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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徒的胜利

基督教徒从犹太人的思想中吸收了有关殉道的观念,但极大地扩展了这一观念。据记载,大批早期基督教徒曾主动牺牲,这迫使举棋不定的罗马官员坚持严惩基督教徒。在罗马帝国境内,这就意味着以痛苦和羞辱的方式死去。基督教徒被野兽撕裂以取悦大众的场景绝不仅仅是后世想象力超群的画家或者电影制片人凭空杜撰的。早期的圣徒对种种可怕的死刑方式做了极为详细的记载,比如烤炙、剥皮、开膛破肚和火烧。罗马法比很多法律都显得更公正,但其刑罚方式是为公开施行而设计的,以达到威慑的效果。我们无须怀疑基督教徒、刑事犯和叛变的军人最终会有这样的恐怖结局。

一份罕见的古代文献记录了一名早期殉道者最终“受难”时的真实言行。人们发现了这份文献的希腊语和拉丁语版本,其中的主人公是佩尔佩图阿及其怀孕的女奴费里希塔丝。佩尔佩图阿是一位22岁的女性,出自迦太基的一个富裕家庭,公元203年被人杀害。她们因接受这种新宗教的宣导而被捕,并且拒绝放弃信仰。当她们与一些男信徒一同被捕入狱时,佩尔佩图阿还在哺乳她的男婴。这份古代文献的可信度很高,它可能是佩尔佩图阿亲笔所写,也可能是她口述给那些获准探监的基督教徒的。在整个古典时代,这份文献一直保存在希腊的修道院,很可能是有关基督教妇女最早的一手材料。

被拖进地牢后,佩尔佩图阿写道,“我非常害怕,从未感受过如此的黑暗。噢,真是可怕的一天!噢,在拥挤的人群面前,士兵用酷热使我休克!我开始为孩子担心,这使我非常痛苦”。她的父亲再三劝说她改变信仰,但均未成功,而她的丈夫似乎一早就抛弃了她。在监狱中,佩尔佩图阿看到许多幻象,有天堂和金光闪闪的天梯,似乎还有因癌症而去世的哥哥。在幻象中,她的哥哥已经痊愈。 她梦到自己与毒蛇搏斗,与暴怒的埃及人搏斗,而这些都与撒旦有关。她的女仆费里希塔丝也一心殉道,竟然祈求孩子能够在行刑前出生,因为孕妇会暂缓行刑。

她们的殉道之日一直被拖到了皇帝生日那天。费里希塔丝的祈祷应验了,她的孩子提早降生,并被人收养。当这位母亲的乳头还滴有乳汁的时候,佩尔佩图阿和她的女仆就被剥光衣服接受鞭笞。随后,她们被浑身缠着网带到了竞技场。男性殉道者会遭到豹子、熊和野猪的攻击,而女性殉道者则要面对发怒的奶牛,直至最后被角斗士所杀。一位目睹这场屠杀的匿名观众说,尽管忍受着剑伤的疼痛,但佩尔佩图阿还是帮助那个紧张不安的年轻角斗士完成了工作——了结她的性命。“她将角斗士颤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引颈而死。我们不难猜测,观众中肯定有她心如刀绞的异教徒父亲,还有一些亲友和基督教的支持者们。

殉道者们似乎是自求一死,成全自己的信仰。他们通过罗马的法律体系达到了目的,在基督教团体中赢得了声誉。这些人相信,他们激动人心的故事将被后世的宗教领袖(如主教)广为传颂。罗马人会不定期地迫害基督教徒,每次迫害之间通常要隔上很长时间。而且,帝国各地的迫害程度也有所不同。在一些地区,当地人非常痛恨基督教徒,要求当局严惩他们。例如,有证据表明,高卢的基督教徒主要是外来移民,多为来此寻找生计的工匠,因而受到当地人的厌恶,这促进了他们的死亡。在另一些地区,大多数基督教徒会遭遇孤立。每当出现全国性的宗教迫害时,他们可能会失去工作,圣书也可能被焚毁,但通常不会发生更恶劣的事件。

迫害没有起作用,基督教团体继续发展壮大。但据推测,到公元300年,仅有大约十分之一的罗马人改宗基督教。大多数人依然固守从前的宗教,但基督教受到的挑战并未因此而减少。基督教徒注定无法轻易融入罗马世界。他们拒绝参加敬拜皇帝的仪式,罗马人的古老宗教信仰使他们既不能入伍从军,也不可能在政府中任职。他们拒绝在公共浴池中洗浴,对周围的人来说,这个举动很不受欢迎。在宗教仪式背后,基督教徒刻意保持教义的神秘性,尤其是圣餐礼。因此,关于如何举行圣餐礼的可怕流言四处散布。基督教徒还会用自己的信条去对抗犹太人的信条。有时,他们甚至会在犹太人的会堂里发生争执和骚乱。因此,他们会成为一场可怕的城市大火或一场抗议活动的临时替罪羔羊,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基督教既提供了一套道德律例,也提供了一套关于个人救赎的学说,使全知全能的神与每个信徒都建立直接的关系。只要你愿意成为基督教徒,神就向你敞开大门,不分民族、种族、部落或阶层。由于古代世界的人们对献祭的观念很熟悉(无论是用人还是动物献祭),耶稣的自我牺牲——接受惩罚在十字架上被钉死——因此就并不显得很怪异。当时,疯癫狂躁的皇帝们正折磨着罗马世界,饥荒时有发生,富豪与平民出现严重的分化。因此,基督教教义中有关大灾难即将来临、时间将会终结的观念可能很有吸引力。姑且不论宗教迫害,基督教大量吸引信徒的时刻恰是天灾人祸导致社会纷争和饥荒的时期。在这一时期,罗马的众多城市正忙于修建新的城墙(通常为了保护富人),农田正在撂荒。

迫害基督徒的皇帝们不只是虐待狂,他们还想重现奥古斯都时代的辉煌,试图让时间倒流。戴克里先可能是奴隶之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泛滥的宗教仪式和缺乏爱国心的异教组织都是社会混乱的例证,因而需要连根拔起。戴克里先是个臭名昭著的迫害者,后世的基督教作家对他口诛笔伐。但是,他也是一位伟大的政治改革家:从公元285年起,他将罗马帝国分置于两个皇帝的统治之下(他是其中之一),两个皇帝都被称为奥古斯都。然后,他还设置了两个级别稍低的统治者,被人们称为恺撒。与此同时,他还极大地完善了征税体系。戴克里先击退了入侵的外敌,切实恢复了法律和秩序。然而,正是由于他迫害基督教徒,分裂罗马的统治机构,才催生了基督教早期历史上怪异之极的人物。这个人在约克而非罗马自称皇帝。

后世记忆中的君士坦丁大帝是改宗基督教的罗马皇帝,他保护并发展了基督教,最终将其定为国教。从这个转折点开始,基督教会日益崛起成为一个世界性的权力机构。教会以帝国的旧都为基地,教皇们与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们”携手并进。基督教改变了罗马,罗马也改变了基督教。在这一变化过程中,君士坦丁起到了核心作用。数百年来,基督教会一直颂扬他的美名,称他是最伟大的领袖和道德楷模。而且,至少在东正教会中,他还被称为圣徒。然而,今天的一些基督教徒指责君士坦丁利用基督教信仰来巩固帝国权力,认为他将宗教政治化,并抽掉了其中关于革命和救赎的教义。

佩尔佩图阿会做何感想呢?

君士坦丁无疑是一位非常怪异的圣徒。在其军人父亲君士坦提乌斯于306年突然去世后,君士坦丁凭借驻扎在约克的军队掌控了政权。他宣布自己是戴克里先指定的四帝之一,统辖范围包括不列颠、高卢和西班牙,并在摩泽尔河畔的特里尔(今属德国)建立了政权。随后,他入侵意大利。经过一场血战,君士坦丁最终从竞争者马克森提乌斯手中夺得罗马城。后来,他曾向教会作家尤西比乌斯讲述,在击败马克森提乌斯之前,他看到空中显现出一个十字架,紧接着听到一句话:“凭此异象你将得胜。”他命令军队将耶稣的标志——一个希腊字母组合——画在他的盾牌和旗帜上。这是和平的基督、天国的基督第一次与一场战争的结局发生联系。我们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在此之前,君士坦丁曾将自己与阿波罗——即“战无不胜的太阳神”——联系起来,他的军队也群起效仿;他在罗马城建造的凯旋门是献给太阳神的,而不是献给基督的。

313年,君士坦丁与在东方共治的皇帝李锡尼联合发布了“米兰敕令”,结束了对各种宗教的迫害。但是,敕令并非只针对基督教,而是泛指各种“宗教崇拜”。君士坦丁似乎接受了一种笼统的一神论观念,但他也没有排除其他选择。从324年至325年,他终于将矛头指向了李锡尼及其东部帝国,最终战而胜之。这一回他又使用了基督教的符号。此时,他已完全沉浸在政治杀戮的狂欢中。他杀害了李锡尼及其年仅10岁的儿子,这个孩子也是君士坦丁唯一的外甥。当时有一些谣言,说他的私生子克里斯普斯——当时已升任执政官——与自己的妻子弗斯塔有染。后来,这两个人相继死去。人们对具体发生了什么争论颇多。不过,原始史料表明,克里斯普斯死于中毒,而弗斯塔则是在浴室中溺亡。

有一位历史学家认为,克里斯普斯实际上是自杀的,而身怀六甲的弗斯塔本打算在热水中让孩子流产。 但是,其他人仍坚持认为这是政治谋杀。让克里斯普斯死于冰冷、让弗斯塔死于滚烫都是君士坦丁下的命令。无论如何,这都让人联想到秦朝的宫廷生活,并不是模范的基督徒统治者的所作所为。330年,君士坦丁大帝为重获统一的帝国选定了远离罗马的新首都——拜占庭。拜占庭是一座位于希腊的异教小城,君士坦丁用异教神祇的雕像装饰了这座城市。

君士坦丁大帝很看重教会,特别是主教们。在整个东地中海世界,他们已成为权威人物。当某座城镇的帝国官员出缺时,主教们通常负责维护当地秩序。在教会内部,有关基督属性的分歧引发了剑拔弩张的争论,主教们相互攻击,例如所谓的“阿里乌斯教派”。在这种情况下,君士坦丁被推向了教会事务的风口浪尖。为化解争端,他于325年召集各对立派别举行了宗教会议,即尼西亚大公会议。君士坦丁迫使与会代表达成妥协,通过了著名的《尼西亚信经》。

作为皇帝的君士坦丁视自己为秩序的创建者。如有必要,他也会创建基督教会的秩序。在他看来,教会应团结、统一,就像帝国那样。君士坦丁实施了庞大的建筑工程。在罗马圣彼得可能的埋骨之地、在耶路撒冷耶稣可能的埋葬洞穴,他都修建了教堂。作为回报,336年,他的传记作者尤西比乌斯当面告知他已获得“天国权威”的护持,其政府拥有了“神圣的根源”,成为“上帝的君主国”。君士坦丁从耶稣那里获得的不是谦卑和慈爱,而是权力。在“世世代代的皇帝中,唯他不可抵抗,唯他不可征服,他是唯一的胜利者”。

这话听起来很像颂词。像这样的颂词,连身为异教徒的尤利乌斯·恺撒和奥古斯都都会欣然接受。佩尔佩图阿及其他成百上千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付出生命的吗?也许,这就是君士坦丁一直想达成的交易。是“战无不胜的太阳神”?还是耶稣基督?其实都不重要,只要能够维持帝国的权力和团结就好。君士坦丁可能觉得自己找到了化解由皇帝和殉道者以及由耶稣、保罗、恺撒和庞培留给西方社会的一道未解之谜,即找到了终结精神渴望与世俗权力相争的办法。

当然,君士坦丁未能如意。随着教徒数量的大幅攀升,基督教徒的安全日益获得保障,改宗甚至变成有利可图的事。随着教会在地中海世界发展壮大,其所作所为也使它越来越像世俗化的强权了。教会会发生分裂和内斗,也会唆使国王和皇帝为它而战,甚至会以罗马式的残忍迫害对手。在此之后,基督教会将面对一个更大的危险——一种新型宗教。这种宗教也建基于犹太人的故事,他们依靠武力以雷霆之势从沙漠中崛起。 20oAHx562wbW+5yOZh/IX1JfpEfNOw0UPz2Gtx8SMen6GxH3HozNmf2rBD1RuF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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