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上了一种古怪的瘾——没事也要坐公交车。倒不是闲得发慌。实际上,对于时间,我苛刻得像个吝啬鬼。再则,虽然沾染了这样的一种癖好,但是,舍得花时间去解我这个“馋”的机会实在不多。这个癖好大抵如此:从公交车的起点坐到终点,又从终点返回起点。没有任何目的地,也没有任何意义。虽看似荒唐,但细想来,世间种种事,又有多少有真正目的,又有多少有真实意义呢?
如果你要问我,这样毫无理由、毫无意义的行为有什么乐趣?我要说,兴味大着呢。上了车,选择最里头的那个角落静静坐着,靠着窗。这样,就可观窗外,又可看车上人来人往。我不是一个喜欢外出旅游赏风景的人。但是,在行进的车中看城市,对于我而言却算得上一种另类的爱好。在小小的车内,隔着薄薄的玻璃,便感觉与这个城市远了。车进景退,随着车的疾速前进,人流树影、石楼灯柱都在飞速逝去。于是,会产生这样的一种错觉:你坐在长长的人生列车上,时光刷刷地向后倒退。在这样的错觉中,你会感觉城市正离你越来越远,时光也离你一截截远去。同时,前方的时光会变得越来越光亮,亮得让你看不清方向。这个小小的城市里的一切,会在车的行驶中被你尽收眼底。除了乘坐时光的列车,还有什么的比喻能形容这种奇异的感觉呢?
是的,我的的确确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佛说相由心生。我不知是不是由于平日里对于这个城市和俗世过于抵触而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心底把自己与它们割裂开来才有了这样的感觉。不过,我倒是很享受这样的精神错觉。好比醉酒,明知感觉不真实,却如此深深地恋着它。
我们是一个买票者——买的是时光列车的票。然而,我却在窃喜:除了我,这辆车上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我们是坐在一辆时光列车上。因为,我会透视——透视人们的心理。我猜,他们此刻一定在想着要赶快到达目的地;我猜,他们一定在想着烦心的工作;我猜,他们一定在想着人世间的种种经营。想得如此之多,但他们就是没有想过,自己是乘坐在一辆飞速的与世远隔的时光列车上。
如此想来,我不光与车外的世界隔得远了,与车内的人也渐渐疏远了。相由心生,难道我也有了离群索居的念想?在这辆车里,看人来人往,便如同观尘世的众生往来。来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去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去了。来的没有意义,去的也没有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起始,也都有自己的人生终结。而总有一些人,在他们身后,默默地注视他们的起起落落和缘起缘灭。
难道,这样的领悟就是一种“禅”?
车禅?
喜欢下雨的时候,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劲头与声音比别的时候听起来都要大。车外冷雨轻洒,车内温暖舒适。喜欢起风的时候,疾风钻窗而入,丝丝有韵,比别的时候听起来都要来得曼妙。车外寒风掠树,车内温暖惬意。喜欢人多的时候。可以观人来人往,观众生百态。喜欢人少的时候,车内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安静。有的时候,坐在没有乘客的末班车上,车外漆黑,车内寂静,整辆车成了我一个人的世界。没有比这更安然、更宁静、更自得的去处了。
癖好就是癖好,另类,怪异。所以,我只能这样独言独诉,磨磨叽叽。不过,倒希望你不要厌烦。因为,我想说的是,不论这尘世间多么繁华,多么喧嚣,多么浮躁,我觉得,我们都应当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方式让我们的心静下来。因为,繁华久了,心便不淡;喧嚣久了,心便不静;浮躁久了,心便不沉。
找个什么样的方式?读书,听雨,饮茶,钻山,入林等,无不可。总之,我们得找个时间,找个方式让自己孤独一下,静一下。肉眼合上,心眼才会打开。城市生活,我们未必要远离,倒不妨做个踏踏实实的入世修行者。在嘈杂与喧嚣的世间,闭上眼,启开心智,安分地做一个“隐于市”的静心行者。这样,才能听到灵魂深处最真实、最宁静、最亘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