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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在人类所有的发明中,数学和诗歌无疑是最古老的。可以说自从有了人类的历史,就有了这两样东西。如果说牧羊人计算绵羊的只数产生了数学,那么诗歌则起源于祈求丰收的祷告,由此看来,两者均源于生存的需要。比较而言,数学可能诞生于稍早的游牧文明,而诗歌则出现在农耕文明之初。无论数学还是诗歌,它们的故事和触角遍及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以及历史和生命的每一个瞬时。

2016年初夏,诗人北岛来杭州,电话约我见面。晚餐时,北岛说自己小时候数学很糟糕,但认为数学非常重要。当着其他朋友的面,他邀请我写一本《给孩子的数学故事》的书。我知道,几年前北岛选编了《给孩子的诗》 ,出版后,一时洛阳纸贵,孕妇和幼孩母亲都纷纷购买。虽然如此,我并未立刻答应,因为若干年前,曾有多家出版社向我约过同名书稿。

原因有三。首先,我觉得中国的孩子够辛苦了,不想再给他们增添课外负担。其次,我从没有给少年儿童写过书,不知什么样的故事能吸引他们。再次,拙作《数学传奇——那些难以企及的人物》写作始于1990年,历时1/4个世纪,而作为“给孩子”系列书的主编,北岛希望我年内能完成书稿,是否来得及?撰写可不同于选编,每篇文章每个字词都得自己操笔。

那以后,北岛来过几次电话,分别是从北京和南方,后来他又加我微信交流。北岛很真诚,“我调研过了,你是全中国最适合写这本书的人”。这句话最后打动了我。我与北岛认识已经20多年,第一次见面是在1995年夏天的巴黎。4年以后还是在同一座城市,我和巴黎的朋友为他庆祝50岁生日。2004年夏天,北岛第一次回湖州南浔老家省亲,我和家人也陪同前往。

虽说之前我曾10多次在北岛主编的《今天》杂志上发表诗歌、散文或译作,我们也都是《读书》杂志和三联书店的作者,他应该读过我的书籍或文章,包括数学文化方面的,没想到他还那么认真地去做调研。可以说,是北岛的真诚和认真打动了我,于是我答应下来,在夏日远足归来以后,便开始动笔了。幸运的是,那个暑假特别长,因为G20(二十国集团)峰会在杭州召开。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篇以后,剩下的都好办了。就像写作其他书籍一样,我享受其中。

其间还有别的故事发生。几乎在北岛来杭州的同一个星期,一位叫余建春的河南打工青年给我寄来一封手写的信函。小余老家是信阳新县,毕业于郑州一所牧业专科学校,业余喜欢钻研数论问题。在没有学过高等数学,也不知道同余符号等基础知识的情况下,小余得出了几个有意思的数论结果,包括给出无穷多组相邻的自然数,它们的立方和均为立方数。遗憾的是,这个结果外国人已经先他一步得出来了。

余建春的另一个发现是,给出著名的卡迈克尔数的一种新的判断方法,他用二次式代替经典的一次式,且效率不低,这是包括我本人在内的数论工作者没考虑过的。卡迈克尔数是一类伪素数,它虽不是素数,但在某种意义上有着与素数相同的性质。我给小余回了信,对这项结果表示肯定。他随即回复我,他已到杭州打工,希望来浙大拜访我。刚好第三天我有研究生讨论班,便邀他来班上讲,给了他30分钟的时间。我觉得小余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不是冲着某某大猜想,而是专注于小问题。

我在朋友圈不经意提及此事,被敏感的晚报记者小Z看见,她联系我希望能采访余建春。出乎我的意料,她的报道和消息持续发酵,包括新华社、央视、《人民日报》、《中国日报》、《参考消息》,美国的CNN(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华盛顿邮报》,英国的BBC(英国广播公司)、《泰晤士报》,甚至法国巴黎地铁小报都进行了正面报道。父母早亡的小余命运因此改变,先后得到湖州、上海和香港的三位贵人相助,有机会迈出国门,并喜结良缘。与此同时,我发现有些报道明显过头,因此婉拒了包括伦敦《每日电讯报》等数十家媒体的采访要求。

这件事给我的启示是,数学虽然比较抽象,有时是无用的,却是大众(无论中外)关心的一门学科。毕竟,不管你是否愿意,绝大多数人都要学上十几年数学。可以说,学好数学是一桩幸福美好的事儿,学不好数学则是一桩痛苦莫名甚或悲惨的事儿。众所周知,一个人能否学好一门课程或学科的关键在于他或她有无兴趣,以及兴趣的多寡。这样一来,这本书的意义就不言自明了:它也许可以帮助更多人了解和喜欢数学。

至于后来发生的各种分歧,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本书的出版也延宕了一年,不再属于北岛主编的“给孩子”系列书,但仍然由中信出版社出版。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感谢北岛,是他的邀稿和催促,才有了这本书。在此期间,拙作《数学简史》(最初来自一位物理学家的建议和敦促)由中信出版社出版,入选2017年度“中华优秀科普图书榜”,获得中信出版集团“年度经典再版图书奖”,我本人也荣膺“年度作者”称号。《数学传奇》则于2018年年初荣获“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上一次数学类图书获此奖项是在2010年,即由华罗庚、段学复、吴文俊、姜伯驹等前辈大家合作的《数学小丛书》)。

也正是在这一年多时间里,这本书的绝大部分篇目陆续得以发表,其中《人民文学》刊发了三则故事,《南方周末》整版刊发了一则故事,其他文章散见于“知识分子”、“赛先生”和“科学人”等微信公众号,以及《科学画报》、《中国数学会通讯》、《中国工业与应用数学会通讯》和《数学文化》等杂志,在此一并向包括中信出版社在内的诸位编辑致意。与此同时,我真诚地希望数龄(学习数学的年份)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收获,期待你们的批评指正!

蔡天新,杭州彩云居
2017年春节—2018年春节 TIpxnC9boPJmaiVfFIKU1e/jkSb5EyiBvp/1pYbLlOBOH5HWlnVlQa0Agf7xQ34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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