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儒听到肖三妹的尖叫,暗叫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去,见肖三妹和水生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在他们的前面,有一扇打开的石门。
肖三妹兴奋地对他说:“苗教授,这扇门是我打开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原来她在苗君儒和荷花返回去的时候,领着水生顺着台阶走到顶,见迎面被一扇石门挡住去路,石门的右边有一个圆孔,从里面伸出一根麻绳,她扯了一下麻绳,石门就在轰隆声中自行打开了。
苗君儒见肖三妹这么鲁莽,有些生气地说道:“打开门就打开门,你喊什么?还好不是机关,若是碰上机关,你们两人还有命在么?”
肖三妹说道:“门一打开,从里面飞出几只洞鼠(蝙蝠),黑乎乎的差点撞到脸上,你不怕呀?”
荷花走到苗君儒的身后,拉着他的衣角,喘着气说道:“你心里只有肖姑姑,也不等等我,这么长的台阶,害得我一步步爬上来,累死人了!你要真喜欢肖姑姑,就帮忙打走鬼子,她说过不打走鬼子不嫁人的!”
苗君儒被荷花这几句少年老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不由地想起在黑暗中与肖三妹的亲密接触,心中一漾,忙弯腰将荷花抱起,低声道:“我抱着你一起走,总行了吧?”
荷花一本正经地说道:“婆婆说过,圣女是绝对不能被臭男人碰的,不过你不算臭男人,本圣女让你抱!”
依水神帮的帮规,圣女需终身保持处女之身,绝对不允许与男人肌肤相亲。以龙婆圣女对荷花说的话,似乎经历过感情方面的痛楚,这也能解释为何龙婆圣女离开水神帮,藏匿在鄱阳湖的原因。两年后,苗君儒探访明孝陵玄机,于燕子矶遇水神帮帮主,才知龙婆圣女离帮之谜。(此段见拙作《诸葛神遁》)
水生对肖三妹说道:“肖姑姑,我听阿爸说过,苗教授很厉害的,要是你能嫁给他,他准会帮你把鬼子打跑!”
肖三妹似乎有些羞涩地瞟了一眼苗君儒,并未说话。倒是苗君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水生,你胡说什么?我比你肖姑姑大那么多岁……”
水生抢着他的话说道:“都昌城内的孟老爷,都快七十岁了,去年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老婆呢!前年耿大哥从湖口那边过来,本来是去投靠别的部队,就是因为喜欢肖姑姑,才愿意留下来跟着一起打鬼子的。”
苗君儒懒得搭话,一手抱着荷花,一手持着火把,小心走进石门内,他刚走进去,感觉右侧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犀利的红眼睛在望着他们。忙将火把扔了过去,同时后退几步,把身后的肖三妹和水生推到一旁。
他以为黑暗中又会有什么怪物,为了保护肖三妹和水生,才把他们推开,可一推之下,他发觉自己的手又按在肖三妹丰满的胸脯上,心慌意乱之时,忙将手缩了回来。低声道:“对不起!”
退到石门前的苗君儒,看到火把的旁边并没有什么怪兽,而是一张造型怪异的石椅子。
原来是虚惊一场。
几个人走了进去,石门在他们身后关上。苗君儒走到椅子前,端详起椅子来。椅子是从整块石头中雕刻出来的,石质黝黑发亮,椅子的外形像极了一只腹部朝天的大乌龟,龟背底座与地面浑然成一体,整张椅子的纹饰是层层鳞片,只是在靠背之处是光滑平整,两侧扶手像极了冥猿的巨掌,又似龟爪,而看到的红眼睛,则是镶嵌在椅背顶端龟头上的两颗红色珠子。
水生跳上椅子,去扣两颗红色珠子,手刚碰到红珠子,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一般弹了起来,幸亏苗君儒手快,一把将他托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水生惊魂未定地拉着肖三妹的手,说道:“肖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苗君儒说着放下荷花,举着火把围着石椅绕了一圈,接着道:“这椅子的形状,就是一只腹部朝上的巨鼋,你刚才要抠的是巨鼋的眼珠子,巨鼋有灵,它会让你抠么?”
肖三妹问道:“谁敢把洪武皇帝(朱元璋)封的元将军坐在屁股下面?”
是啊!生长在湖边的人,哪个人不知那个传说?又有谁敢不敬畏元将军,把元将军雕刻成一张椅子呢?
若此石室也是刘伯温所建,那张椅子又作何解释?刘伯温是绝对不敢那么做的,一旦被朱元璋得知,不被满门抄斩才怪。椅子雕出来,肯定是用来坐的,谁除非那个人不惧神灵,或者有降伏巨鼋的本事。就如不怕老虎的人,剥一张虎皮当坐垫一样。
尽管苗君儒善于推断,可在这件事上,他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觉得太匪夷所思。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见四周的墙壁都是齐整的巨石,居然找不到出路。
若没有出路,当年的刘伯温是怎么下来的?
所以出路当然有,关键是怎么找!
苗君儒朝旁边看了看,见所处的空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室,除了那张怪异的石椅外,别无他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到椅子旁,试探性的用手去摸椅子的扶手,一触之下,感觉入手冰凉,他拔出匕首朝扶手砍了一下,只听得一阵金属撞击声,扶手没有任何破损,倒是刺刀出现了一个口子。
肖三妹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忙问道:“苗教授,您干什么,您真以为这张椅子是元将军啊?”
苗君儒没有答话,起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水生那样被弹飞出去。他将头往后一靠,椅背上的两颗红珠子射出两道红光,照在对面的墙上,形成两个圆点。
圆点渐渐变大成圆圈,并慢慢向中间合拢,当两个圆圈合二为一时,圆圈内出现了几行乱七八糟的字符,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小亮点,其中的一个小亮点一闪一闪的。
苗君儒业已看出,整个红色圆圈中的星星点点,完全就是一副二十八星宿图,而那颗发亮的小星,却是北斗七星中的天玑星。
二十八星宿图是能看明白,可是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却一时间无法解读出来。只片刻功夫,红光消失,只有他们手上的火把发出亮光。
四周的墙壁上并没有出现异常情况,肖三妹说道:“还以为你找到了出去的机关!”
苗君儒从椅子上起身,举着火把再一次沿着墙壁走了过去,这一次他走得比较慢,每走几步,都仔细查看墙壁上的石块,并用手敲了敲。
当他走了约莫十五六步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对肖三妹道:“你过来看!”
肖三妹拉着水生和荷花走了过去,见苗君儒面前的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个字,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苗君儒说道:“你们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字。”
肖三妹和水生在另两边的墙壁上,发现了“辛、木”两个字,苗君儒在最后一面墙上发现了“兑”,合起来这四个字分别是“丁、辛、木、兑”。
苗君儒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说道:“若是不懂奇门遁甲的人,还真没有办法破解。这是个丁字,在奇门遁甲中,为星奇之数,属阴火,旺木克金,为玉女之像。辛为天干第八位,其势强硬,无人匹敌。木为五行之数,其位在东。兑乃八卦之数,为水泽……”
肖三妹着急道:“苗教授,您别说这些我们不懂的,打开门让我们出去就行了!”
苗君儒看着那张椅子,说道:“既是奇门遁甲,自然不容易让人找到,鼍龙乃水中之物,当属水,肖队长,恐怕要麻烦你坐到那张椅子上去。记住,坐姿要有霸气!”
肖三妹将信将疑,坐到那张椅子上,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椅背鼍龙头上红宝石射出的红光都没有出现。
苗君儒看了一下,说道:“霸气,需得有霸气!你看过戏没有,戏里面的霸王项羽,往椅子上四平八稳一坐,就是一种霸气!”
肖三妹的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双腿呈八字形张开,坐姿像极了戏里面的霸王。只听得“轰隆”一声,一扇石门开启。
肖三妹和水生惊讶地看着苗君儒,水生笑道:“苗教授,开错门了,这是我们进来的那扇呢。”
一语提醒了苗君儒,他对站在旁边发呆的水生说道:“是我错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不是往里进,而是要出去,应反其道而行!非玉女,而应是男孩。水生,你去把肖队长换下来!”
肖三妹来到苗君儒的身边,平静地说道:“苗教授,这次应该对了吧?”
水生照着肖三妹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昂头挺胸,一副很拽的样子。苗君儒并没有听到机关启动的声音,但是在水生的后面,却有一道白色的亮光射进来。他快步走过去,只见椅子后面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半人多高的空洞,光线正是从空洞中射进来的。
他弯腰沿着空洞爬行了五六米,进了一个天然形成的小岩洞,岩洞虽不大,但可以让人直起腰。他爬行的声音惊动了岩洞内的主客,几只白鹭张开宽大的翅膀,在他的面前鸣叫着飞了出去。
肖三妹和水生他们三人相继爬了过来,水生看到鸟窝中的鸟蛋,开心地捡起来放到裤兜里。他们顺着光线走到洞口,发觉洞口在一堵峭崖的中间,头顶有一块凸起的岩石,遮住了洞口,而距离洞口十几丈的下面,就是碧波荡漾的湖水。往远处望去,可见几艘悬挂着鬼子膏药旗的船只。
夕阳斜照在湖面上,泛着耀眼的金光。苗君儒站在洞口,朝两侧的岩壁看了看,岩壁光滑清溜,偶尔可见一两株小树,顽强地生长在岩壁的缝隙中,除此之外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往上爬是绝对不可能,往下就只能跳到水里。
肖三妹站在洞口往远处看了看,扭头对苗君儒说道:“这是鞋山的鹰嘴崖,我现在站的地方,就在鹰嘴的下面。”
鞋山位于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又名大孤山,长江中的小孤山遥遥相望。该山屹立中流,三面绝壁,仅西北一角可以泊船,东面的绝壁上向前突出一块,远远望去酷似鹰嘴,当地人称鹰嘴崖。有关鞋山的传说有些凄美:相传古时有一青年渔郎,姓胡名春。在鄱阳湖中网到一盒,内贮明珠一颗,便欣然回家。路中有一绿衣少女,啼哭悲切,问其故,说是丢失明珠,渔郎胡春当即奉还,少女拜谢而去。他日,渔郎打渔时忽逢狂风暴雨,刹时天昏地暗,正在危险之时,有绿衣少女手执明珠,为渔郎导航,转危为安。此少女是瑶池玉女,名叫大姑。因触犯天规,贬于鄱阳湖,独居碧波之间,又称碧波仙子。两人由爱慕结成佳偶。渔霸盛泰见大姑美貌似花,顿起歹念,但无法得手。另一方面玉帝得知大姑与胡春结为夫妇,乃派遣天兵天将捉拿大姑,渔霸盛泰也趁机加害胡春。当大姑被劫持于空中时,见胡春被盛泰击伤,且欲置之死地。大姑情急无奈,即将所穿的其中一只鞋踢下,化作一座山,将盛泰镇压于湖底。这便是鞋山的来历,也有人称为大姑山,后慢慢演变成为“大孤山”。人们为了纪念大姑,便在山上修了一座仙女庙。
那一次苗君儒乘船从长江转入鄱阳湖时,从鞋山下面而过,见山势雄峻,山顶的宝塔凌空而立,想登山一游,因行程匆匆而未能停船。
在洞口左侧六七丈远的岩壁上,有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木,树木所在的地方,岩壁有些坡度,不似洞口这边陡峭。
肖三妹说道:“要是有一根长绳索就好了!”
苗君儒顾不得斯文,当着他们三个人面脱下衬衣和长裤,只穿着一条贴身大裤衩。他用匕首把衬衣和长裤撕成条,很快结了一根绳索。又从洞里捡了一块小石头,绑在绳索上,站在洞口,瞄准那棵树远远地扔了过去。石头准确地落在树杈上,并绕了几个圈。
苗君儒扯紧了绳索,朝水生示意。
无须他多说,水生上前抓住绳索,双脚一卷,已像猴子一般挂在上面,两只手前后用力,朝那棵树爬了过去。爬到树上之后并未停歇,顺着岩壁朝上攀去,瞬间就没影了。
还没过三分钟,站在洞口的苗君儒就听到头顶传来两声枪响,他的心猛地一沉,荷花刚要哭,被他用手捂住嘴。
上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是鬼子,其中一个道:“打中了吗?”另一个道:“打中了,好像掉下去了。”
肖三妹虽然听不懂上面的鬼子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从枪声和苗君儒脸上的表情察觉出了不祥,她在苗君儒耳边低声道:“上去跟小鬼子拼了!”
苗君儒低声道:“那根绳索根本不能承受大人的重量,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怎么上去?”
肖三妹生气地说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不成?依我看,还倒不如直接跳到水里。”
苗君儒耐心说道:“下面虽然是水,可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没有人能活。我们再等等,万一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苗君儒在岩洞内转了一圈,除了几个鸟窝和满地的鸟粪外,连一根寸把长的细绳子都找不出来。他沿着出来的那个洞爬了回去,可爬到一半,见去路被一块方整的巨石挡住,只得回转。
肖三妹上前道:“要不用我和荷花的衣服,再结成一根绳索,有两根绳索,我就可以爬过去了!”
正说着,只见洞口有东西一晃,是一根指头粗细的麻绳。一个人从上面溜了下来,苗君儒定睛一看,是水生。他冲到洞口,一把将水生扯了进来,急着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水生俏皮地说道:“上面有小鬼子,在打鸟呢。他们看不到我,我到他们住的房子旁边,偷了一根绳子来。”
苗君儒问道:“有多少个?”
水生说道:“我看到十几个,都躲在大机枪下面喝酒呢!屋子里好像还有。”
苗君儒看了看天色,低声道:“等天黑了再上去!”
天渐渐黑了,湖面上起了薄雾,远近的景物披上了一层细纱,变得朦胧起来。苗君儒用匕首割了一段麻绳,将荷花绑负在背上,手抓着麻绳,“嗖嗖”两下爬了上去。
上了鹰嘴崖,山势顿时平缓。不远处有几间简易的屋子,十几个日军光着膀子,抓着酒瓶围着火堆烤东西吃。在屋子的前方,可见两座高射机枪阵地。肖三妹和水生也爬了上来,伏在苗君儒的身后。
苗君儒用刺刀割断麻绳,让麻绳自行落下崖。在没有摸清敌情时,他不敢轻举妄动。四个人借着树丛的掩护,轻手轻脚地从屋子后面绕过去。
刚走到屋子后面,只听得“啪嗒”一声,原来是肖三妹踩上了一截枯木。火堆旁的十几个日军听到声音,抓起枪朝这边追了过来。
“嘎嘣、嘎嘣……”日军举枪乱射,子弹打得树丛扑簌簌直响。苗君儒他们伏在地上,子弹擦着头皮飞过。
几名日军追了过来,皮靴踩在枯枝上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再这么躲下去,迟早会被发现。苗君儒手持匕首一跃而起,扑向走在最前面的两名日军,同时大声喊:“快走!”
肖三妹带着水生和荷花,从藏身处现身,借着树丛的掩护往前狂奔。那几名日军被突然跳起的苗君儒吓了一跳,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苗君儒手中的匕首已经划过了两个日军的脖子。
苗君儒一击得手,借势猛挥匕首,转眼间,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嚎叫着倒下。后面的那些日军似乎看出了不对,大叫着开枪。
苗君儒闪避枪弹的时候,看到那几间屋子里冲出数十个日军来,心道:完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枪响。扭头一看,见肖三妹举着一支从地上捡起的三八式步枪,正倚着一棵树朝前射击。
日军在明,她在暗,随着她熟练而果断的击发,有好几个日军被打倒在地,日军暂时被压制住。趁着这当儿,苗君儒滚到一具日军的尸体旁,摸起尸体上的手榴弹,拔掉保险,朝岩石上磕了一下,往前面扔了出去。
爆炸声中,他捡了一支枪,退回到肖三妹身边,一边开枪一边问道:“他们呢?”
肖三妹开了两枪,说道:“我让他们去大姑庙等我!走!”
在这种情形下,千万不可恋战。苗君儒和肖三妹一前一后地朝树林深处跑去,两人顺着林间的小径跑了一段路,见前面树林边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跑来两个小黑影,近了些才认出是水生和荷花。水生拉住肖三妹道:“肖姑姑,那边全都是鬼子!”
肖三妹低声对苗君儒说道:“前面就是大姑庙,几年前被鬼子烧了。从大姑庙那边下去就是码头,我们要想去码头,就必须从大姑庙经过,没有别的路。”
苗君儒和肖三妹领着水生和荷花,小心贴近大姑庙,见庙宇被烧得只剩下几堵残垣断壁。他们躲在一堵断壁的后面,探出头朝前面望去。只见庙前的空地上,摆着两排用白布盖着的日军尸体,约有二三十人,正中间有一个道坛,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正在做法。在空地的边上,围着圈站了一两百名荷枪实弹的日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在另一边,一些日军正往上搬运东西。
肖三妹低声道:“是林道长!”
苗君儒的目光并没有留在林道长的身上,而是紧盯着那个站在尸体旁边的日军少将,只见黑泽熊一和几个佐官一起,站在少将的身后。
在日军少将的面前,有两名裸着上身的人跪在地上,每人手里握着一把佩刀,仰头朝天喊了一声“天皇万岁”,将佩刀刺向自己的腹部,用力划开。苗君儒连忙将荷花和水生的头摁下去,不让他们再看。
没等那两个剖腹自杀的家伙发出惨叫,站在旁边的两个持刀人已挥刀将他们的头砍下,一腔污血喷溅出来,射出数米之远。
肖三妹偷偷将枪举起,正要朝日军少将瞄准,被苗君儒一把拦住。因为他看到林道长在做法的时候,眼神数次瞟向那些搬运货物的日军,在那群日军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吴建新。
肖三妹顺着苗君儒所指,也看到吴建新,低声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苗君儒低声道:“别急,看看再说!”
日军少将朝苗君儒他们藏身之处走过来,黑泽熊一紧跟其后。苗君儒和肖三妹忙缩身紧贴着墙壁。不一会儿,苗君儒听得日军少将说道:“两天之内,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必须找到神户丸号,光明计划必须如期进行!”
黑泽熊一“嗨”了一声,接着道:“将军,我猜测美国人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中国方面,因为他们无法断定情报的真假,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器!”
听到这里,苗君儒暗惊,他不明白所谓的强大武器究竟是什么,他正要耐心听下去,但是另一个声音响起:“报告,人带来了!”
苗君儒听到脚步声离去,偷偷将头抬出,见两个日军拖着一个人过来,那人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受过重刑。
藏在苗君儒身边的水生认出了那个人,忍不住探头喊出“阿爸!”
一声“阿爸”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大批日军不待下令,就向这边包抄过来。苗君儒用日语喊道“别开枪!”随后高举双手,站起身要从断壁后面走了出去。
“你这叛徒!”肖三妹见苗君儒举手,气得端枪朝他便刺。苗君儒侧身避过,抓住肖三妹的手低声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死也要死得有所值才对。”
黑泽熊一看着苗君儒他们四个人从断壁后面走出来,上前吃惊地道:“苗教授,您没死?”
苗君儒笑道:“我没有那么快容易死的,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他们一出现,那些佐官立即挡在将军的前面,保护将军的安全。
水生和荷花哭着要朝胡舟顺跑去,被肖三妹死死拉住。胡舟顺那空洞而茫然的眼睛看着他们,喉咙里面骨碌了一声,挤出几个字:“妹子,你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肖三妹叫道:“胡大哥,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绝对不能让鬼子知道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黑泽熊一望着苗君儒,问道:“刚才在悬崖那边袭击我们士兵的,就是你们?”
苗君儒点点头。
黑泽熊一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苗君儒装糊涂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水之后遇到一股激流,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发觉躺在石头上,身边还有他们三个人,接下来就遇到了你的士兵,我为了不被他们抓住,所以开枪反抗,黑泽君,这是哪里?”
明知苗君儒说的不是真话,黑泽熊一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微笑着说道:“不管这是哪里,都无所谓。这一次,我会和您一起下去!我倒想看看,传说中的苗君儒苗教授,究竟有多少本事!”他走近了一些,低声说道:“你刚才躲在那堵墙壁后面,肯定偷听了我和将军的谈话,是不是?”
苗君儒并未否认,而是说道:“你们在太平洋和南亚地区输得一塌糊涂,难道还想……”
黑泽熊一打断了苗君儒的话,说道:“那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帮我找到神户丸号就行!”
苗君儒面对日军的枪口,坦然走到胡舟顺面前,说道:“胡兄弟,当年我欠你一份人情,现在我还这份人情来了!”
胡舟顺的头低垂着,但是能发出声音:“苗教授,婆婆说你是……世间奇人……这段时间会……经过鄱阳湖……只有你……才能化解这场……浩劫……所以……我让水生去找你……求你……”
苗君儒微微愣了一下,他觉得胡舟顺的声音似乎有些异样,以为胡舟顺受过日本人的酷刑而伤了元气,才会这么说话,忙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想知道,是不是波尔让你把日本人的船引到那里去的?”
胡舟顺的声音显得很空灵:“就在日本人抓我上船的头一天晚上,波尔先生找到我,说日本人有一艘大船要过湖,他说船上装满了属于中国人的金银财宝,要我设法把船弄沉。船沉后,我浮水而出,按计划上了波尔先生的船,我得知村子遭了鬼子的报复,于是带着兄弟去和鬼子拼命,哪知中了鬼子的道,后来,波尔先生……”
“慢着!”苗君儒问道:“你和波尔认识多久了?”
胡舟顺说道:“有两年了。他说他是美国水文专家,在考察鄱阳湖,我还经常让伙计带着他去湖上转,他为人挺慷慨的,出手很大方。我也知道美国人帮着我们打鬼子,所以没把他当外人……”
而在这时,仍在做法事的林道长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目光中有一丝异样。
听到这里,苗君儒转向黑泽熊一,说道:“听到没有?那个波尔先生神通广大,居然事先就知道你们要找水上漂,所以他要水上漂把船引到那里去!而且他知道你们船上装的是什么。”
黑泽熊一的脸上一阵抽搐,说道:“神户丸在没有沉之前,上面的秘密连我都不知道!”
苗君儒问道:“波尔先生在哪里?”
黑泽熊一说道:“被我关在都昌县城,这一次他绝对跑不了!”
苗君儒笑道:“你们日本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狂妄自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已经逃走了!”
黑泽熊一大声道:“不可能!”
说完,他冲到台阶下面的无线电报话机旁边,对着话筒吼了一阵,当他转身走上台阶时,脸色异常难看。他和苗君儒是用日语说的话,所以在场的日本人都能听懂,将军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抽了他几记耳光。
苗君儒走到将军的面前,低声问道:“将军,什么是光明计划?”
两个佐官立刻站在将军的身边,目光十分警惕地望着苗君儒。将军盯着苗君儒,厉声道:“这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最高军事秘密,怎么可以告诉你?”
苗君儒一字一句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能够猜得到!你们所谓的最高军事机密,恐怕瞒不了美国人,要不然,船也不会沉在鄱阳湖!”
一个佐官抽出战刀,架在苗君儒的脖子上,将军的手一挥,那个佐官讪讪地收起刀,退到一旁。将军缓缓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考古学教授,能知道多少?”
苗君儒反问道:“你认为我知道多少?”
将军皮笑肉不笑地把话题一转,说道:“我早听说过你的名字,能赢了上川先生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黑泽君说你已经死在水里,可是你居然活得好好的。麻烦你帮忙看看,我的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一个佐官上前用佩刀挑开几具上的白布,露出一丝不挂的尸身来。林道长停止了做法退到一旁,双手垂缩在宽大的道袍衣袖中,神色有些奇怪地看着苗君儒。
苗君儒走到尸体前刚蹲下身子,还未开始检查尸体,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道长的衣袖中闪现一缕寒光,在肖三妹的惊呼声中,苗君儒成功地避开林道长的袭击,跳到一旁。
林道长袭击不成,挥起匕首再次扑上前,苗君儒正欲闪避,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刀光闪过之时,林道长的头颅飞起半空,一腔热血如泉水般喷溅而出。
肖三妹赶紧捂住水生和荷花的眼睛,不让他们看到如此血腥的场景。
林道长的头颅虽在半空,但眼睛盯着苗君儒,仍咬牙挤出几个字:“可惜……没能……杀……你……”
刀劈林道长的黑泽熊一不待林道长的头颅落下,飞起一腿准确地踢中林道长的头颅,只见那头颅飞得老高,往悬崖那边落下去了。
有士兵上前拖走了林道长的尸体,苗君儒看着犹自还刀入鞘的黑泽熊一,不禁暗暗吃惊,刚才黑泽熊一显露的那两下,足以证明对方是一等一的高手。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他和林道长并不认识,更无冤无仇,林道长为何要杀他呢?
苗君儒继续检查日军士兵的尸体,只见死者的两眼暴突,眼珠充血,两耳和鼻子也都有血流出,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致死的伤痕。
黑泽熊一站在苗君儒的身后说道:“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他们都没有中毒!”
苗君儒起身说道:“我没有说他们中毒!”
黑泽熊一说道:“这是昨天晚上驻守在这个岛上的士兵,死状完全相同!”
苗君儒说道:“此岛所处位置至关重要,站在岛上,来往船只尽收眼底,进可攻长江,退可守鄱阳湖,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你们在这里应该没少放兵力,怎么就死这么一点人?”
黑泽熊一看了一眼将军,转过头对苗君儒说道:“不该你知道的事,别乱问!”
苗君儒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日本就那么点屁大的地方,能有多少人在我们中国折腾?原先驻扎在这里的,恐怕都被你们调去别的地方了!”他见黑泽熊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接着道:“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些人都是吓死的。你虽然在城内,可是与驻守的在这里的部队,随时都保持联系着,我猜测得对吧?难道他们死之前没有告诉你,他们看到了什么吗?”
黑泽熊一说道:“他们……他们只说看到一道白光……头很疼,后来就没有声音了,我今天一早带人过来,见他们全部都死了,没有一个人活着。”
苗君儒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昨天我下水被激流卷走之后,为什么你的船没沉?”
黑泽熊一说道:“你们下水后,湖上的风浪越来越大,我本打算下水,可那时发觉下去的人都死了,拉上来半截身体,只有你不知死活。我见情况不妙,就让船离开,虽然我的船没事,可也损失了两艘炮艇。”
苗君儒走到胡舟顺的面前,说道:“胡兄弟,据你所知,在那种情况下,有船能够幸运逃脱吗?”
胡舟顺始终都低着头,并未苗君儒一眼,但是声音还是传了出来:“姓苗的,我之前敬重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居然替日本人办事!”
苗君儒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并不生气,转身对着将军说道:“有几句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将军在几位佐官的保护下向前走了几步,还未来到苗君儒身边,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巨响,就在将军一愣之际,苗君儒出手了。他一腿踢开将军身边的一个佐官,顺势拔过佐官腰间的佩刀,架在将军的脖子上。
他从断壁后面现身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抓住这个日本将军做人质,只有这样,他才能全身而退并救出胡舟顺。由于那几名佐官把将军保护得很紧,所以他一直与黑泽熊一周旋着,等待时机。
他果然没有看错吴建新,这个不入流的军统特务,在关键的时候多少还有点用。可惜林道长没看出他的计划,白白搭上了一条命。
苗君儒架着将军,一步步退到肖三妹他们身边,大声喊道:“多谢了!”
“啪啪!”穿着日本军服的吴建新手持短枪从人群中冲出,开枪打倒两个佐官,退到苗君儒身边,开心地说道:“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是上面知道我杀了两个鬼子的大官,保准连升三级,我就是少校了。说不定还会调我到哪里去当个站长什么的。”
苗君儒生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升官发财,快去帮忙救胡兄弟!”
吴建新正要去救人,但被黑泽熊一拦住,他举枪朝黑泽熊一射击,不料子弹卡了壳。黑泽熊一并不把吴建新放在眼里,望着苗君儒说道:“苗教授,您放了将军,我自愿当您的人质!”
苗君儒看了一眼旁边那些瞄准他的日军士兵,对黑泽熊一笑道:“如果我放了你们的将军,说不定连你在内,我们几个都会被打成筛子。”
将军大声道:“黑泽君,为了帝国的最高利益,我命令你开枪!”
苗君儒用刀在将军的脖子上划了一条血痕,说道:“你是聪明人,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对吧?”
黑泽熊一的手缓缓举起,但他没有下令开枪,而是转身朝那两个架着胡舟顺的日军士兵吼道:“放开他!”
吴建新和水生一起冲过去扶住胡舟顺,这时候,苗君儒发觉胡舟顺的腿脚僵硬,好像根本无法走路。吴建新二话不说,弯腰将胡舟顺背起。
将军骂道:“黑泽君,你敢抗命?”
黑泽熊一并没有回答将军的话,而是对苗君儒说道:“我觉得你刚才的分析很有一些道理,我们的情报泄密,很可能被美国人利用了!但是你们中国方面,同样被美国人利用!”
苗君儒以将军做人质,和肖三妹他们几个人朝码头退去,对紧追上来的黑泽熊一说道:“我可不关心谁被美国人利用,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两天之内找不到那艘船,你们的光明计划就会失败。”
黑泽熊一说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中国有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难道你不想知道美国人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苗君儒蓦地想起了肖三妹说过波尔抢鼍龙珠的事,他的心微微一颤,如果波尔逃离县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鄱阳湖的话,究竟在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