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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涉足影视圈1

方玉斌解释说:『30多年前,精英不仅垄断了话语权,更是唯一有消费实力的人群。从某种意义上说,电影就是拍给他们看的!能满足这群人胃口的影片,艺术成就自然较高。但经过30多年经济高速增长,中国人有钱了,贩夫走卒也能看电影了。更要命的是,一张电影票卖给精英是60元,卖给普通人也是60元。这就导致了一种现象:精英依旧垄断话语权,消费主体却变成大众。于是乎,精英永远在吐槽,大众拼命在消费。』

1要成为高手,就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

周五深夜,方玉斌关掉灯,与小老乡一起离开办公室。电梯里,对方仍有些心有余悸:“千万别告诉其他人,这活儿是我干的。”

方玉斌心里也紧张得不行,表面上却装出轻松的样子:“放心吧,这件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上到出租车,方玉斌把皮包放在胸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唉,毕竟是个读书人,真要去干偷偷摸摸的事,滋味实在不好受!

几天前,方玉斌想到的最后一招撒手锏,正是袁瑞朗留给他的后台软件密码。袁瑞朗曾经说过,公司的办公网络里有一个后台软件,可以查看所有人半年内的聊天记录。袁瑞朗当初把密码交给方玉斌,是让他去调出燕飞的聊天记录,可惜事情还没开头,袁瑞朗就被免职了。

如果不是燕飞的步步紧逼,这个秘密或许会永远藏在方玉斌心底。但最后,复仇的火焰让方玉斌铤而走险。

毕竟时过境迁,哪怕握有密码,方玉斌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彼时,袁瑞朗还是上海公司总经理,方玉斌拿着尚方宝剑,大可以直接去行政部找技术人员。但现在,一把手换成了燕飞。方玉斌只能求助精通电脑的老乡,趁着周末的晚上悄悄溜进办公室。

回到家中,方玉斌急不可耐地掏出U盘并插进笔记本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仿佛老鹰盘旋在空中,正机敏地寻找猎物。

很快,方玉斌就有了收获。正如当初袁瑞朗的猜测,燕飞与公司财务部部长孟薇之间,保持着暧昧关系。而且从聊天记录来看,燕飞堪称不折不扣的情场浪子,他的女伴远不止一个孟薇。

除了孟薇以外,燕飞还与上海的一名模特眉来眼去,两人经常去宾馆开房。最近这段时间,燕飞又对一名女大学生发起攻势。曾经有好几次,燕飞同时打开几个聊天窗口,和几名女子互诉衷肠、你侬我侬。

在所有聊天对象中,孟薇的尺度算是最大的。她会乐此不疲地与燕飞交流哪一种姿势更刺激,也会大喇喇地讥笑燕飞老婆的床上功夫逊色,才让自家老公出外觅食。甚至在自己尚未离婚时,孟薇便经常邀请燕飞去她家共度良宵。方玉斌打心底里惊讶,平常在公司里戴着眼镜,不施浓妆,一副知性女人派头的孟薇,竟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

方玉斌得意地笑起来。他知道,燕飞的好日子到头了。燕飞可是有老婆的人,只要将这些聊天记录泄露出去,他立刻会从荣鼎滚蛋。

时针已经指向深夜一点,狭窄的卧室里只有微弱的电脑屏幕光还在闪烁。在确认燕飞在劫难逃之后,猎奇的心理又让方玉斌不停查阅其他人的聊天记录。一路看下来,方玉斌的睡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这些聊天记录,简直就是一部精彩得无与伦比的小说,残酷的办公室政治以及香艳火辣的男女之情,赤裸裸呈现在眼前。

方玉斌不禁想起以前读过的一篇文章,文章大意是说,江湖里没有干净的门派。比如金庸的小说里,少林寺本来是最不该乱的,但方丈居然有私生子,养在庙里近二十年;丐帮是正义而严肃的,但副帮主夫人居然和两个长老睡过;峨眉派门规森严,但门下最有前途的女弟子却和魔教淫贼生了娃;明教的圣地密道里,天天上演教主夫人的活春宫……

文章最后总结说,看到明星出轨的新闻,不用感叹“贵圈真乱”。其实,没有哪个圈比哪个圈更乱,事实是哪个圈子被关注越多,它就显得越乱。如果以你的交际圈为限画个圆,让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浮出水面,结果一定非常惊人。

看完聊天记录,方玉斌对文章里的观点简直推崇备至。谁在背后捅谁的黑刀,谁和谁有过一腿,众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让自以为了解公司生态的方玉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觉醒来,已是周六中午。方玉斌连下楼吃饭的心思也没有,在家泡了一碗方便面,基本算把肚子填饱了。

这几天抽烟太多,喉咙有些干痒。但方玉斌顾不得这些,吃完泡面立刻又点燃一支。他要借助烟草的力量,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进而想出一条万全之策——既把燕飞的聊天记录曝光,又能让自己撇清关系。

想了半天,依旧没有理出头绪。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打来电话的是林胜峰,他的口气很急迫:“有重要事情,我要马上见你。”

方玉斌问道:“要我回公司吗?”

林胜峰说:“今天是周六,不用回公司。你直接下楼吧,我就在你家楼下。”

方玉斌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自己的形迹败露了?还从没见过林胜峰这般着急,直接跑到楼下堵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玉斌把心一横,走到这一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他打开电脑,把聊天记录保存到邮箱里,接着还给那位小老乡传了一份离线文件,同时在QQ上留言说:“如果我突然失踪,一定要把这份文件曝光出去。”

方玉斌合上电脑,快步走下楼去。林胜峰的别克轿车就停在小区对面。方玉斌上车后,故意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林总,大周末的,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林胜峰的表情却异常严肃:“什么事?当然是大事!我实在不忍心见有人往火坑里跳,才来拉他一把。”

“谁往火坑里跳?”方玉斌心里七上八下。

林胜峰冷笑一声:“昨晚你带着人偷偷摸摸去办公室,拷出那么多资料。怎么样,有收获吗?”

“你误会了。我的电脑有些问题,就找人去修一下。”方玉斌心里直呼不妙,脸上却还在硬撑。

林胜峰用犀利的目光直视方玉斌,隔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看你说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还真有两下子!”

这个林胜峰,说话一会儿阴一会儿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玉斌心里愈发忐忑。

“事情紧急,我不同你兜圈子了。”林胜峰说,“首先你大可放心,我不是燕飞的人。我是分管行政工作的副总,公司的保安部、行政部都归我管。今天上午,我已经看过昨晚的监控视频,也找技术人员查过电脑后台的记录。你究竟拷走了什么东西,我一清二楚。如果我同燕飞是一伙的,早就报案了,你也不会还坐在这里。”

林胜峰接着说:“另外,你必须保证,在今天之内,一定不要把燕飞的聊天记录曝光。”

方玉斌内心疑惑,声音也有些发虚:“为什么今天不能曝光?”

“因为今天,我要带你见一个人。见到这个人,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林胜峰发动汽车,飞快地驶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方玉斌经历了一段无比忐忑的时光。林胜峰驾驶汽车,直接来到浦东机场。两人的机票早已订好,他们登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林胜峰不肯多说什么,只是不断重复“到时候,你什么都会明白”。

在首都机场,一辆轿车已等候于此。离开机场后,汽车风驰电掣地驶向京郊的一处别墅区。林胜峰对别墅似乎很熟,同里面的用人打过招呼,根本不用人指引,便带着方玉斌来到二楼书房。

走进书房,方玉斌看到一个似曾熟悉的背影。此人穿着一件白色真丝衬衫,正在书桌前挥毫泼墨。“胜峰,把人带来了?”这人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带来了。”林胜峰恭敬地答道。

“别在那里站着了,过来看看我这幅字。”此人终于侧过身子。

方玉斌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下!天哪,这不是丁一夫吗?荣鼎资本的董事长,那个一个周前才将自己扫地出门的人。

方玉斌的脑筋一时反应不过来,身体也呆立着一动不动。还是林胜峰拍了他一下:“去看看丁总的字。”

两人走近一看,丁一夫已在宣纸上提笔写下:

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

丁一夫的眼睛始终盯着宣纸,口中淡淡问了句:“这是谁的诗?”

书到用时方恨少,方玉斌并不知道此诗的出处。林胜峰却开口答道:“这是清代诗人黄景仁的诗作。黄景仁是北宋诗人黄庭坚的后裔,一生自恃才高却颠沛流离。乾隆年间,他受陕西巡抚相助做过县丞,不料35岁时客死他乡。”

丁一夫笑了笑:“胜峰的学问,又有长进。”

丁一夫屏气凝神,继续写下此诗的后半段: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作声。

丁一夫将毛笔一搁,接过林胜峰递上的毛巾,擦拭起额头。接着,他坐到沙发上,抿了一口茶:“小方,我知道你委屈,心里还有许多疑惑。今天没时间和你说太多,只是告诉你两件事。”

丁一夫又说:“你要搞垮燕飞,我没啥意见,但你要把自己搭进去,我却舍不得。所以,才让胜峰阻止了你的愚蠢行为。那些聊天记录,从此删掉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丁一夫的口气异常严肃:“聊天记录里有些什么,我不晓得,也没兴趣知道。但我明白,纵然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燕飞顶多灰溜溜地滚出荣鼎,而你付出的代价,却比燕飞大得多。你不仅得离开荣鼎,还会成为公司的公敌,进而在整个职场都难以立足。”

丁一夫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瞧你眼睛里布满血丝,估计昨晚没睡好吧。我大胆揣测,聊天记录里应该不止燕飞一个人的龌龊事。你想过没有,一旦燕飞的事情曝光,无异于告诉公司所有人,他们的把柄都攥在方玉斌手上。大家会怎么看你?是不是人人都想拔掉你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还有,”丁一夫将后背靠在沙发上,“聊天记录对燕飞来说不过是几则丑闻,但对于你方玉斌,后果却是灾难性的。你是用非正常手段盗取个人隐私,然后再把它散播出去,不仅荣鼎会开除你,以后也没有哪家公司敢用你。”

丁一夫似乎动了怒:“以你的聪明,大概会去琢磨如何不动声色地把聊天记录流传出去,既让燕飞身败名裂,又不至于引火烧身。但你忘了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种事终究会有人查清楚。幸亏今天胜峰去办公室加班,发现了情况,我才告诉他,一定要把你从火坑边拉回来。”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丁一夫说得没错呀,自己这招撒手锏,换来的只是玉石俱焚。为了扳倒一个燕飞,搭上自个儿一辈子的前途,实在不划算。想到这里,方玉斌真有些后怕。

丁一夫指了指书桌上的那幅字:“我写的这首诗,就是专门送给你的,拿去好好看一看!年轻人有才气是好事,但不能遭遇一点挫折就钻牛角尖,让才气变成了书生气。记住,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

“多谢丁总的教诲。”方玉斌点了点头,脸上既有感激,更有羞愧。

“刚才我说了第一件事,接下来说第二件事。”丁一夫说,“既然你在上海公司待不下去,我打算给你挪个地方。”

“挪地方?”方玉斌一脸茫然。

丁一夫接着说:“金盛集团项目是荣鼎资本近年来遭遇的最惨痛失利,不把这个烂摊子收拾了,我是夜不能寐。我已经决定,上海公司不再负责这个项目,由总部直接接手。总部会派出一个管理团队进驻江州,团队人员由总公司任命,对外,它是荣鼎在江州的全权代表;对内,它直接向我汇报工作。我打算派你去江州,担任管理团队的负责人。”

故意停顿了几秒,丁一夫又问:“管理团队只是临时机构,负责人没有正式级别。你愿意去吗?”

“愿意!”方玉斌毫不犹豫地答道。他当然清楚这个职位的特殊意义,正如丁一夫所言,处理金盛集团项目是荣鼎目前的头号大事,哪怕没有任何级别,只要能够在第一线负责操盘这个项目,就意味着你得到了高层的极大信任。丁一夫说得很清楚,任何工作直接向他汇报,在荣鼎资本这可是好些个分公司总经理都没有的殊荣。

“很好!”丁一夫点了点头,“你就放心上任吧,上海公司的事不必操心,至于那些报销单据,燕飞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我找你就这两件事,现在说完了。”

“丁总,”方玉斌壮起胆子说,“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为何要把我从悬崖边拽回来,还委以重任吗?”

丁一夫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跷起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膝盖,仿佛陷入沉思的样子。方玉斌手心开始冒汗,心想自己是不是问得太多?

隔了一分钟,丁一夫才开口:“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实言相告。”稍做停顿,他又笑了笑:“据我所知,当初费云鹏召见时,可没给你这种待遇。”

方玉斌很惊讶,没想到连费云鹏召见自己的事,丁一夫都一清二楚。只听丁一夫缓缓说道:“我之所以用你,有三点原因。第一,是你的人品。这段时间你受了很多委屈,被人整得死去活来。究其原因,就在于你不肯出卖袁瑞朗。对于有知遇之恩的人,你不惜拼死维护,这种品德是值得尊敬的。”

丁一夫又说:“第二个原因,是你的才干。自打那天在华家别墅相遇之后,我专门了解了你的情况。这些年你的成绩不俗,是上海公司的业务骨干,投资光迅的案例,非常漂亮。还有你写的那本书,我也大致翻了一遍,上下几千年,纵横九万里,深入浅出、举重若轻,颇有些春秋笔法呀。”

丁一夫继续说:“最后一个原因,你是我视野所及中,最适合处理金盛集团项目的人选。你介入这个项目的时间早,了解具体情况。另外,金盛如今的情况很复杂,我们虽是重要股东,但华家人的余威尚在,江华集团又携巨资进入。我眼中的合适人选,一定要能协调好这三方关系。江华集团的管理层对你印象不错,更难得的是,华家人对你信任有加。”

丁一夫笑着说:“为了帮你一把,华家人居然把你藏进别墅,看来彼此的交情不一般。后来,我在探望华夫人时提到这事,她更是一个劲地夸你。这份交情,对于日后的工作是有用处的。”

丁一夫抖了抖衣袖,说:“时间有限,我只能同你说这么多,还有不明白的,可以向胜峰请教。这段时间你不用回上海了,就留在北京,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把管理团队的班子搭起来,接下来奔赴江州。”

方玉斌刚想点头,却想起一件事情,有些为难地说:“我正在上海读MBA,下周是最后一门课程的考试。”

“考试有什么要紧的?”丁一夫不屑地说。

林胜峰出来解围说:“玉斌当初没当上总监,就卡在了学历上,后来才去读的MBA。考试也就半天时间,让他回一趟上海也耽搁不了多少事。”

丁一夫挥了挥手:“大战当前,什么学历的事,摆一边吧。”他又说道:“我就没有硕士文凭。胜峰,你有吗?”

见林胜峰摇头,丁一夫说:“对嘛,那不就结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方玉斌已不敢再开口。他只是在心里苦笑,大领导真是不了解下面人的疾苦,不是那条“没有硕士学历,不得担任分公司总监级干部”的破规矩,我才用不着去念什么MBA!

丁一夫从沙发上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公司的规矩是我定的。规矩只是说,没有硕士文凭不能当总监,又没说不能当副总。小方,别去在乎学历的事,把所有精力扑到工作上。”

“好,我听丁总的!”丁一夫的这句承诺,仿佛给方玉斌的身体里打入了一管鸡血。

2明明白白做糊涂事,糊糊涂涂做明白人

离开丁一夫的别墅后,林胜峰与方玉斌到宾馆住下。一天之内发生的逆转实在太大,方玉斌既有激动亢奋,更少不了满腹疑窦。他下楼买了几串烧烤,又提着几罐啤酒,来到林胜峰的房间。

林胜峰打开房门后,笑着说:“我就猜着你还有话要说。”

方玉斌也嘿嘿笑起来:“丁总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还可以问你。”

林胜峰把方玉斌请进屋:“老大发了话,我能不听吗?进来吧,咱们边喝边聊。”

把烤串摊在桌子上,方玉斌拉开一罐啤酒,放到林胜峰面前:“林总,你才是高人不露相!”

林胜峰喝下啤酒,摇着头说:“我算哪门子高人?跟着丁总这些年,没学到什么本事,只有这一份忠心。既然身在上海公司,就帮他盯着点事。”他又说:“几年前,丁总写了一副对联送给我,对联写道:明明白白做糊涂事,糊糊涂涂做明白人。这些年,我不过是按这两句话在做。”

对于林胜峰的定力与演技,方玉斌不得不佩服。莫说是自己了,从袁瑞朗到燕飞,恐怕没人能觉察出林胜峰的真实角色。这个在公司里与世无争的好好先生,竟然是丁一夫安插在上海的铁杆心腹。从窥探聊天记录到获悉林胜峰的真实身份,方玉斌不由得一再惊讶,在自以为熟悉的上海公司里,竟还有如此多的内幕与秘密。

方玉斌自个儿拉开一罐啤酒:“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向你请教了。”

林胜峰爽快地说:“尽管问。”

方玉斌问:“袁瑞朗究竟为什么下课?”

林胜峰毫不犹豫地说:“一来是他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副总裁位置,鬼迷了心窍,二来就是那份自作聪明的检讨。”

林胜峰又说:“你跟在袁瑞朗身边那么久,多少知道些情况。他是被丁总延揽进荣鼎资本,这些年对他栽培有加。公司里眼红的人不少,费云鹏更是处心积虑想干掉他,有好几次,都是丁总出手保护了他。”

林胜峰接着说:“偏偏在这时,金盛集团项目出了问题,丁总与华子贤因为有几十年私交,有人难免想利用这个做文章。”

方玉斌点了点头,心想当初苏晋的分析真是丝毫不差。费云鹏出手的目标,绝不是袁瑞朗,而是直指丁一夫。

“平心而论,在金盛集团项目上,袁瑞朗是有些委屈。”林胜峰说,“可他也不想想,从古到今都是丢车保帅,哪有替士兵挡子弹的将军?袁瑞朗把责任扛下来,丁总就主动了。丁总腾出了手脚,才能回过头保护他。袁瑞朗不肯承担责任,岂不是要把祸水往丁总身上引?一旦丁总被困住手脚,谁还能保他?”

林胜峰叹了一口气:“袁瑞朗大概以为自己离副总裁宝座近在咫尺,不愿意节外生枝。可就因为他的懦弱逃避,尤其是那份把责任往丁总身上推的检讨,让丁总在董事会承受了空前压力。”

文章千古事,一字不可轻,此话当真不假!就因为那份检讨,丁一夫左支右绌,袁瑞朗黯然下课。

听林胜峰这么一说,方玉斌也大概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了扳倒丁一夫,费云鹏可谓煞费苦心。华子贤被捕后不久,费云鹏一面对袁瑞朗动手,一面在办公室召见方玉斌示好,便已是在棋盘上布子。扶亲信燕飞上位,再加上方玉斌倒戈,上海公司自然成了他费云鹏的势力范围。丁一夫与华子贤的私交尽人皆知,只要在上海公司穷追猛打,不愁抓不到把柄。

林胜峰没说的话,方玉斌也能猜得出来。譬如说自己在上海公司死保袁瑞朗,让燕飞的阴谋不能得逞,实则是帮丁一夫搭起了一道防火墙。还有丁一夫让总公司接管金盛集团项目,也是反守为攻的一招。燕飞执掌上海公司后,不是挖空心思要在这个项目上做文章,把火往丁一夫身上烧吗?丁一夫索性直接接手,让燕飞连边儿都挨不上。

方玉斌接着问:“我还有件事不明白。既然燕飞如此混账,为何不直接干掉他?当时在江州冒险求见丁总,我已经把燕飞损公肥私的事报告给他了。”

林胜峰拍着方玉斌的肩膀:“当时情况未明,你小子就敢直接跑去告御状,胆子可不小!不过这一回,还真让你赌对了!”

方玉斌尴尬地笑了笑。他实在没料到,当初走投无路时的孤注一掷,竟收获了如此丰厚的回报,不仅重新在荣鼎站稳脚跟,还跻身丁一夫的圈子。

“丁总不动燕飞,我估摸着是投鼠忌器。”林胜峰说,“丁总考虑问题,向来是从大局出发。他曾对我说,世界上的公司有三类:赚钱的、亏损的、破产的。而投资公司只有两类:赚钱的与破产的。”

“怎么讲?”方玉斌问。

林胜峰说:“投资公司是怎么运作的?不就是向外募资,让人家把钱交到你手上,然后再把这些钱投出去赚取利润。人家凭什么把自己的钱交给你来投资?就是相信你的能力,相信钱交到你手上,会赚更多的钱。如果外界质疑投资公司的赚钱能力,你就募不到资,最后只能破产。”

方玉斌逐渐明白了:“丁总是担心燕飞的劣迹曝光后,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林胜峰点了点头:“如果让外人知道,我们堂堂的上海公司总经理收了人家的好处,就敢违规把几千万真金白银投过去,那还得了?以后我们去哪儿募资?所以,面对这种事,丁总选择了隐忍不发。”

“正因为不能大张旗鼓地动燕飞,只能让老弟受委屈。”林胜峰说,“可没想到,燕飞对你下手忒狠了,你也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丁总实在疼惜人才,不愿意看到你同燕飞玉石俱焚,才让我把你带来北京。”

方玉斌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飘过一丝哀叹,如果说丁一夫与费云鹏是对弈的双方,那自己,甚至袁瑞朗、燕飞等人,只不过是几枚棋子。帅位危急时,丁一夫毫不犹豫地牺牲掉袁瑞朗这枚车,如今根据棋局走势,丁一夫又暂且留下了自己这枚过河小卒。

方玉斌叹了一口气:“既要收拾金盛的烂摊子,又要防着费云鹏暗箭伤人,也够难为丁总的。”

林胜峰说:“职场险恶,哪能没有难处?很快你也要体会到了。”

“什么意思?”方玉斌问。

林胜峰说:“我听丁总说过,往金盛集团派驻管理团队的事,总部已经达成一致。费云鹏不好明着反对,便玩起掺沙子的把戏,执意要把自己的人塞进管理团队。”

方玉斌着急起来:“丁总是一把手,这事上可不能含糊。真让费云鹏把手伸进去,事情就麻烦了。”

“一把手也有一把手的难处。”林胜峰叹了一口气,“丁总可以扶你当团队的负责人,可费云鹏提出的人选,他也不能一律否决。再说了,因为金盛集团项目出了问题,费云鹏近来气焰十分嚣张,丁总也不宜在此时和他爆发正面冲突。”

团队还没建立,方玉斌就已经可以预料出日后的钩心斗角,不免有些垂头丧气。林胜峰又说:“玉斌,在上海公司共事这几年,我一直在观察你。你的能力没的说,但有一件事,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

“请说。”方玉斌敛容细听。

林胜峰缓缓说:“你的个性过于刚直甚至有些自负,处事较少圆融。比如和同事的关系,你深得袁瑞朗信赖,外人犯点红眼病在所难免,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低调谨慎。可你呢,俨然好斗的公鸡,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何必呢?”

林胜峰接着说:“近些日子,你走了麦城,公司里有不少人偷着乐。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虽说不值一提,但你是否也要反躬自省,自己是不是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听林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方玉斌心悦诚服地说。其实,林胜峰这番话,以前也有人说过,如戚羽便多次告诫方玉斌。当初不以为意,直到经历波折,方玉斌终于有了顿悟之感。

一周之后,荣鼎资本派驻金盛集团的管理团队便已组建完成。团队由方玉斌负责,副手是卢文江,此前任总公司人力资源部总监助理。从卢文江的履历来看,毫无疑问属于费系人马。团队一把手由丁一夫钦点,二把手是费云鹏属意的人,这种搭配与林胜峰此前的预估分毫不差。

团队即将开赴江州,方玉斌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进行最后的行前动员。会议进行到一半,他突然接到电话,说是总公司领导要来看望大家。但凡到了一定规模的企业,都会弥漫着官僚气息,荣鼎资本也不例外。一接到消息,会议立刻中止,所有人静待领导大驾。

十多分钟后,公司宣传部的工作人员拿着相机率先走进会议室。所有人立刻起身鼓掌,营造出欢迎领导的热烈气氛。

方玉斌不过在总部待了几天,便发觉总部领导的官架子的确比分公司老总大多了。丁一夫无论走到哪儿,除了秘书、跟班,还有宣传部的几名摄影人员。他们的职责,就是记录下领导的重要讲话与伟岸身影,然后再把图片、文字上传到公司网站。这副派头,与方玉斌当初在政府工作时见识过的书记、市长毫无二致。

掌声中,丁一夫与费云鹏一前一后步入会议室。丁一夫与费云鹏挨个同大家握手。费云鹏与方玉斌握手时,还笑容可掬地说:“小方,这次把重担压到你身上,可得辛苦了。”

方玉斌双手握住费云鹏,腰杆向下弯曲:“感谢费总的关心,我一定努力。”对于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两人心知肚明,却又装出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接下来,丁一夫与费云鹏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大意无非是此行责任重大,希望参加人员克服困难、认真工作之类。尽管整个过程行礼如仪,领导讲话也是陈词滥调,但方玉斌还是从中感受到一股压力。丁、费二人同时出席,足见金盛集团项目在荣鼎的分量。自己此去江州真能凯旋,无异于大功一件。可如果功败垂成,恐怕从此难以在荣鼎立足,甚至还会作为替罪羊被揪出来。

有关丁一夫与费云鹏在台上的互动,也令方玉斌暗自发笑。当着下属,两人永远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费云鹏讲话结束时,特意说了一句:“我讲的算是抛砖引玉,接下来丁总还要发表重要讲话。总之,一切以丁总讲的为准。”丁一夫的开场白则是:“刚才费总的讲话,我举双手赞成。下面,就在他讲话的基础上,再补充几点。”

丁一夫与费云鹏在各自的讲话中,都提到了团结。费云鹏说:“管理团队的成员,既有来自总公司的,也有从各分公司抽调的。大家在一起工作,是一种缘分,一定要营造出团结的气氛。”接着,他还现身说法:“关于团结问题,我有一点经验可以分享给大家——那就是摆正位置。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必须处理好,不要把矛盾上交;需要一把手拍板的事,也绝不擅作主张。”

丁一夫在讲话中说:“团结问题很重要!在我看来,团结问题也是一个自身素质与涵养的问题。我和费总搭班子这些年来,之所以合作得很愉快,就在于对彼此的人品心里有数。”

听到这些话,方玉斌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才不让自己笑出来。两个已经在台下杀得刀刀见骨的人,居然可以在台上高呼团结?看过这一幕,方玉斌对于“团结”这个词,似乎有了新的诠释——所谓团结,就是一团心结的简称。

领导看望结束后,丁一夫的秘书告诉方玉斌:“晚上丁总同一位央企的老总吃饭,会谈到金盛集团的项目,让你陪着一起去。”

方玉斌自是答应下来。下午5点半,他提前下到车库,与司机一边抽烟聊天,一边等候着丁一夫。6点钟,丁一夫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秘书端着茶杯,提着公文包,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方玉斌赶紧拉开车门,恭请丁一夫登车。

上车后,丁一夫又说起金盛集团项目:“荣鼎资本是投资公司,做的是钱生钱的生意,江华集团也是一家国有投融资平台,主业是资本运作。现在靠这两家企业支撑着金盛集团,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丁一夫又说:“能够找到一家有实力的企业来收购金盛,对各方来说皆大欢喜。可问题就在于,金盛家大业大,有实力吞下它的企业不好找。今天要见的简沧民,大概算是屈指可数的人选之一。人家是央企,财大气粗。”

方玉斌问:“丁总说的是。我们与简沧民的接触,到哪一步了?”

丁一夫说:“目前只能算初步接触。简沧民是只老狐狸,他是吃准了我们着急出手,故意在端架子。”

汽车在东四附近的一处胡同口停下,晚宴就在胡同里的一座四合院。这里曾是清朝王爷的府邸,近年被一位香港商人买下,改造成主打粤菜的高级会所。

丁一夫与简沧民看起来很熟,两人见面后互称老丁、老简,还聊起各自子女的近况。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企业家,一见面就谈生意是很俗的。通常,他们会从养生、旅游、子女教育聊起,接下来会涉及政坛的各种秘密以及人事调整信息,在完成各取所需的信息交流之后,又会以敏感为由,迅速转移开话题。

简沧民主动提到了金盛集团:“有关金盛的材料我都看了,但有一个问题,在我们正式谈判前必须解决。”

“什么问题?”丁一夫问。

简沧民说:“金盛集团似乎是一家地产企业。而国资委早有规定,只要主业不是经营地产业务的央企,以后都不再进入地产领域。有上头的这个政策在,我便无法接盘金盛。”

“这哪是什么问题?”丁一夫摆了摆手,“金盛集团旗下虽然有地产生意,但绝不能说它是一家地产企业。人家近来在海外投资油气田,在江州收购了公交公司、天然气公司,还入股当地城商行。金盛是一家大型综合企业集团,并不是单纯的地产公司。”

丁一夫又说:“至于上头的政策,打擦边球的事咱们见得还少吗?比如,你不以母公司的名义出面,而是用下面的子公司乃至孙公司。总之,办法多的是!”

简沧民笑起来:“老丁就是点子多!”

“过奖了。”丁一夫说,“我能想到的办法,你也都能想到。只不过我嘴快,先说出来。”

大佬们谈生意,方玉斌自然没有插嘴的机会。但他冷眼旁观,发现简沧民对金盛集团大概兴趣不小。真有绕不开的政策壁垒,他早就退出了,绝不会像这般扭扭捏捏,一会儿说有个问题要解决,一会儿又说老丁点子多。对于简沧民的态度,合理解释只能是,既想收购金盛,又想狠狠砍价。

果不其然,简沧民很快就提到价格问题:“你上次提过收购金盛的价格,大概30亿。太高了!”

“你说多少合适?”丁一夫问。

简沧民说:“咱俩都是一把手。所谓一把手,就是要在宏观上把握方向。具体的价格问题,还是等下面人正式谈判时再来协商吧。我只能说,如果你们不做好大幅下调价格的心理准备,恐怕谈判难以取得成果。”

“你这个一把手太官僚了,什么事都推给下面。”因为私交不错,丁一夫说话颇为随意,“我这个人就喜欢抓具体,具体抓。你说句痛快话,所谓大幅下调,究竟是多大幅度?”

简沧民夹了一口菜:“我看了金盛的财务数据,顶多值5亿。”

“但是,还有但是。”简沧民见丁一夫快要发作了,笑着补充道,“你老丁的面子,还值5个亿。两者相加,也就10亿吧。”

丁一夫摇着头:“今晚是我请你吃饭,你如果坚持按这个价格来谈,埋单时我连发票都不会扯。”

简沧民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丁一夫说:“你这个报价,摆明了就不是来谈生意的。这顿饭,只能算咱们私下聚会联络感情。我也是公私分明的,私人聚会只能自己掏腰包,不能占公家便宜。”

满桌人都笑起来。别看这些大领导平时一脸严肃,肚子里装满权谋,其实也有普通人的一面。比如说开点玩笑、整点小幽默之类,还是蛮能调节气氛的。

“你请就你请。”简沧民说,“你是股份公司的董事长,年薪几百万,比起我阔绰得多。”

停顿了一下,简沧民又说:“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没乱报价。这可是承债式收购,你也清楚,金盛在银行有多少贷款,外面欠着多少债。收购之后,烂摊子还不得我来收拾!如果你们肯把债务挪走,别说30亿,60亿我也敢下手。”

“还是三个字:不可能!”丁一夫展现出寸步不让的态势,“你这么杀价,生意没法谈。”

简沧民说:“老丁,别看我出价低,但真正能出价的,满世界又有几家?你这不是农贸市场卖大白菜,张大爷不买还有李大婶光顾。现在有意愿、有实力收购金盛的,我看不会多。”

“我宁可等着张大爷、李大婶来买,就不卖给你简大爷。”丁一夫举起酒杯,“今晚不谈生意了,喝酒!”

宴席的下半段,双方果真不再谈收购金盛集团的事,只聊着风花雪月。从会所离开的路上,丁一夫问方玉斌:“今晚的饭局,你怎么看?”

方玉斌说出自己的分析:“我看简沧民对金盛兴趣不小,只是仗着财大气粗,想压咱们的价。”

丁一夫点了点头:“他端着架子,咱们也不能太急迫,所以后来干脆不和他谈这桩生意了。”停顿了一下,丁一夫叹了口气:“人家的确有骄傲的本钱。如今能吞下金盛的买家,实在不多。”

丁一夫又问:“去江州的时间定了吗?”

方玉斌回答说:“我们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好,”丁一夫说,“到时我亲自送你去江州上任。”

按照荣鼎的惯例,哪怕是各地分公司总经理就任,丁一夫也不会亲自前往,顶多派一个副总裁去宣布。这一回,丁一夫竟然要亲自送方玉斌去江州,实在是破天荒的礼遇。

丁一夫盯着车窗外,似乎在眺望远方:“上次我和你说过,管理团队只是临时机构,并没有什么级别。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亲自送一趟,就算帮你立威吧,日后你同方方面面打交道,也能名正言顺一点。”

“谢谢丁总!”方玉斌感激地说。

3真要按合同办事,杨白劳就该还钱给黄世仁,还唱什么《白毛女》

飞机徐徐降落在江州机场,丁一夫走出机舱,向在停机坪上等候的人挥了挥手。方玉斌提着一个大号公文包,紧跟着走了出来。

前来机场迎接的,不仅有江州方面的人士,更有燕飞率领的上海公司众高管。虽然上海公司已不再负责金盛集团项目,但丁一夫莅临华东地区,上海公司的老总们仍少不了迎来送往的礼节。

众人握手寒暄后,丁一夫钻进了专门为他准备的奔驰轿车。方玉斌、卢文江与燕飞、林胜峰等人一起,坐上了一辆别克商务车。

毕竟都是场面上混过的人,尽管彼此心结难解,在一个车里却能相谈甚欢。林胜峰第一个开口:“玉斌,这辆商务车以后就留在江州,交给你们使用了。”他接着说:“前几天接到通知,说江州这边需要一辆车,让上海公司负责提供。我原本想着把帕萨特开过来,可燕总却说,帕萨特太老旧,这辆商务车是去年才买的,车况还不错。”

方玉斌做出感激的模样:“谢谢燕总与林总,江州这边的工作,还要你们大力支持。”

燕飞笑着说:“总部决定直接负责金盛集团项目,对于我来说真是一喜一忧,喜的是不用再管这个烂摊子,忧的是却把玉斌给抽走了。”

“我也不想离开上海公司,真希望能跟在燕总身边,再学习一些东西。”无论燕飞还是方玉斌,一定都会对自己言不由衷的做作感到恶心。但此刻,他们又不断说出这些令人作呕的话。

燕飞说:“上海公司可是你的娘家,无论走到哪儿,也不能忘了娘家,而我们娘家人,更要支持你的工作。像用车这些事,如果一台商务车不够就打招呼,我随时把上海公司的车调过来支援。”

燕飞又说:“这次我把公司里的几个部部长都带过来了,就是为了方便交接工作。你们刚在江州安顿下来,又跑来上海办交接,太麻烦了。”

方玉斌报以微笑:“燕总考虑得真是太周到了。”

这时,坐在前排的上海公司财务部部长孟薇扭头说道:“玉斌,这次除了交接工作,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解释。按照公司新的财务制度,你的那些单据都没问题,可财务人员一开始还按照老制度在审核,所以闹出了误会。”

“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我理解。”方玉斌心中暗笑,这个孟薇真会找台阶,用什么新旧财务制度,把所有事都搪塞过去了。

燕飞却板起脸:“财务部工作时还是得细致一些。新财务制度出台后,要及时组织员工学习,不能总在工作中出纰漏。”

“燕总批评的是,我们一定及时改正。”孟薇尴尬地说道,脸上还有些微微泛红。

方玉斌假装咳了几声嗽,再趁势捂住嘴巴。这样做,只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笑出声来。从聊天记录来看,燕飞与孟薇早就勾搭在一起,两人在床上的尺度之大,甚至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今天当着众人,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领导发脾气训人,下属还要小心翼翼道歉。

丁一夫的江州之行只安排了一天时间,带着方玉斌拜会了各方面人士之后,便飞返北京。丁一夫一走,燕飞、林胜峰等人随即离开。方玉斌摩拳擦掌,开始了自己在江州独当一面的工作。

方玉斌的新办公室位于金盛集团总部的九楼,这里原来是集团一位高管的办公室,听说方玉斌要来,连夜整理了出来。早上来到办公室后,方玉斌打开电脑,查看邮箱中的未读邮件。

这时,敲门声响起来。方玉斌说了声:“请进。”

“玉斌,欢迎你呀。”门被推开,伴随清脆悦耳的女声,苏晋走了进来。

“是你呀。”方玉斌赶紧起身相迎,“昨天我同丁总去江华集团拜会时,你不已经欢迎过我了吗?怎么今天还在欢迎?”

苏晋说:“昨天那种场合,我是代表江华集团欢迎履新的合作伙伴。今天嘛,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欢迎你来江州。”

方玉斌笑呵呵地说:“对我来说,今天的意义更重要。”他拉开抽屉,拿出两罐茶叶,问道:“要喝什么茶?龙井还是铁观音?”

苏晋坐到沙发上,说:“行啊,新官上任的派头已经拿出来了,柜子里全是好茶。可我上午不太喜欢喝茶,给我倒杯白开水吧。”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方玉斌说,“昨天在江华集团介绍情况时,丁总不是说清楚了吗,这个管理团队类似工作组的性质,只是荣鼎派出的一个临时机构,我也不是什么官。”

“在我面前可不许装腔作势。”苏晋笑着说,“凭丁一夫亲自送你上任,就知道这位置的分量。说说,这次来江州有什么感受?”

方玉斌将白水放到苏晋跟前,他没有坐回办公桌后面的皮椅,而是坐在苏晋旁边的沙发上。他说:“说起感受吧,有真话也有假话。假话嘛,昨天跟着丁总去拜码头时已经说了;真话嘛,就是充满惊喜与后怕。”

方玉斌又说:“前段时间我离开江州时,几乎感觉自己的职场之路走到了尽头。这才过了多久,没想到又回来了!说自个儿心里不高兴那是假话,可除了惊喜也有后怕!这段日子,经历了太多事情,若是哪一步出现差池,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

方玉斌接着说:“你是我最应该感激的人,没有你的点拨,我不会想到去找丁一夫,没准此刻已经被赶出荣鼎了。”

苏晋微微一笑:“我真的替你开心。能够留在荣鼎并得到丁一夫的重用,可谓前途光明。”

方玉斌叹了一口气:“这回算是捡回一条命,以后怎么样,谁能说得清?对于公司里的钩心斗角,我真是心有余悸。历史书里那些争权夺利、刀光剑影的故事,没想到会在一家公司里血淋淋地上演。”

“这并不奇怪。”苏晋抿了一口白水,“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武侠小说中也有一句经典台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没错。”方玉斌笑了起来。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聊天,卢文江快步走了进来。方玉斌绽放出亲切的笑容:“文江,你来了。要喝什么茶?”当日林胜峰的教诲,方玉斌始终不忘。是啊,刚直只能放在心底,圆融才是职场立身之道。对这个卢文江,越是讨厌,越是心存提防,才越要和蔼客气。此时的方玉斌,已不会像当初在上海公司那样,把对某个人的好恶写在脸上。

卢文江语气急促:“一群人围在金盛集团门口,说是来讨债的。金盛派了一个副总去交涉,人家根本不买账,他们点名要见荣鼎和江华集团的负责人。”

苏晋神态自若地说:“你们才来这里,可能还有些不习惯。金盛欠了一屁股烂账,几乎每天都有上门讨债的,我是见怪不怪了。”

“这回可不一样。”卢文江紧张地说,“今天堵在门口的,据说是一家影视公司。他们来了一帮演员,在外面搭起舞台,刚演了一出《白毛女》,听主持人报幕,下一出节目是京剧《窦娥冤》。”

金盛的总部园区挺大,中间又分成好几栋办公楼,方玉斌的办公室位于园区正中,加之窗户紧闭,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他站起身,推开窗户眺望出去,只见园区正门口聚集了一大群人,耳畔还飘来悠扬的京剧曲调。

方玉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问道:“金盛集团除了地产和能源生意,还投资了影视公司?”

苏晋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华子贤的儿子刚和楚蔓结婚,楚蔓对影视有兴趣,华子贤就投资了一家影视公司,楚蔓当过一段时间的公司执行董事。当初投了几百万,这几年追加了几笔投资,总金额应该在1000万以下。对金盛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额投资。”

方玉斌点了点头:“怪不得之前没听说,原来是华子贤撒点散碎银两,给儿媳妇玩票用的。”他转过身子,把目光投向苏晋:“讨债的见多了,还没见过又唱又跳的。人家既然点名见咱们,要不就出去会一会?”

苏晋甩了甩衣袖:“好啊,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人们的服饰更是五花八门,既有穿着破棉袄的杨白劳,也有身穿华丽京剧服饰、肩上还扛着枷锁的窦娥。金盛集团的一名副总先开口:“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不伦不类的。有什么问题可以谈,用不着来这套。”

话还没说几句,坐在对面的“窦娥”把枷锁一甩,回呛道:“金盛的人闭嘴,我们没空听你废话。现在你们说的话还算数吗?我们要听荣鼎和江华的代表来说。”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又吵成一团。

隔了几分钟,苏晋才开口道:“我是江华集团的副总。你们既然让我讲,我就说几句。不过,我说话的时候,麻烦大家不要打断。”停顿了一下,她又说:“据我所知,昊辰影视公司是三年前由金盛投资成立的,经历了几次股权变更,金盛依旧是公司的最大股东。金盛目前的状况,大家不是不知道,好些下属企业已经几个月没发工资,希望大家都能共体时艰。”

“这叫什么狗屁话!”一个坐在后排,穿着绸缎长袍的人站了起来。瞧这打扮,应当是在《白毛女》中扮演黄世仁。

“黄世仁”说:“按照合同约定,近两年金盛都应该向昊辰继续注资。去年的钱打了水漂,今年的更没影儿。我们来讨债,可是按合同办事,走到哪儿都理直气壮。”

苏晋笑了笑:“真要按合同办事,杨白劳就该还钱给黄世仁,还唱什么《白毛女》?”

“黄世仁”气急败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们赖账还有理了?”

苏晋抿了一口水:“不是说赖账有理,而是请你们体谅一下金盛的难处。”

见两方争执不下,方玉斌朝前挪了挪身子,准备出来解围。话还没说,却瞧见墙角边有一个女子,正拿着手机录影。方玉斌厉声说道:“这里不准录影,把刚才录的删了。”

保安得到指令后,立刻来到女子身边,叫她交出手机,以便检查她是否删除了影像。这名女子却大声嚷道:“手机里有我的隐私,凭什么给你们看?”

方玉斌气愤地拍着桌子:“既然来找金盛要钱,说明你们还自认是集团的一分子,身为员工,应当遵守公司制度。内部会议不准录影,不懂吗?把手机缴了!”

保安与女子拉扯在一起,眼看手机要被夺去,女子大喊起来:“我不是你们的员工,我是记者。你们要打记者吗?”说着,女子还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

方玉斌更是火冒三丈:“谁把记者带进来的?你们要干什么?”现场顿时陷入混乱。

4澳门赌场内的贵宾厅厅主

正当方玉斌与苏晋因为昊辰影视员工的上访而焦头烂额时,金盛集团的总裁,企业创始人华子贤的儿子华守正,却搂着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在江州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内颠鸾倒凤。

这个女人的床上功夫的确了得,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华守正也不禁大呼过瘾。渐渐地,他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将主动权让出,平静地躺在床上,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体上展开各种刺激的尝试。

华守正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贵公子。因此,他既享受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奢靡生活,也拥有普通人难以理解的烦恼。

他有一个太成功的父亲。年少时,繁忙的工作使父亲不能给予自己太多父爱;成年后,他又不得不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华守正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华子贤的儿子。

他有温柔美貌的妻子,当着外人,妻子也会装出百依百顺、小鸟依人的样子。但他清楚,妻子爱的是华家的财势,并不是他这个人,甚至在内心深处,妻子时刻都在鄙视懦弱无能的丈夫。

如今,他还是金盛集团的总裁,但就这么一个虚衔,还是妻子费尽心机才保下来的。公司里的老臣,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可堪大用之人。外来的江华集团与荣鼎资本,更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木偶。

烦心的事太多!性,便成为华守正乐此不疲的放松手段。

毕竟是富家少爷,华守正身边不会缺女人,不过对于女人,他却有着特殊癖好。从大学时代与一个年长他七岁的女歌星相恋开始,华守正开始对演艺界的女明星情有独钟。从女歌星开始,他的好几任女友都来自娱乐圈。后来的妻子楚蔓,也是一名演员。

此刻正将自己按在床上的女人,据说也是在圈内颇有名气的模特。经纪人说她是中韩混血儿,出生在韩国,后来去奥地利学钢琴。回国后进入模特界,成为好几个化妆品品牌的代言人。上床之前,经纪人还拿出平板电脑,让华守正看了好几段这个模特拍摄的广告。

进入房间后的短暂交流中,华守正发现对方的普通话还算标准,可韩语却一句不会,聊起奥地利的风土人情更是浑然不知。

所幸很快进入实战阶段,以上所有都不再重要,这个女人带给华守正的,绝对是销魂蚀骨的刺激与享受。

华守正脑袋有些发昏,搂着美人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得很久。中途好几次,他似乎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起身,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他还做了好几个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坐汽车,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登上一艘小船,漂浮在茫茫大海中。

大梦方醒时,才发现一切不是梦。几条粗大的麻绳捆绑在华守正身上,热情火辣的美女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名凶神恶煞的大汉。一股鱼腥味飘进鼻孔,再眨几下眼睛,仔细一看,自己竟身处一条小渔船中。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惊慌失措的华守正大喊起来。

“吵什么!”大汉恶狠狠地瞪着,接着又不由分说地给了华守正一耳光。

挨了一耳光,华守正立刻老实下来:“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老子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大汉骂骂咧咧,拎起华守正就往船舱外走。来到船舱外,大汉飞起一脚,把他踢到海里。

自小长在江南水乡的华守正,水性还是不错的,可惜手脚被缚,一身本事施展不出来,落到海里,立马呛了几口水。站在船上的大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哈哈大笑。

半分钟后,大汉纵身跳入海中。他双脚踩水,左手抓起华守正,右手亮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华守正根本来不及想其他,只是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就要葬身此地。

大汉把华守正的头摁入水中,接着手起刀落,割断了绳子。四肢能够活动,华守正的水性立马施展了出来,他在海水里扑腾一下便浮出水面。

“小子,没瞧出来还有两下子。”大汉冷笑一声,接着又把华守正推回船上。

华守正回到船上时,满脸已是煞白。他刚想挣扎着站起来,一记重拳又飞了过来。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两名大汉把华守正扔回船舱。

这种炼狱般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天。每隔几个小时,两名大汉就会把华守正拖出来,用尽各种手段折磨,无论华守正如何求饶也无济于事。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时,蹲在船舱里的华守正听到远处传来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一个大汉走了进来,凶神恶煞地说:“天亮了,该醒了。”

华守正连忙点头答应,心里却在叫苦,醒个屁,老子昨晚被你们拖出去揍了好几回,压根就没合过眼。

机器轰鸣声越来越大,船舱内的抖动也愈发明显。华守正意识到,应该是有一艘大船靠了过来。连打带踢被推出船舱后,果然瞅见一艘铁皮船正快速驶来。一名大汉朝铁皮船喊道:“老板吩咐的事,我们都办妥了。”

铁皮船上也传来声音:“兄弟们辛苦了!老大已经把钱打到你们账上,拿去喝酒吧。”

“好嘞,谢谢老板。”一脸横肉的大汉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

转过脸,大汉又对华守正说:“老子的事办完了,你滚到那一艘船上去吧。”

被折磨了一整天,华守正早已没了脾气,他只是惶恐地点着头,双脚还是呆立在原地。看到华守正憨呆的模样,大汉似乎又来气,恶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老子叫你滚,你还赖在这儿干啥!”

华守正哭丧着脸:“大哥,我怎么过去呀?”

另一名大汉一脚踹到华守正肚子上:“怎么过去?难不成还要老子背你过去?你不是会游泳吗,自己游过去。”两人上前一步,抓起倒地的华守正,一把扔进海里。

饶是华守正水性不错,可毕竟被折磨了一天,身子骨十分虚弱,加之铁皮船驶过卷起的波浪,让华守正一下海就呛了几口水。

看到华守正的狼狈样,两边船上的人都哈哈大笑。华守正顾不得许多,使出吃奶的劲朝铁皮船游去。海上浪太大,好几次眼看就要游到,又被浪推了回来。华守正体力不支,加上手脚都有伤口,泡在海水里疼得厉害,只得大呼“救命”。铁皮船上又传来一阵哂笑,接着才伸出一根竹竿,把他捞了上来。

上了铁皮船,华守正被拖进船舱,接着有人将他的脑袋死死摁在桌子上。隔了几分钟,船舱内走进一名穿灰色西服的中年男人。他挥了挥手,示意放开华守正,然后悠闲地点燃一支烟:“贤侄,让你受惊了。”

“董叔叔,怎么是你?”华守正满脸惊诧。

对方说:“怎么就不能是我?我说贤侄,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呀。”

华守正扑通跪倒:“董叔叔,侄儿以往有什么不周不到的地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可要救我呀!”

华守正口中的“董叔叔”,便是其父华子贤在牌桌上认识的赌友董劲松。董劲松出生在广东乡下,年少时离家去澳门闯荡。经历几十年风风雨雨,这个昔日的广东乡下少年终于在东方赌城闯出一片天地。他不仅在澳门开设有地下钱庄,在内地经营起五星级酒店,更成为澳门一家大型赌场的“杀数厅”厅主。

所谓厅主,堪称澳门赌场的一大特色。澳门赌场内的贵宾厅大多承包给了职业的赌博公司,面向豪客经营,一般投注最低都在港币2000元以上,最高投注限额是200万。比如,著名的金沙赌场内的贵宾厅,分为香港厅、广东厅、浙江厅、鸿运厅等,都是承包给了不同的赌博集团。这些赌博集团中的人,有的是香港上市公司的,有的是当地黑社会的,有的是在内地人脉超群、神通广大的人物,他们被统称为厅主。

赌场与赌厅之间,属于一种承包关系。因为厅主自身实力不同,承包的方式也较为灵活。与赌场分担输赢的赌厅,俗称“杀数厅”;仅赚一点服务费,输赢全部由赌场承担的赌厅,俗称“洗码厅”。像董劲松这样能够跻身“杀数厅”厅主之列的,无疑拥有不俗的实力。

身为厅主,广交朋友招揽赌客自是少不了。当年的华子贤便是赌厅内的常客,董劲松对送上门来的衣食父母可谓殷勤有加,但凡华家人来到港澳,董劲松都会驾驶大奔亲自在机场迎接。

不过今天,董劲松却换上了另一副嘴脸。眼看华守正跪地求饶,他只是冷冷地说:“你叫我救你,可谁来救我呀?”

华守正连滚带爬来到董劲松脚下,哀求道:“咱叔侄俩有什么事不好商量,干吗非闹到这一步?我吃点皮肉之苦不打紧,可事情传出去,损了董叔叔的名声,侄儿的罪过就大了。”

“我说贤侄,你这嘴里真是吃了蜜糖,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舒服。”董劲松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董叔叔听着舒服,就是侄儿的福气。”华守正连忙奉承。

“放屁!这些鬼话还是留着骗三岁小孩吧!”董劲松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老子当初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德行。起初是躲着不见,后来勉强见一面,又说老子欠的账,儿子可不认。”

董劲松猛吸一口烟,接着说:“上个月我来了江州三趟,硬是没能见上你一面。到底是华家大少爷,金盛集团再怎么风雨飘摇,你的派头也没减,办公室找不着你,外边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一群保镖。要不是前些天弄个娘们儿把你勾引出来,我看今天咱们也说不上话吧。”

董劲松越说越来气:“实话告诉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老子没少干。只是这些年内地有钱有势的豪客多,遍地黄金,正儿八经也能挣大钱,坑蒙拐骗的事犯不上去做。你倒好,非逼得老子重操旧业。”

“都是我不好,董叔叔大人大量。”华守正知道自己中了美人计,但如今性命捏在人家手上,可没有后悔的工夫,只能一个劲地跪地求饶。

董劲松却不耐烦地说:“咱们还是说说正题。”

华守正清楚,董劲松所说的正题,就是父亲华子贤欠下的一笔赌债。去年,华子贤的手气很背,在赌厅里输了一个亿,手里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便想出用股权抵债的办法。华子贤表示,自己刚买下中亚的一块油田,预期效益十分可观。他愿意拿出油田的部分股权,来抵销赌债。华子贤还说油田未来会帮董劲松赚好几亿,如果不是现金吃紧,自己根本舍不得卖。最后,双方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

此刻,董劲松又拿出这份协议,用力晃了晃再扔到华守正面前:“你说老子欠的账,儿子管不了,这话也有道理。但华子贤是金盛集团的前任董事长,你是现任总裁,生意上的事,我不找你找谁?”

董劲松恶狠狠地说:“咱们重新签一份合同,让之前的股权转让协议作废。我不要什么狗屁股权,你们华家欠我多少赌账,就拿多少真金白银出来。”

关于油田股权的事,董劲松认为自己吃了大亏。当初华子贤提出这事时,董劲松将信将疑,还与华子贤一起去考察了一番。结果,一到中亚国家,对方那架势让董劲松彻底信服了。负责接待的两人,一人身穿戎装,肩扛将星,据说是该国的中将司令;另一人西服革履,别人介绍说是副总理的小舅子。考察全程都是警车开道,甚至还出动一架俄制直升机,载着董劲松在首都上空转了几圈。对方还说,这块油田的蕴藏量很高,要不是华子贤与该国政府高层的友好关系,根本不可能买到。董劲松以为自己捡到了金娃娃,立刻签下协议。

华子贤被捕后,油田开发的事就没了下文。董劲松甚至打过主意,哪怕自己去筹集部分资金,也不能让开采工作停下来。可开采团队实地转了一圈却回来报告,说油田的品质很差,就算开采下去也没有利润。而此时,中将司令与副总理的小舅子却再也不见踪影。

董劲松打听了一圈,大致弄明白了,华子贤是被人家骗了,而自己又被华子贤骗了。得知真相后,董劲松气得直跺脚!

此刻已遍体鳞伤的华守正痛苦地说道:“不是我不给董叔叔面子,实在有苦衷。”他缓了一口气,接着说:“你刚才也说金盛集团风雨飘摇,以公司的状况,到哪儿去凑一个亿还你?”

董劲松把华守正扶起来,脸上变得和蔼起来:“贤侄呀,这些事我都替你想到了。”

董劲松说:“我知道你现在没钱,可金盛旗下还有好多物业嘛。比如在江州市开发区的那栋写字楼,就是金盛修的。把那栋写字楼抵给我,咱们之间就两清了。”

董劲松又说:“干咱们这行的,从来都只认现金。我愿意让你用不动产抵债,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再说了,这栋写字楼也就值一个亿,我可没漫天要价。”

华守正心中苦笑,看来人家真是有备而来,把金盛的家底都打听清楚了。他有气没力地说:“自从父亲被带走,我这个总裁就成了傀儡。但凡大主意,都得听别人的。江华集团与荣鼎资本还给我订下规矩,任何合同签字前,必须送给他们审核。”

董劲松大手一挥:“什么他妈破规矩,老子可不管。今天只要签了字,剩下的事你不用管,我去找他们讨债。可你要是推三阻四,那就是存心给我找碴。”

董劲松脸上重新露出凶光:“昨天那两个家伙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这两人一直想投奔我,老子却没点头。为什么呢?就是嫌他们心慈手软下手太轻。所以呀,他们只能干点零活,真到了动大刑的时候,还得我身边的兄弟。这艘铁皮船上的人,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手上的活儿细着呢。贤侄,要不要体验一下?”

华守正吓得脸色发青、双脚颤抖,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不……敢,不……敢。”

董劲松身旁的一个保镖这时冲了出来,大吼道:“大哥,别同这王八蛋浪费口舌,把他交给我,指定让他服服帖帖。”

“别,别!”华守正尖叫起来,“我签字,马上就签。” At0PLE/H7iil5fYYpYE6HviIbLqtDGxE5HNg6PiBbaD9ouU0LGo08Qp6w9/U99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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