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你有什么话,就尽管对我说吧,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
许晨风的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浇了一个透心凉,似乎失去了知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敛去,刚才团长的这番话,如同晴天炸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炸裂!
雨水划过了他的脸庞,一缕头发垂在他的眼睑上,看不见他的目光,不知是何等神情。
正所谓大悲无泪,任何的语言和情绪都无法表达此时此刻许晨风这种悲伤的心境。
撤军……使命结束了……
这几个字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回旋,他心中所坚持的一切,仿佛顷刻间崩塌。
吴成国太了解自己的心腹爱将了,就知道他一定会是这个反应,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也被震惊到无话可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万一许晨风若是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吴成国担心脾气倔强的许晨风受不了这种刺激,继而做出来不理智的事情,因此,特地找到他,亲口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果不其然,但从许晨风现在的状态来看,自己的担心是非常有必要的。
“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但这是司令部的命令,咱们都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我们无力去改变的结局。”
“呵呵……无力改变……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许晨风笑了,在这倾盆大雨的天气中放肆的大笑,笑的很大声,好像是带着不甘的哭腔在笑,脸上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宋之龙等一众士兵们围了过来,方才团长的话,他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都不是个滋味。
仿佛是笑的没了力气,许晨风的后背靠在了城墙上,伸出食指指着天空,语气中带着一种悲愤:“抬头看看吧,有没有感觉到,战死在长城上的英灵们正在看着咱们呢!我们拼了命,受了伤,流了血,成千上万的兄弟甚至把性命都扔在了这长城上!不惜一切代价的舍生忘死,为的是什么?团长,你大声的告诉我,咱们为的是什么?啊!”
吴成国知道,这是许晨风的情绪在发泄,心里酸楚的同时,也默许了他的这种无理行为,想要一个性格刚硬的人接受这种窝囊的命令,无疑是一件困难的事宜。
吴成国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如果说了,会更加的刺激他。倒不如让他这么痛痛快快的撒撒气,等气顺了,一切那就都好办了。
此时的许晨风就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好像是失去了理智,宋之龙一群人想要上前劝告两句,生怕许晨风暴走,伤了团长,却被团长制止,示意没关系。
许晨风瞪着眼睛,扯着喉咙大声的嘶吼:“好,你不说,我来告诉你!从喜峰口打到罗文峪,从罗文峪又杀回喜峰口,我眼睁睁的看着不计其数的弟兄们死在我的面前,可他们全都是正面中枪倒地,都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都是傻子么?他们都是来这里找死的么?告诉你,他们不是!他们是勇士,是英雄,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不是为了出人头地,他们这么拼,特么的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来!他们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死在战场上,是不想让侵略者染指我中国大好河山!”
面对着许晨风的咆哮,吴成国沉默以对,不想去多做任何的解释和辩解,正如许晨风说的那样,拼了命,流了血,到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封撤退的通知信,这对每一个心怀热血的爱国者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吴成国的心中同样充斥着憋屈和窝囊的感受。
但是他却不能向许晨风这样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是团长,他是个指挥者,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必然有着一颗强大的内心和成熟的思想境地,许晨风则不然,他还年轻,他需要经历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的他不理解,是因为他的经验还太少的缘故。
有些事情,或许有一天,他会自己忽然间明白和醒悟,但却不是现在。
在将来,也许他会成为名将,但这通往名将的道路会有多么的残酷,令人无法想象……
“我们要撤了,呵呵,三十万人马打不过六万小鬼子,还要沦落到一个仓皇而逃的下场,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吗!你们都特么的问问自己,对得起身上的这身军装吗!”
一手扯着胸前的军装,一手指着北方,许晨风朝着吴成国怒吼道:“瞧瞧吧,咱们先是丢掉了东三省,对不起关外的几千万老百姓!咱们已经是罪人,千古罪人!现在,还要弃守长城,将这块将士们浴血奋战的阵地拱手再让给鬼子!对得起战死的英灵吗!对得起,关内的老百姓吗!”
“许晨风,你清醒一点!”吴成国也大声的吼道。
许晨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心口上划过,尤其是他们这群从东三省一路撤回来的东北军官兵们,心里更加难受。
“命令已经下来了,全线撤军已成不可逆转的定局,谁都无法更改上级的命令,撤退,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尽管这道命令谁都不服气,谁都不想去服从,但是命令终归是命令,难听的话也说过了,气也撒的差不多了,吴成国又将这道命令重复了一遍,好让许晨风知道,他一个人的选择和努力,无法更改大局的决定。
雨水越下越大,渐渐地模糊了视线,瓢泼大雨似乎浇灭了许晨风的火气,也许是吴成国的话起到了作用,他忽然间平静了下来,说话的语气顿时也舒缓了许多。“你们撤吧,全都撤退吧,我不走,我要留下,我要偿还罪孽。我要用我一个人的坚持,来为两年前的罪过补偿,我要让所有国人都知道,我不是个窝囊废。”
吴成国叹气:“你,还是那么倔强……”
许晨风还是没能从九一八事变的阴影里走出来,真是一个执着的疯子!
“奉旅长之命,即日起,解除三团三营三连连长许晨风一切职务,押往旅部,听候处理,其连长职务,由宋之龙代理,三连撤退事务,交于宋之龙全权处理。”
雨下得更大,迟到的春雨洗刷着喜峰口的硝烟,荒芜中寂静无声,唯有雨雾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