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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棉花

夏日的天空蔚蓝到近乎透明,太阳明晃晃的,万千把银针一般扎下来,棉花们静静地仰着脸,将那光与热一点点地吸,储存在身体里传输到骨髓里,集结在自己的花朵与果实中。

棉花的余生,便再将这暖与柔一点点地释放。

我喜欢“棉”这个字,带着草本的芳香与柔软,朴素而温婉,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暖、柔韧与包容,就像母亲的胸怀。

棉花,是所有的花中两度盛开的。

第一次盛开,是它真正的花,粉红、粉黄或者纯白,单瓣的花,像裙裾一般打开,露出细长花蕊,清简而又婉约。

花谢之后,结出小小的桃。当枝叶献出一切营养而变黄时,棉桃们吸取了足够的阳光,日渐饱满,最后,它们的壳也变干,变黑,裂开,吐出里面的一腔锦绣,柔软、洁白、蓬松。

这是它的第二次盛开,才是我们普通意义上所讲的棉花。

明明是果,但是又如此像花。

此时的它们,只有一个颜色,白色,在阳光下泛着白银的光泽。

我跟着母亲一起,到棉田里摘花,把棉花从坚硬的棉桃中剥出来,手上胳膊上被枝叶和桃壳划出一道道印子,身上流出的汗被太阳晒成了细细的盐的结晶。但是,棉兜里沉甸甸的棉花让人心生欢喜。

棉花在太阳下晾晒,被送到轧棉厂轧成云片般的皮棉,母亲把它们擀成棉条,然后架起纺车,她的左手摇着纺车,纺车嗡嗡的旋转着,她的右手拿着棉条,手一会儿高高地扬起,一会儿低低地俯下,在纺车的转动间,细细长长的棉线就纺出来了,缠在纱扒子上。把它们成束地取下,然后再放到调了染料的大锅里染上五彩的颜色,晒干,然后把线倒在不同的纺锤上。我喜欢这个“倒”字,它让这些棉线具有了水一样的质地。

农闲时节,母亲架起了织布机,她端坐在高高的织布机前,手中的梭子飞来飞去,脚下交替地踩着,让纬线交错。就样,在梭子的穿插与经纬的交替中,一匹棉布诞生了。

母亲从织机上取下它,估摸着用它做床单、被面,或者是一家人的四季衣裳。

在我的童年,我看着我的母亲在纺车上忙碌,将织布机踩得轧轧作响,把手中的棱子耍得行云流水,手下的布匹一点点地延长时,我觉得这一切好神奇。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地里的棉花。

棉花是与女人最亲近的一种植物。

棉花还在田野间绽放,但是这种纯手工织布已成绝响,在我的老家,这门手艺终止于我的母亲这一代。

今年回家过年,我问母亲,家里的那辆老纺车,还有那些纺锤都还在吗?如果在,拣一两件出来做个纪念多好。

那一套纺织工具本属于大家族所有,这些年,家族老一辈的,有的去世,有的随子女移居,分散于各家的工具更是不知遗落在了何处。

只怕都当柴火烧了。母亲淡淡地说。

深深惋惜。

夏天到了,女人们五彩缤纷,我的目光掠过她们身上那些细致而鲜艳的衣裳,我的心里却在怀想,那一段老去的时光里每一朵棉花的形象。

好在,棉花还开在田野。 hBR2NHt1LxGTfhGF3+ffn8QDlXIqVqhrknq3MnZw0gtyRidJLhgggEx4WiIzCH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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