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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请不要这样爱我

有些遭遇过原生家庭之伤的成年子女来访者,在做“我的人生故事”练习(见第2章)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父母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在一些来访者的孩童时期,父母是充满爱和滋养的,也曾经支持和鼓励来访者的婴儿和儿童天性的成长与发展。

然而,来访者在逐渐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和父母的关系却朝着负面的方向发展。

来访者琳达这样形容她和母亲关系的变化:“我来自一个单亲家庭。在小的时候,我和妈妈的关系是非常亲密的,我很感激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从小我的吃穿用度都让班级里的小朋友非常羡慕。然而,到了青春期,她的这种关心和照顾却变成了套在我头上的紧箍咒。从学习到交友再到课外活动,甚至是穿什么颜色的袜子、梳什么样的发型,她都要帮我规定好,不允许我自己做出决定。后来,考大学填志愿,包括现在找工作、找对象,也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不然妈妈就会像祥林嫂一样跟我抱怨这几年她为我吃的苦,让我感到万分内疚。如今我已经成年,却依然无法为自己的生活做主,这让我真的很绝望。同时,我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承担起生活的责任,也害怕如果我真由自己做主,会伤了妈妈的心。”

与此同时,母亲对琳达的想法感到非常的疑惑和委屈:“虽然你已经25岁了,但你在我的眼中永远都是宝贝啊!我怎么忍心看到我的宝贝受苦?从小到大,再艰难的生活条件下,我都是护着你、宠着你的。现在生活条件变好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当然都要为你安排好。你为何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很显然,琳达受到了母亲过度控制和情感敲诈的伤害,造成了她如今虽已成年却仍然需要依赖着母亲生活。在母亲的影响下,琳达对自己的能力毫无信心,并且对自我独立的想法感到羞耻和内疚。而从母亲的角度来看,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关爱,怎么会造成子女的伤痛呢?

母亲对琳达的伤害,是非常典型的由于家庭成长停滞造成的原生家庭之伤。这样的父母,所作所为的出发点往往确实是充满了爱与滋养。然而, 因为父母无法完成家庭成长任务,以及阻碍子女与父母之间必然的权力过渡,父母“不合时宜”的爱和滋养导致了原生家庭之伤。

家庭也会成长与发展

家庭是一个不断变化和调整的动态系统,如同生命一般会成长和发展。就像人的一生会经历婴儿期、儿童期、青春期、成年期和老年期等阶段,家庭也会经历相似的成长阶段。 不同的阶段,家庭有不同的成长任务,来满足家庭中个体的发展需求。

在上文来访者琳达的故事中,当琳达进入了青春期后,她的家庭却没有办法完成相应的家庭成长阶段任务——抚育青少年,使得琳达作为青少年的发展受到了挫折和伤害。 当一个阶段的成长任务未完成时,家庭就无法正常成长到下一个阶段。 于是我们看到,当琳达成年后,本来应该是成年子女离开家庭、开展新人生的家庭阶段,琳达和母亲的家庭成长却停滞了。家庭成长的停滞压抑和限制了子女的成长,造成子女在个人成长需求和与家庭需求之间左右为难。如今就算琳达想要离开家庭、拓展自己的新生活,也会为自己和家庭所处的成长阶段格格不入而感到羞耻和痛苦。

在这里,我参考了美国心理学家贝蒂·卡特(Betty Carter)和莫妮卡·麦戈德里克(Monica McGoldrick)的《成长中的家庭》(The Expanded Family Life Cycle)一书中的结论,来解释各个阶段的家庭成长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在现代多元化的社会,家庭结构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例如,出现了不婚的个人、无孩的丁克家庭、同性婚姻家庭等。在这些家庭中,家庭成长任务的概念显然就不适用。我非常支持家庭的多元化发展,但鉴于本书的写作目的,我仅讨论传统的家庭结构:一夫一妻制有孩家庭。在这里,核心家庭指的是一对夫妻以及其未婚子女组成的“小家庭”。扩展家庭除一对夫妻及其未婚子女外,还包括其他成员,如夫妻双方的父母、兄弟姐妹等。

家庭成长阶段和任务

第一阶段:单身的年轻成年人

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年轻的成年人离开原生家庭,在心理上和经济上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通过发展事业、人际交往、自我探索等形成个人生活目标与自我认同。这个阶段在心理学家看来非常重要,它直接决定了该成年人是否能够成功地完成家庭成长周期的各个阶段。

第二阶段:寻找伴侣,组成新的核心家庭

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单身的成年人寻找到合适的伴侣,并与其组成新的核心家庭,帮助配偶进入自己的扩展家庭和社交圈,同时也与配偶的扩展家庭和社交圈建立起联系。

第三阶段:成为父母,家庭新成员的诞生

这一阶段的家庭最重要的任务是迎接新成员的到来。已为父母的成年人需要为孩子的到来调整彼此的相处模式,共同投入到教育孩子、提供经济支持以及家务劳动中。同时,父母需要重新处理与各自扩展家庭的关系,共同协商养育下一代以及照料上一代的角色和任务。

第四阶段:父母培育青少年成长的家庭

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父母改变与子女的亲子关系,给处于青春期的子女更多的空间,培养和支持子女的自主选择能力,为下一个阶段子女能够离开原生家庭、成为独立自主的成年人做准备。父母同时要关心自己已经步入中年的人生、婚姻和事业,并且开始将重心转移到照顾上一代上。

第五阶段:成年子女离家,父母继续自己的家庭生活

这一阶段最大的改变来源于子女成年,需要离开家庭,开展自己的人生。而家庭在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支持子女离开父母、开始自己的新家庭成长周期,接纳亲子关系转变为平等的成年人亲子关系。同时,父母应该调整自己的婚姻关系,更好地适应“空巢”模式的核心家庭生活。这一阶段,父母可能也需要面临上一代的死亡或者对自己完全的依赖。

第六阶段:父母衰老,进入家庭晚年

这一阶段中父母的身体逐渐衰老,需要他人(常常是成年子女)的照料。家庭在这一阶段最重要的任务,是接受“已到晚年”的现实,这样父母才能够探索新的社会和家庭角色(例如,处于退休状态中、成为祖父母等),接受子女或他人的照顾和赡养,享受晚年生活。同时,父母需要学会处理可能会失去伴侣、朋友、亲人的失落,并且为自己生命的晚年做好准备。

成长停滞造成了伤害

从子女的角度来看,我们会发现家庭的成长任务大部分是根据子女个人的发展需求来演变的。能够完成家庭成长任务的父母,必然能够尊重子女在成长各个阶段所体现的天然特质。

当子女为幼儿时,成长与发展极度需要家庭的照料。父母就是幼时我们的天和地。就算父母在亲子关系认识上有很大的缺陷(例如,父母有强烈控制欲,视子女为父母的所有物,不尊重子女作为个体的权利),只要他们能够给我们生理所需,我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服从他们,并且感激他们,否则我们将无法生存。

进入青春期之后,我们在生理上已经成熟,我们不一定要依赖家庭才能获得生理所需。但是,在情感和心理上,我们还是非常稚嫩的。此刻,我们需要家庭来培育我们的情感和心理健康,也需要家庭给我们锻炼独立自主能力的机会。而这时,在亲子关系认识上有很大缺陷的父母就没有办法满足我们的需求。他们可能只会继续给我们提供无微不至的生理所需,但是却漠视甚至厌恶我们新萌发的情感和心理需求。

从父母的角度来看,家庭成长阶段和任务的变化与过渡,必然意味着父母对子女生活掌握的逐渐减少。就像龙应台写的那样,“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在西方社会中,受到宗教影响,大部分父母认为孩子和自己都是上帝的子民,自己本来就没有权利主宰子女的人生,因此培养子女独立生活的能力、支持子女早点离开家庭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相反,对于习惯了“背着孩子前行”、视子女为自身一部分的中国父母来说,要接受家庭成长中必然会发生的、子女逐渐脱离家庭的过程,是一个极大的心理落差和观念挑战。在传统大家族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中国父母,大多数并不懂得家庭是会成长和变化的。在他们成长的年代里,几乎家家都是几代同堂的情况,并没有经历过成年的个体需要独立出家庭的这一阶段。

面对子女新一代的独立意识,传统观念较强的中国父母很容易把正常的家庭成长阶段过渡当成是对自己的攻击和挑战,因此不愿意完成家庭成长任务,也无法让家庭顺利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生长于小城镇的来访者小陈来到大城市H市读本科,毕业后小陈决定留在H市工作,却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原来,父母早已给小陈在家乡找到了一份闲职,也准备好了婚房,就等着他毕业了回到老家过上平淡却富足的生活。而父母的美梦,却被儿子想要在H市闯出一片天地的决心所击碎。为此,小陈父母常常打电话给小陈,哭诉自己的思念之情以及责骂他不孝顺,还发动亲朋好友一起给他做思想工作。这对于刚刚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的小陈来说,实在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和痛苦。工作上的压力加上家庭的不理解,让小陈的心情深陷谷底。

在和小陈父母的交流中,我了解到他们一直生活在家乡安逸的小城镇中,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大家庭,因此儿子离家的决定给父母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他们为小陈并没有顺从自己的意愿回家而感到失望,为自己费心帮助小陈铺路却得不到回报而感到委屈,也为自己无法再掌控小陈的生活而感到恐慌……种种负面情绪翻涌上来,小陈父母自然而然地把小陈的离家理解成对自己的攻击——“不孝顺”,于是对他产生怨愤的情绪,做出过分控制、情感敲诈、言语攻击等伤害行为来捍卫自己的权威。

许多不能接受家庭阶段的自然过渡、不愿意完成家庭成长任务的中国父母,可能并不是不爱子女,而是不知道该怎样爱日渐成熟、独立的子女。大多数中国父母辈的成长环境和如今社会大环境非常不同。20世纪50年代或者60年代的中国社会,依赖的是紧密结合的大家族关系,而如今社会需要的是成熟独立的个人。社会的巨变,强烈地冲击着中国的家庭形式和结构。时代的进步,造成了父母与子女之间这道深深的鸿沟。

不懂得,也没有经历过家庭成长阶段的父母,就像小陈父母那样,会因不知道该如何揣度子女新生的成长需求而变得充满防御性。其实,造成原生家庭之伤的背后,是他们对家庭和社会变化的害怕与迷茫。

家里谁说了算——权力的过渡

根据家庭心理学家萨尔瓦多·米纽庆的理论,家庭阶段的成长和发展也会带来家庭权力的过渡。家庭权力,指的是在家庭中谁可以做最终决定。

在家庭成长的第一、第二阶段,没有子女的时候,父母掌握着核心家庭的最大权力,其他扩展家庭成员,例如祖父母、兄弟姐妹等,可以给父母建议、帮助和资源,但是却不能为他们做主。

在家庭成长的第三阶段,子女诞生了。作为幼儿的子女是懵懂无知的,没有做出判断和决定的能力。因此,父母依然掌握着核心家庭中的最大权力。有些比较民主开放的家庭,父母会给子女一些讨论的空间,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父母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在这一个阶段,父母采取放手的态度,把家庭权力全权托付给子女,对年幼的子女来讲依然是一种伤害。比如,父母过分关注自己,对子女的生活不管不顾;或者父母过分宠溺子女,对子女有求必应,这样两种极端的情况都会造成原生家庭之伤。对于年幼的儿童来说,可以毫无限制地决定自己的生活,甚至决定父母的生活是一件很令人迷茫和可怕的事情。因为儿童的身体、情感、智力都还没有发育成熟,无法合理驾驭这么大的权力。过多的家庭权力会放纵子女的自恋情结,长大后的子女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缺乏同理心、时刻想要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霸凌者,或者成为受挫能力很差、缺乏韧性和毅力的弱者。

在家庭成长的第四阶段,子女走入了青春期,大多数父母进入了中年期。此时,尽管子女急迫地想要更多的家庭权力,但由于青少年在情感和心理上都未真正成熟,父母仍应该是家庭权力的主要掌握者。与此同时,父母也需要不断为子女提供体会和使用家庭权力的机会,这不仅是为了满足子女成长的迫切心情,也是为了培养子女的独立性、自我奋斗精神及家庭责任观,为家庭成长到下一个成长阶段做准备。父母会通过允许青少年子女为自己的生活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决定(例如穿衣打扮、追求流行音乐等),或者通过允许青少年承担一些家庭和社会责任(例如做家务、做义工服务等)来赋予青少年子女越来越多的家庭权力,帮助自己和子女过渡到下一个阶段。

通过第四阶段父母不断地赋权,在家庭成长的第五阶段,已经成年的子女将和父母拥有同样多的家庭权力。父母不能再为子女做最终的决定。同样地,子女也不能再依赖父母为自己安排好一切。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过渡到了平等的、相互尊重的成年人与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只有拥有了和父母一样的家庭权力,成年子女才可能脱离原生家庭,开始自己的新家庭成长周期。

图3-1 父母与子女的家庭权力过渡示意图

到了第六阶段,父母已经年迈而衰老,在中国的国情下,大多数成年子女将承担起照顾父母的责任。在第六阶段的后期,父母也许会因为生理衰退、收入减少等原因无法自己做决定,成年子女在父母家庭中所拥有的权力很可能最终会高于父母(见图3-1)。

权力过渡受阻造成了伤害

在社会文化和经济发展的影响下,中国家庭中的权力问题主要集中在第四阶段向第五阶段过渡的过程中。 一方面,父母牢牢把控家庭大权,抑制和阻碍子女获取适当的家庭权力,与急需生长空间的子女产生激烈矛盾;另一方面,子女虽心有不甘,但由于害怕承担经济和生活压力,自己也并不愿意完成家庭权力的交接。 这样父母与子女相互依存、相互拖累造成的结果,就是家庭无法完成正常的权力过渡。到了第五阶段和第六阶段,虽然已经成年,子女依然需要在经济上和心理上依赖父母,父母依然需要管束和照料子女,子女成为所谓的“啃老族”。

来访者小林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家庭条件比较优渥,自小受到娇宠,连学校打扫卫生都是父母代劳。小林大学毕业后,靠着父母的介绍找到了一份闲职。由于这份工作薪水并不高,小林选择继续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也十分乐意继续照顾宝贝女儿的生活起居。这样一住就是四五年,小林在享受父母无微不至照料的同时,也十分苦恼父母对自己的管束。小林表示,父母依然会像小时候那样规定她必须要在晚上12点钟前回家,依然会过问她的交友圈、工作状况和个人爱好,依然会不敲房门就进她的房间。更让小林苦恼的是,最近父母在不断劝说小林去相亲,希望她早日找到一个上门女婿。小林烦恼不堪,认为父母对自己的生活过分控制。

“你有没有想过从家里搬出来独自生活呢?”我问。

“可是,我没有存款,也没有好工作,我怎么可能独立生活呢?”小林想了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父母的错,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我作为成年人的权利?应该改变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像小林和父母这样别扭的依赖关系,在很多“啃老族”身上都能看到:一边怨恨着父母的管束,一边又舍不得离开父母的照顾。 这既是父母的悲哀,也是子女的悲哀。对于小林来说,她遭受了原生家庭之伤是事实,父母未能完成家庭权力的过渡造成了对她的情感之伤。但与此同时,她屈服于自己的软弱和怯懦,紧抱着“永远的受害者”身份,而令自己深陷原生家庭之伤不能自拔也是事实。如果小林和父母都不愿意承担起属于各自的家庭权力和责任,无论怎么相处,小林和父母的关系只会在相互激怒,又相互纵容中变得越来越差,小林也会在原生家庭之伤中越陷越深。

孝顺文化也应与时俱进

有些人认为,家庭权力过渡带来父母权力的不断减小,子女权力不断增大,是对父母权威的不尊重,会导致亲子关系向更加负面的方向发展。例如,上文来访者琳达认为,自己如果开始主动掌握人生大权,会让妈妈伤心,也会让自己内疚;又例如,上文来访者小陈的父母认为,小陈坚持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利,是对父母的不孝和伤害。这样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传统孝顺文化的影响。

在传统孝顺文化中,“孝”体现为子女对父母权威的绝对顺从,父母对子女的一切行为都是合理的,并塑造“父母既然生了子女,就有权力对子女做任何事”的幻象。这样的思想,并不是在帮助父母与子女建立相互尊重、相互关爱的亲子关系,而是在维护父母权威至高无上的地位,形成父母“管束”子女的上下级关系。然而,失去平等的亲子关系,不仅会阻碍子女的个人发展,而且会影响到父母的幸福生活,更加不利于亲子之间建立良好的关系。

小万和妻子一直和小万的父母住在一起,享受着父母为自己洗衣做饭的便利。没过几年,双方父母都想抱孙子了。尽管小万和妻子并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也没有经济能力抚养一个幼儿,但是为了让父母高兴,小万和妻子还是顺从父母的意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孩子一断奶,小万和妻子就把孩子丢给了父母,自己做起了潇洒的甩手掌柜。小万觉得,父母来照顾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是父母要的孙子,当然他们要负责养咯。”双方父母虽然非常忧心于小万和妻子对孩子不闻不问的态度,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放弃自己安逸的退休生活,替代小万和妻子养育幼儿。

像小万父母这样不仅需要照料子女,还要照料孙辈的父母,在中国社会是非常常见的。这样的父母不敢“退休”。自始至终,他们从未给过子女长大的机会,也从未给过子女独当一面的权力。他们对子女的独立生活能力有着深深的不信任,对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未来有着无尽的焦虑和恐惧。所以,尽管已经上了年纪,但他们还得继续承担家庭主要照顾者的角色。

然而,不管这样的父母有多不愿意放手,事实上,父母在一天天地衰老,总有一天会失去照顾他人,甚至是照顾自己的能力。此时,一直享受着父母照料的子女能否承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重任?比如我的朋友小万,作为独生子女的他和妻子能够承担起未来照料四个老人和一个小孩的责任吗?

传统的孝顺文化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 在任何关系中,只有平等的权力,才能带来真诚的尊重和融洽的相处。不平等的关系,一定会造成被管束方(子女)的反抗和怨愤,管束方(父母)的压力和恐慌。 家庭权力过渡的最终目的,是让父母和成年子女回到各自的家庭角色中,拥有彼此应该拥有的权力,承担各自应该承担的责任,享受平衡的生活,建立更加和谐、融洽和自然的亲子关系。

如果作为子女的我们盲目顺从了父母的意愿,放弃了自己的家庭权力,继续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生活,那我们就必然无法成长为一个有独立意识、能够适应社会、拥有家庭责任感的现代成年人。在如今竞争激烈的社会中,在成长阶段上落后的我们也极有可能在父母未来需要我们照顾的时候,缺乏足够的经济能力或者心理能力来赡养父母。因此,在现代社会中,传统孝顺观念里对父母的顺从和对父母的赡养其实是相互矛盾的。

时代在变迁,传统美德也需要与时俱进。新时代的“孝顺”文化应当鼓励子女争取家庭权力的过渡,成长为一个独立、成熟的成年人,这样才能在父母需要的时候更好地回报父母。 bMlst9f4humrHIlnAItZdy5j423v3xM7kDIzf8MQ42jDCkN+14cbRj51YRWfUe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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