怎么会有鱼啊?”

王克南很认真地说:“山里的小溪中有鱼,只不过都是一些小鱼,就连江里也没看见这么大个儿的鲫鱼。”

白玉柱美滋滋地说:“你吃吃查干湖的鱼,那才叫鲜香可口呢。”

“老白,你别走了,今天早晨你儿子小栓柱送来几块豆腐,正好中午咱们来个鲫鱼炖豆腐,怎么样?”王克南说着,就向锅内添水,拿起刷帚熟练地刷起锅来。

“好啊,鲫鱼炖豆腐,可是塔虎城这一带的名菜啊!有没有酒?要是能喝上几口咱们自己烧的塔虎城小烧那就更好了。”白玉柱一下子来了精神头。

王克南冲白玉柱笑了。白玉柱从王克南的笑容里,猜测一定是有酒了。

果然不出白玉柱所料,王克南笑道:“酒还真有,早晨四辈送来的,我本打算让人捎给吕副师长的。今天,你老白就先尝尝鲜吧。你的愿望满足了,就快点儿动手和我一起做饭吧!”

王克南和白玉柱一正一副二位区长,一阵手忙脚乱,鱼终于下锅了,玉米面饼也贴了上去。

白玉柱蹲在灶坑旁,紧着往灶坑里添烧柴。

王克南问:“添那么多烧柴干啥?不浪费烧柴吗?”

白玉柱嘿嘿一笑,说:“你这书呆子就不知道了吧?这叫千滚豆腐万滚鱼。大火炖出来的豆腐和鱼才好吃呢。”

“看来,人无论干什么都是干到老学到老啊!我觉得自己的厨艺还不错,没想到又向你老白学了一招。”正说着,忽听得院外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最近一段时间,塔虎城区政府很少来汽车,巴图巴根来塔虎城都是骑马来的。

王克南估计应该是部队上来人了。

想到这,王克南很兴奋,他顾不上洗手就和白玉柱迎了出去。

一辆半新不旧的美式吉普车已稳稳地停在了区政府的大门口。车上下来的是十七师副师长吕绍刚和一二六团副团长孙志山,身后跟着高参谋和几名警卫人员。

“哎呀,是哪阵风把副师长您和孙大哥吹到我们塔虎城来了?”王克南兴奋地跑到吕副师长面前,举起沾满玉米面的手先向吕副师长敬一个军礼。

白玉柱紧接着跑步过来,立正叫道:“首长好!”白玉柱也举手,向吕副师长敬了一个军礼。

吕副师长还礼后,握着白玉柱的手问:“这位就是玉柱同志吧?当年用马刀砍死八个日本鬼子的蒙古族大英雄?”

“首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白玉柱不好意思地笑了。

吕副师长拍拍白玉柱的肩膀,又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克南,这话是谁说的了?”

王克南笑了笑,回答道:“这话是苏联领导人斯大林同志说的。”

王克南靠近吕副师长小声地问:“副师长,你们来塔虎城的目的是?”

吕副师长一瞪眼睛,用手指着王克南,说:“你以为我们是来塔虎城旅游来了?我和孙副团长这是去白城老首长那里开会,正好路过塔虎城。也顺便来找你王区长讨口饭吃。怎么?不欢迎啊?”

“哪里,哪里,欢迎欢迎。”王克南又转向孙志山,伸出沾满玉米面的手,轻轻打了一下孙志山的胸口,羡慕地说:“大哥,行啊!都当了副团长了?”

“这不是你不在,我捡了个漏吗?”孙志山说这话时,脸都红了。看起来,孙志山还是很谦虚的。

“大哥,你怎么又瘦了呢?”王克南问。

孙志山笑了笑说:“我这个人就这样,就算整天吃山珍海味也不会胖。兄弟不必为我担心。”

王克南又转向身后的警卫人员,没有看见猪倌,王克南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当他从孙志山口中得知猪倌在范家屯遭遇了敌人的冷枪负了伤,目前正在医院养伤,王克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吕副师长一行刚刚进入区政府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炖鱼香味。

吕副师长回过头说:“好你个王克南,吃着查干湖的鱼喝着塔虎城小烧,小日子一定过得蛮滋润的吧?你待在塔虎城是不是都把部队忘了?”

王克南立马回答:“副师长你可冤枉死我了,我王克南做梦都想回部队,我想部队上的战友都要想疯了。不信,你问问白副区长?你看我才二十几岁呀?头发都掉这样了。副师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别埋汰我了!你要是不想我在塔虎城,就把我调回部队换别人来吧。”

“王克南,你不把塔虎城区的土匪给我收拾得干净彻底,就别想回部队!”吕副师长脸色一沉,神情也变得严肃了。

“是。”王克南再次立正敬礼。

众人鱼贯进入区政府办公室,围坐在大桌子旁。

白玉柱去厨房烧开水去了,王克南把塔虎城地区的情况向吕副师长做了一下简单的汇报。这时,张学和赵虎放学回来了,二人站在门口敬礼。

“首长好!”张学和赵虎异口同声地叫道。

吕副师长简单问了问张学和赵虎的学习情况,最后嘱咐道:“你们两个可别辜负了王区长的一片心意啊!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革命胜利了也好学有所用。”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张学和赵虎再次向吕副师长敬礼。

王克南向张学和赵虎挥了一下手,吩咐道:“你们俩去厨房帮帮白副区长,打打下手。”

战友见面似有说不完的话。这时,吕副师长突然话锋一转,向王克南问道:“克南,那个潜伏在塔湖城区的国民党特务黑鹰,揪出来没有?”

“还没有。不过,我已闻到他的气味了,他离我越来越近了。马上就到了我和黑鹰较量的时候了!”

吕副师长最后嘱咐:“克南,越是这个时候,你们越要注意啊!自身的安全要放到首位,张宏业和小刘的悲剧绝不能再次重演。另外,防止敌人狗急跳墙,伤害到人民群众。”

王克南点头:“是,请副师长放心!为防范和打击西山的土匪,我们塔虎城区小队已做好了各种应对措施和作战预案。”

吕副师长点点头,他对王克南的安排还是满意的。接着吕副师长又问:“克南,东北全境马上就要解放了。西山的土匪还在苦苦和你们对峙,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王克南回答:“西山的土匪在国民党的利用和操纵下,不甘心失败,对时局还抱有幻想。”

吕副师长摇头:“克南,你只说对了一半,西山的土匪确实对时局抱有幻想。他们梦想国民党军队能够早日反攻收复失地,那样西山的土匪就能全面掌控塔虎城区的天下。塔虎城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就目前局势来看,塔虎城这一战略要地对敌我双方来说都很重要,谁拥有了塔虎城,谁就控制了白城和长春一代的交通大动脉,从而也就掌握了战争胜利的主动权。所以当初我大材小用,就把你能文能武的王克南派到塔虎城来了。”

听了吕副师长的一番话,王克南的脸色当即严肃起来,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白玉柱进屋笑了笑,说:“首长,你和克南还要谈多久呀?饭菜都好了,鱼要是糊了锅就不好吃啦。”

吕副师长一挥手,说:“好,玉柱同志,就听你的,咱们吃饭。吃完饭我和志山还得赶路呢。”

白玉柱乐颠乐颠地跑到外屋叫道:“两位大学生,上菜上饭。”

白玉柱带着张学和赵虎把饭菜陆续端上了桌。

王克南从宿舍亲自抱出一坛塔虎城小烧来。起开封口,满屋子都飘荡着酒香。会喝酒和不会喝酒的人都不禁暗暗称奇。王克南抱起酒坛子,给吕副师长、孙志山、白玉柱三人各到了满满一碗,给高参谋和几名警卫和自己则只倒了半碗。

王克南又看了一眼张学和赵虎,说:“两个学生就别喝了,你们俩下午还得去学校上课呢。”张学和赵虎点了点头。

吕副师长叫道:“今天难得凑到一块,两个大学生就以茶代酒吧。不过,克南的酒碗必须倒满。因为在塔虎城克南是东家啊!”

“好,就听首长的。”听吕副师长这么一说,张学就给赵虎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茶水。

“既然吕副师长发话了,我虽然不胜酒力,但是今天也破例倒满。”王克南端起酒碗说,“我从来不喝酒,但今天吕副师长还有孙大哥、高参谋来了,我就破例喝一点儿。不过,没喝之前,趁头脑清醒,我要向吕副师长提个要求,希望吕副师长能答应我。”

王克南说这些话时表情十分严肃,因此,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想听听王克南到底要说些啥。可是王克南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要求来,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吕副师长。他是想先从吕副师长的脸上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

吕副师长把眼睛一瞪,故意板着脸说:“你看着我干啥?我就知道,你小子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真不愧是商人的后代!今天这顿饭我就知道不能白吃。说吧,你究竟有啥要求?趁着我心情好,没准会答应你的条件。”

王克南眼前一亮,觉得有门,就微微一笑说:“我就知道吕副师长有求必应!”

吕副师长一摆手,非常干脆地说:“快说你的要求吧,少给我戴高帽。”

“吕副师长,能不能给我调两门大炮过来?只要有了大炮,我敢保证不出五炮,西山的土匪就会乖乖地到山下来投降。”王克南向吕副师长提出这个要求时,脸色仍然是非常严肃认真的。西山易守难攻,如能炮击西山效果是最好不过了。这想法在王克南心里已有很长时间了。今天吕副师长到了塔虎城,王克南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吕副师长看着王克南,笑眯眯地说:“然后,我再给你派过来一个炮兵班是不是啊?”

王克南见吕副师长笑了,就以为吕副师长满足自己的要求了。他看看众人,又冲吕副师长笑道:“还是吕副师长关心我!炮兵不用来一个班。吕副师长,你只给我派过来一个会打炮的兵就行,剩下的我出人配合。我们塔虎城区小队的同志个个都是又专又巧,只要有人教,那是一学就会。你给我一名炮兵,将来归队那天我给你带过去一个班的炮兵,不,一个排的炮兵。吕副师长,这样的买卖你划得来。”

白玉柱听了王克南的话后,想笑又忍住了。

谁知吕副师长脸色却出乎预料地变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态度坚定地说:“不行,别说是两门大炮,就是一门小钢炮也不行!王克南,你小子少给我打歪主意。”

王克南看着吕副师长话锋变了,不由得愣住了。

其他人的目光都盯住了王克南。王克南一头雾水也很尴尬,竟然一时不知所措。不给炮也就算了,吕副师长突然急眼了,这又是为哪般?

“克南,克南,是这样的……”老大哥孙志山见王克南有点下不来台了,就出面圆场,可他一时话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孙志山涨红了脸,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吕副师长。

吕副师长觉得自己对待王克南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待缓和情绪后,又解释道:“克南,不是我吕绍刚吝啬啊。现在各兵团各纵队的火炮,正火速调往锦州,我根本没炮给你。当初我派你来塔虎城,让你利用地方武装打土匪,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克南,我也知道,你在塔虎城很难,也很苦。”

屋内,出现了一阵沉默。

半天,王克南问:“司令员不是说先打长春吗?今年开春咱们一营不是拿下农安和哈拉海了吗?目前咱们十七师不是和公主岭范家屯的国民党新七师正在对峙吗?怎么这会儿司令员又改变主意,想起打锦州了?”

听王克南这么一问,吕副师长表情严肃地说:“克南,你跟着我也快七年了,也算是我手下的老兵了。今天在塔虎城我就和你实说了吧,究竟是先打长春还是先打锦州,中央军委和司令员在决策上出现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听了吕副师长的话后,众人一时惊愕。屋内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大家都屏住呼吸,揣测着吕副师长的话,更想知道事情的缘由。

王克南又问:“吕副师长,对先打长春还是先打锦州,那政委和参谋长,又是啥意见啊?”

“政委和参谋长的看法,基本上和中央军委是一致的。司令员决定先打长春,并向中央军委以个人名义发去了一封电报。政委知道司令员给中央军委发了先打长春的电报,非常生气,就和参谋长一起又给中央军委发去了一封电报,并在电报上签署了司令员前份电报作废,坚决执行中央军委命令的决定。克南,你也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究竟是先打长春还是先打锦州,说说你的看法?”

“我认为,司令员决定先打长春,是从战术角度出发的。中央军委决定先打锦州,是从战略角度出发的。长春从三月份开始,已被我军五个师围困六个多月,现在长春外围的敌人,除了公主岭范家屯的敌人没有肃清外,其余都已肃清,长春守敌有一半是中央军,一半是地方杂牌军,战斗力不是很强,这样打长春可能比较好打些。而中央军委决定先打锦州是非常正确的,从全局和战略角度讲,如果锦州之敌被消灭,也就关闭了东北的国民党军逃跑的大门。不过,打锦州之前,我个人认为必须派出一支精锐部队,抢占营口、旅顺、葫芦岛一带的港口,一是防止国民党的军舰从海上增援,二是防止战败的国民党军队从海上乘船逃跑。司令员把所有火炮调往锦州,也是绝对正确的,打锦州一定要速战速决,我军第一轮炮火必须砸烂敌人的前沿工事。炮火一延伸,步兵必须快速跟进作战。我估计,战斗一打响,最多三天我军就可拿下锦州。总之,拿下锦州越快越好,这样还能对长春的国民党守军起到一个很好的震慑作用。

“另外,攻打长春时,我有自己的看法,拿下锦州后解决长春的最好办法,是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目前,长春守敌派系争斗一直都很严重,中央军向来高高在上,视地方杂牌军队为异己。六十军军长这个人,我很了解他,不喝酒,不抽烟,不爱钱,更不近女色。一向严于律己,穿着朴素,对部下情同手足,与官兵同吃同住。这些都是国民党上层军官中少有的。这位军长长期受蒋系人员的排挤,更不愿意打内战。我认为,这个人可以争取投诚或起义。如果六十军放下了武器,长春就一分为二了。此外,中央军新七军参谋长与其私交很深,在六十军的影响下,新七军也有可能争取临阵放下武器。如果真是这样,长春守敌只第五军和三十八师了。”

“好,克南你分析得很好!你马上把这些看法和建议形成书面材料,由我和十七师政治部主任、参谋长签字后,上报东北野战军司令部和政治部。另外,我现在宣布一项重大决定,你们塔虎城区小队请求编入正规部队的报告,经东北野战军司令部和政治部批准,决定将塔虎城区小队正式编入十七师。在没有肃清塔虎城区的土匪之前,塔虎城区小队暂时是十七师的特别行动大队。王克南同志任特别大队大队长兼政委,白玉柱同志任特别大队副大队长兼参谋长。塔虎城特别行动大队建制级别为正营级。吃完饭后,你们把车上的军装搬下来。”

白玉柱听吕副师长宣布这一项重大决定后,很受鼓舞,他兴奋得一下子涨红了脸,腾地站起身第一个带头鼓起了掌。

紧接着王克南也站起身来,他端起酒碗扫视了一眼众人,说道:“同志们,为了我们塔虎城区小队能够顺利地编入十七师,也为了我们塔虎城特别行动大队将来能够顺利归建走上战场,更为了我军在今后的战斗中取得更大的胜利,干杯!”

吕副师长又补充道:“为了解放全中国,建立一个民主的新政府,干杯!”

在座的人共同起立,端起酒碗相互祝贺。

“干!”

“干!”

“干!”

清晨,万道霞光洒向塔虎城。古老的城墙披上了金光,旧貌变了新颜。只有护城河内的水哗哗地流淌着,唱着千年不变的古老歌谣。

塔虎城区政府大院内,塔虎城区小队正在举行隆重的换装仪式。

区政府大门口的牌子,由原来的一块变成了两块,一块上写:郭尔罗斯前旗塔虎城区人民政府。另一块上写:东北野战军十七师塔虎城特别行动大队。

换好军装的别动队员们,全体整齐地列队站在区政府的大院内,等着大队长王克南讲话。

郭尔罗斯前旗旗长巴图巴根也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与大家共同见证了这历史性的时刻。

副大队长白玉柱正步来到队员前面,喊道:“立正,稍息。下面请东北野战军十七师塔虎城特别行动大队大队长兼政委王克南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王克南抬头挺胸,迈着标准的正步一路走过来,又一个向右转,立正面向全体队员后,举手敬礼。目光扫视了全场队员一眼,王克南最后才大声说:“同志们,我们现在穿上了军装,成了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军人是干什么的?军人就是为国家和民族而战的人,而且是必须要打胜仗的人!当然,军人要想打胜仗,军队还必须要有铁的纪律。没有纪律的军队,就如同一盘散沙。今天的我们和昨天的我们不同,因为昨天我们是老百姓是民兵。今天我们是军人了,而且是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西山的崔作鹏一伙匪徒仇视我们共产党,不让我们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他们在国民党反动派的操纵下,盘踞一方与人民为敌,妄想推翻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民主政权!我们是坚决不能答应的,我们要用手中的武器捍卫我们的政权,同时消灭一切反动派!”

所有别动队员举起手中的枪,齐声喊道:“坚决消灭土匪!保护民主政权!”

白玉柱振臂高呼:“解放全中国!建立民主政府!”

王克南看着别动队员脸上的勃勃生机,顿觉全身热血沸腾。王克南自参军之后,常常会带着骄傲的神情回顾自己所走的每一段路,他的脚印深深地镶嵌在白山黑水和东北大地上。没曾想这次来到塔虎城竟然有了丰厚的收获!塔虎城自古以来都是英雄辈出、创造奇迹的地方。王克南将要率领昨天的区小队、今天的别动队,在塔虎城的剿匪战场再立奇功。

夕阳西下,余晖万顷,整座西山山脉完全笼罩在薄雾与晚霞之中,晚霞不甘寂寞,像火一样在天空燃烧。

王克南和白玉柱二人秘密来到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哨位。

王克南走向掩体的观察口,问:“怎么样,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祥子低声道:“报告大队长,有一个骑毛驴的人,早晨从西山方向过来,直接进了山脚下的那个院子,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此人形迹十分可疑,已被我们盯死了。”

王克南听了祥子的报告后,内心一阵狂喜,几个月的功夫真没有白费。王克南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靠近观察口向前方观看了一阵,几只鸽子飞进了他的望远镜视线中,鸽子在空中盘旋一阵后,又径直向塔虎城方向飞去。

王克南重新调整好望远镜的焦距,把视线慢慢移向山脚下的那个神秘院子。

半天后,那座神秘院落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最先出来的是一个瘦瘦的老头儿。瘦老头儿弯着腰在大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见院外没什么动静,便向院内招了招手,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头毛驴走出了院子。驴背上驮着两只硕大的白布口袋。满满的两只口袋内,说不清装的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十分扎眼。

王克南看过之后,把望远镜递给了身旁的白玉柱。白玉柱一边观察一边兴奋地说:“哎呀,这下崔大牙可露了马脚了!这次没少往出带东西啊。老王,这个院子没准就是崔大牙一伙的生活物资中转站。”

王克南十分肯定地说:“老白,你估计的一点没错,这个院子就是崔作鹏的生活物资中转站。这个院子的主人姓氏名谁?身份搞清楚了吗?”

白玉柱把望远镜又给了祥子,转过身对王克南,说:“这个院子原来住的是地主刘瘸子,郭尔罗斯前旗解放前夕,刘瘸子害怕乡亲们清算他,就带着全家跑南方去了。现在这个院子住的是老白头儿夫妇,老白头儿夫妇是去年从内蒙古锡林郭勒搬来的。这老两口儿没儿没女,来到莫日格旗就一直住在这个院子,夫妇二人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接触。”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太阳滚落到西山后面,只露出半个红脸。

王克南临走时命令道:“必须严密监控山脚下的院子,先不要惊动老白头儿夫妇,以免打草惊蛇,争取放长线钓大鱼。”

“是,大队长。”祥子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王克南和白玉柱走出观察暗哨向塔虎城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中午,刘师傅走出区政府大院时,正好白玉柱进来。

“白副大队长,真是大忙人。大晌午头就来找王大队长啊?”刘师傅和白玉柱打招呼道。

白玉柱嘿嘿一笑,说:“也没啥大事,就是想和王大队长商量一下,啥时动手秋收。”

刘师傅抬头看看天,说:“天气挺好的,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上冻,庄稼还能长还能上粒呢,我看不急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来找王大队长商量商量。”白玉柱说着,就一阵风似的进了区政府的大院。

王克南正躺在宿舍看《美国名将传》这本书,听见有人开门,就问:“是老白回来了吧?”

白玉柱没有吱声,走到厨房,拿起水瓢先是“咕咚咕咚”喝了一阵凉水。白玉柱喝水的样子很特别,他的两腮和喉咙连着动起来,就像藏了一条不安分的小蛇上下乱串。白玉柱用手抹了一下嘴,打着嗝走进了宿舍。在王克南身边坐定,不等他问话,就首先开口说:“老王,都打听明白了,老白头儿给崔大牙采购的生活物资,基本上都是新庙镇盛福祥杨胖子家的货,有时老白头儿也去大赉镇李发的杂货铺买货。”

王克南坐起,合上手中的书,点点头说:“嗯,先不要向外声张,争取早日把黑鹰揪出来。不过,查出黑鹰,我还不想动他,想利用黑鹰做点儿文章。”

“老王,听你这么说,你心里一定是有谱了?”白玉柱问。

王克南摇头:“还没有,很长时间土匪都没出来捣乱了,估计最近黑鹰也快有所行动了。老白,你发现没有?每次咱们一有行动,崔作鹏他们就会知道,这一定是黑鹰报的信。但我就不明白了,黑鹰究竟是用什么方式给崔作鹏报的信呢?有一点可以排除,黑鹰肯定不是用电台报的信。”

“是呀,莫日格旗南山的观察暗哨都设立两个多月了,也没看见塔虎城区有谁去西山啊?黑鹰送情报的方式真怪!”听王克南这么一说,白玉柱也有些疑惑了。

王克南和白玉柱二人商量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寻找黑鹰和崔作鹏的联络方式是目前工作之中的重中之重。塔虎城全区的秋收可定于10月5号开始,争取半个月内结束。 IvQu43Z/8BDI2p3+a2OrO7Hw9r//5cBtGAOJubkIxFVnc1gEXirkymxe5jMfWeq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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