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晨风心中所担忧的这种不可抗力,并不是来自于敌军,而是担心这种压力会来源于上面……
上面的一道军令,丢掉了整个的东三省,这是许晨风至今的心中遗憾,怕就怕,又是来自于上面的一道军令,导致了三十万弟兄血战的长城战役就此瓦解崩盘,从而功亏一篑……
许晨风越想越怕,甚至不敢去想。
能守得住吗?或许能吧……
许晨风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书信,还有十块大洋,其中有一块大洋,已经变形,貌似是被子弹打过的痕迹,看来这银元还有护身符的功效。
这钱还是二喜临终前托付给自己交给他老娘的遗物,也是二喜这辈子的积蓄。
许晨风将钱放在了刘金星的手中,如今,身负重伤的刘金星,显然已经不再具备重返战场的能力,极有可能会跟着医务人员送到后方去休养。
迎着刘金星错愕的目光,许晨风叮嘱道:“这是二喜的钱和信,二喜临终前,托付我将这些交给他的老娘,人在战场上,命不由己,我未必可能活着全身而退,万一我要是折在了战场上,就无法完成诺言了,现在,这钱和信交给你,等到你撤退之后,伤养好,将这钱和信,务必交给他娘的手中,这是咱们的承诺,一定要完成。”
“连长,这不行,咱们都是兄弟,哪有你们在战场上拼命,我却偷摸掉队的道理!我不走,我要跟你们一起,同生共死!才不要去后方,我要留在第一线,就算是不能打仗,哪怕是给你们递颗手榴弹,挖战壕也行啊,我没事的,不行,我证明给你看!”说着,刘金星便要站起来,然而腿上和胸膛上的伤口,却让他的挣扎无济于事。
“行了,别逞强了,就这么定了,等到医务来人的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撤退吧,留在这里,没有意义,还有,将这个玉佩替我送到北平许家典当行,交给我二爷爷。”
谁还没有个背景,谁还没有个家人呢,许晨风也算是个“名门之后”,他的二爷爷在北平也算得上是个知名人士,提起他二爷爷的名字和许家典当行,得有不少人知道,不过,许晨风从未向外人提起过他的家世。
即便谈不上腰缠万贯,也算得上是商贾之家,不管如何,可在许晨风的眼中,这些都不重要,钱多钱少又如何?富甲一方又怎样?国在山河破,一切都是虚无。
“回去把伤养好,将来一定要重返战场,国家需要像咱们这样热血卫国的军人!”
经历过生死,方才知晓活着的可贵,经历过国仇外辱,方才知晓国家尊严是怎么一回事儿。
许晨风从来不会劝说一个即将离开的老兵让他以后不要再上战场这种话,哪怕是他已经伤痕累累,在许晨风看来,若是国家不能从列强压迫中走出来的话,一个人的生命活的再久也将毫无意义可言,一个生活在没有独立、积贫积弱的国家里,始终是一个奴隶,无人在乎奴隶的生活和生命长短。
许晨风不止一次的想要大声的呐喊:我们想要活着,但不是想一条卑躬屈膝的狗一样活着,要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挺直了腰杆去活着!活的像个人!
一个大写的人!
断壁残垣的一处角落中,许晨风找到了蹲坐在那里抽烟的团长吴成国,他的一只手上缠着绷带,血水已经将绷带染成了红色。
一个人坐在那里吞云吐雾,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这一个人孤独的氛围。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判断出了来人是谁,也不睁眼,一只手指着远处,说道:“两天前的时候,我们的部队曾经向前推进,一直打出了七公里,险些翻盘。后来,鬼子的援兵到了,我们又重新回到了这长城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晨风眺望远方,远远看去,隐隐似乎可听见那飞机的轰鸣声,不知是真的是敌袭,还是他产生了幻听,中午太阳躲在乌云的背后,感受不到温度的存在。
许晨风黯然的点头:“我知道,就算是咱们的武器装备差、训练水平不到位、给养跟不上,咱们中国部队一样可以反攻比咱们强大的鬼子!甚至,不落下风!咱们的求战欲望和求胜的斗志,远胜过与鬼子!因为我中华从来无弱儿!”
将烟头掐死,吴成国的眼神中迸射出一种叫做坚定的光芒:“呵呵,不愧是军校出来的文化人,看问题的眼光就是比我们这种二把刀要强得多,说的是啊,对,咱们样样都比不上鬼子,什么都不如他们,可就有一点不比他们差,那就是咱们的求胜心,一颗顽强和不被奴役的心!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国家,脚下踩着的是我们的土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是咱们中国人!
咱们中国人的地盘凭什么要让小鬼子们来撒野?装备差怎么了?吃不饱饭又怎么了?这不是侵略者欺负咱们的理由,不管是谁来欺负咱们,咱们都要拼了命跟他们决战到最后!
我们不图别的,不图去欺负人家,只图争一口气!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口气,是支撑着咱们民族历经几千年风霜而不倒的一口气。这口气,可千万不能在咱们这辈人的身上散了,要是这口气没了,咱们中国可就没了……”
许晨风拍了拍胸脯:“放心,这口气始终憋在这里,永远都不会散!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为国为家,死又何惧?鬼子想来欺负咱们,妄想!”
当死亡已成为一个谈笑风生的话题之时,那么死亡就不再可怕,用一种坦然的态度,去面对死亡的时候,死亡对于这群人而言,无非就是闭上眼睛睡一觉罢了……
“长官快看,有人过来了!”
一辆三轮摩托车正朝着长城这边疾驰而来,长城上的守军们持枪对准了车上的两个人。
“别开枪!东北军的将士们,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我们是来议和的!”摩托车上坐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见枪口朝着自己,随时具备开枪的可能性,连忙拿出了一面提前准备好的白旗,一边挥舞,一边大声的喊叫。
一个骑车的,一个挥白旗的,只有这两个人。
“走,咱们也过去看看。”吴成国和许晨风走了过去。
“哎哎,兄弟,小心点,别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