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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床

吃完早餐,托比过去查看吉米的情况。他睡在一张用胶布和绳子做成的临时吊床上,吊床悬在两棵树之间。他腿上盖的儿童毛毯上面画着拉小提琴的猫,笑眯眯的小狗,长了眼睛鼻子的碟子和咧嘴笑的汤匙手牵着手,脖子上挂着铃铛的母牛蹦蹦跳跳地跃过正乜斜着自己乳房的月亮。陷入幻觉的人就需要这个,托比心想。

三个秧鸡人——两女一男——端了两把椅子坐在吉米的吊床边。椅子原来可能是和餐桌配套的,深色木质,复古的竖琴椅背,黄棕相间的绸缎坐垫,和秧鸡人一点也不衬,然而他们仍旧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正在进行了不起的冒险。他们的身体亮闪闪的,像掺金的弹力纤维;硕大的粉色葛蛾在他们头顶明艳的光晕里扑翅纷飞。

他们美得太不自然了,托比心想。和我们截然不同。在他们眼中我们必定是次等人,多余的松垮皮肤,衰老的脸,扭曲的体形,要么太胖要么太瘦,毛发丛密,骨节突出。完美索求代价,但付出代价的却是不完美的人。

每个秧鸡人都把一只手放在吉米身上。他们在吹呼噜;当托比走近时,呼噜声更响亮了。

“好啊,噢托比。”两个女秧鸡人中个子高一点的那个说。他们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这说明昨晚他们一定比她想象中更仔细地窥听她们说话。她该怎么回应呢?他们叫什么名字,问这个会不会不礼貌?

“好啊,”她说,“雪人-吉米今天的状况如何?”

“他越来越强健了,噢托比。”矮个的女秧鸡人说。其他人露出微笑。

吉米看起来确实好些了。脸上露出了血色,体热也下降了,这会儿睡得很熟。他们帮他拾掇了一番。现在他头上多了顶破破烂烂的红色棒球帽,手腕上戴着表面空荡荡的手表。一副只剩一块镜片的墨镜笨拙地架在他的鼻子上。

“或许没有那些东西他会更舒服。”托比指指帽子和墨镜说。

“他必须要有那些东西,”男秧鸡人说,“这些都是雪人-吉米的。”

“他需要它们,”矮个女人说,“秧鸡说他必须要有它们。看,这就是他用来听秧鸡说话的东西。”她举起他戴手表的那只胳膊。

“他从这里面看到秧鸡,”男人指指墨镜说,“只有他能。”托比本想问帽子是干什么的,但是忍住了。

“为什么你们把他搬到外面来了?”她问。

“他不喜欢待在黑暗的地方,”男人说,“在那里面。”他对着屋子点点头。

“在这里雪人-吉米可以更好地旅行。”高个女人说。

“他在旅行?”托比说,“睡觉的时候?”他们是否在梦呓吉米的梦境?

“是的”,男人说,“他在朝这里旅行。”

“他会奔跑,有时快有时慢。有时候走路,因为他累了。有时候猪会追赶他,因为它们不懂。有时候他会爬到一棵树上。”矮个子女人说。

“一旦到达这里他就会醒过来。”男人说。

“他从什么地方开始旅行的?”托比小心地问道。她不想流露出疑心。

“他过去住在蛋里,”高个女人说,“我们住的地方,一开始是的。他和秧鸡在一起,还有羚羊。他们离开了天上,到蛋里来见他,告诉他更多的故事,这样他就能告诉我们了。”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里来的,”男人说,“但是现在蛋里面太黑了。秧鸡和羚羊可以,但雪人-吉米不能再待在那里了。”三个人对托比露出温暖的笑容,仿佛笃定她能听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似的。

“我能看看雪人-吉米受伤的那只脚吗?”她礼貌地问。他们没有反对,尽管手还留在原来的地方,也没停止吹呼噜。

托比揭开昨晚包在吉米脚上的布,检查下面的蛆。它们辛勤地忙碌着,清理死肉;肿胀和化脓的情况也在好转。这批蛆快要成熟了:明天她得想办法弄块腐肉,放在太阳下面吸引苍蝇,孵一批新蛆出来。

“雪人-吉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矮个女人说,“然后他会跟我们讲秧鸡的故事,就像他住在树上的时候那样。但是今天必须由你来跟我们说。”

“我?”托比说,“但是我根本不知道秧鸡的故事!”

“你能学会的,”男人说,“一定会发生。因为雪人-吉米是秧鸡的仆人,而你是雪人-吉米的仆人。这就是原因。”

“你必须戴上这个红色的东西,”矮个女人说,“它叫做‘帽子’。”

“是的,‘帽子’,”高个女人说,“到了晚上的飞蛾时间,你会把雪人-吉米的帽子戴在头上,倾听手臂上这个圆的亮晶晶的东西。”

“是的,”另一个女人点点头说。“然后秧鸡的话就会从你嘴里吐出来。雪人-吉米就是这么做的。”

“看到没?”男人说。他指指帽子上的字母:红袜 。“这是秧鸡做的。他会帮助你。羚羊也会帮你,如果故事里出现动物的话。”

“等天色暗下来以后,我们会带条鱼过来。雪人-吉米总是吃鱼,因为秧鸡说他必须吃鱼。然后你戴上帽子,倾听这个秧鸡制造的东西,讲秧鸡的故事。”

“是的,讲秧鸡如何在蛋里造出我们,清除坏人居住的混沌。讲我们如何离开蛋,和雪人-吉米一道徒步来到这里,因为这里有更多叶子供我们吃。”

“你会吃掉鱼,你会讲秧鸡的故事,像雪人-吉米那样。”个子稍矮一些的女人说。三双天真无邪的绿眼睛看着她,伴随着宽慰的笑容。看起来对她的能力深信不疑。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托比心想。我没法说不。他们或许会因失望而独自离去,回到海滩,坐等被彩弹手抓走。他们是容易得手的猎物,尤其是孩子。我怎么可以听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吧,”托比说,“我晚上过来。我会戴上吉米的帽子,我是说雪人-吉米,然后给你们讲秧鸡的故事。”

“还要倾听这个亮晶晶的东西,”男人说,“还要吃鱼。”这似乎是某种仪式。

“好的,来个全套。”托比说。

该死的,她暗想。希望他们会把鱼料理一下再给我。 5Vmhr9wpbhF1FpyKB7NijheHKq6bNhHSRxI8gcDmsvv8Xox7oVza7/2vW2yX1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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