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

草原上的一天

清晨，爸爸起床后便喂贝特和贝蒂吃早饭。劳拉耳边传来马儿轻轻的嘶鸣声，还有饲料倒进食槽的声音。

爸爸的声音也传进耳朵，“轮到贝蒂吃了，贝特别那么贪心！”

贝特跺了跺脚，小声叫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爸爸又说：“贝蒂，吃你自己的，不要过来吃贝特的。”

突然，贝蒂叫了一声。

爸爸笑着说：“被咬了吧。活该，谁让你吃别人的东西呢。”

玛丽和劳拉互相看了看，笑出声来。煎咸肉和咖啡的香味传了过来，锅里的玉米饼滋滋作响，于是她俩从床上爬了起来。

玛丽和劳拉自己穿上衣服，又帮对方扣上背后的扣子。马车踏板上的铁皮脸盆里有清水，她们在那里洗了手和脸。妈妈帮她们把头发里的结梳开了。爸爸又从溪边提回来了清水。

人齐了之后，一家人开始享用早餐。他们坐在干净的草地上，把盛着玉米饼、咸肉和糖浆的铁皮盘子放在腿上。

太阳缓缓升起，白云的影子在随风摇摆的草地上移动。百灵鸟欢快地唱着歌，从茅草丛中一跃而起，冲向清澈而晴朗的天空。一朵朵洁白的云飘在一览无余的天空中。还有一些体型较小的鸟儿，站在高高的茅草尖上，柔声细语地歌唱。爸爸说它们是美洲雀。

劳拉对鸟儿喊道：“啾啾，小鸟儿，啾啾，小雀儿。”

妈妈温柔地说：“劳拉，快吃早饭吧。即使这里离周围的村镇至少有一百英里，也要注意你的吃相。”

爸爸温和地说：“卡洛琳，我们离独立镇只有四十英里了，所以周围肯定会有一些人。”

妈妈点头道：“嗯，只有四十英里。不过，在饭桌旁，不，在吃饭时，唱歌是不对的。”妈妈之所以改口，是因为他们没有饭桌。

他们被一片广阔无边的大草原包围着，茅草一起一伏地反射着太阳的光。头顶是碧空一片，太阳正在缓缓地升起。偶尔有小鸟从草地里飞出来，嘴里还唱着愉快的歌。草原上没有任何人类来过的痕迹。

天地之间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篷车。爸爸、妈妈、劳拉、玛丽和卡瑞坐在车旁享用早餐。贝特和贝蒂也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杰克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主人用餐。吃饭的时候，劳拉不能喂杰克，但给杰克留了一些。妈妈用最后一点儿玉米面给杰克烤了一张饼。

野兔和野鸡在草丛中乱窜，但是杰克不能随便捕捉。爸爸要出去打猎，杰克必须看家护院。

爸爸把贝特和贝蒂拴起来，又把木桶里灌满清水，留给妈妈洗衣服。

爸爸在腰间别上了锋利的小斧子，并把装满弹药的牛角挂在旁边，又把线钉盒和子弹袋放进口袋，端起枪出发了。

爸爸对妈妈说：“卡洛琳，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

爸爸打猎去了。他的背影在高高的茅草间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大草原的空旷一如既往。

妈妈在马车里铺床。玛丽和劳拉一起洗盘子，并把干净的盘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两个小女孩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树枝，扔进火堆，又把柴火靠着车轮整整齐齐地摞好。经过一番收拾，马车周围干干净净。

妈妈从马车里端出木盆，里面盛满了洗衣服用的肥皂水。她将裙摆卷好，又挽好袖子，蹲在盆子旁的地上洗起衣服来。妈妈把床单、枕套、内衣裤全都洗了，还洗了裙子和衬衫。用清水漂洗干净后，又把它们摊放在草地上晒干。

玛丽和劳拉在马车周围探险。虽不能走得太远，但明媚的阳光下，她们可以无忧无虑地奔跑。高高的茅草丛里散发着新鲜的青草味，野兔时不时蹿出来，鸟儿扑棱着翅膀从草丛中飞出来。无边的茅草丛里，处处都有小鸟的窝，褐色条纹的小地鼠遍地都是。

小地鼠看上去像天鹅绒一样柔软，圆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小鼻子皱巴巴的，小爪子非常灵活。它们从地洞里跳出来，看见玛丽和劳拉并不紧张，而是站直身子张望。它们身体后仰，屁股蹲坐在地上，前爪紧紧贴在胸前一动不动，上身挺得像一根树枝，圆溜溜的眼睛一闪一闪的。

玛丽和劳拉想抓一只给妈妈看，但每一次都让它们从手边溜走了。小地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劳拉走过去它们也不害怕。可劳拉伸出手去抓时，它们就不见了，只留下圆圆的洞。

劳拉一直跑，却一直抓不住它们。玛丽则守在一个洞口，等着小地鼠出洞。小地鼠们在离玛丽很近的地方跑来跑去，甚至坐在那里盯着玛丽看，却没有一只从玛丽守的小洞里出来。

突然，草原上掠过一个阴影，小地鼠们迅速钻进洞里。原来是一只老鹰，老鹰瞪大了锐利的眼睛盯着劳拉。劳拉看见老鹰锋利的嘴巴、凶恶的眼神，以及弯曲而有力的爪子。除了劳拉、玛丽和地面上的鼠洞，老鹰什么也没看见。不一会儿，老鹰便盘旋着飞到其他地方觅食了。

老鹰飞走后，小地鼠们又出洞了。

快到中午时，太阳正好悬在头顶。抓不到地鼠的玛丽和劳拉，摘了一些鲜花送给妈妈。

晒干的衣服已经被妈妈一一叠好了。孩子们的小衬裤、小衬裙又白又干净，晒得暖洋洋的，还散发着青草香。把衣服放进马车之后，妈妈接过了女儿们手里的鲜花，夸赞女儿们懂事能干。妈妈把鲜花插在一个盛满水的铁皮杯里，摆放在马车踏板上。

随后，妈妈撕开两张凉凉的玉米饼，抹上糖浆。这是两个女孩香喷喷的午餐。

劳拉好奇地问：“妈妈，哪里有帕普斯？”

妈妈回答道：“劳拉，嘴里有东西不能说话。”

劳拉赶紧把嘴里的饼咽下去，再次央求妈妈：“我想见帕普斯。”

妈妈有点儿纳闷地说：“上帝啊！你为什么想见帕普斯这类印第安人？到时候即使你不愿意，我们也会看到很多。”

玛丽很乖，她先咽了嘴里的食物才说道：“他们不会伤害我们，对不对？”

妈妈说：“当然不会，别胡思乱想了。”

劳拉一边舔糖浆，一边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喜欢印第安人？”

妈妈稍微有些激动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劳拉，别舔你的手指。”

劳拉又问妈妈：“这不是印第安人的聚居地吗？既然妈妈不喜欢他们，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

妈妈说：“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印第安人居住地。”事实上，妈妈并不知道堪萨斯州的边界在哪里，但她知道那里的印第安人很快都会迁走的。因为爸爸听华盛顿的一个人说，印第安人聚居地很快就要开放了，到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去那里定居。华盛顿离这里太遥远了，所以消息传来的时候，说不定堪萨斯州已经开放了。

妈妈从马车里拿出熨斗，放在火边烤热，然后在马车座椅上铺了一条毯子和一条床单。准备工作做好后，妈妈开始熨衣服。她先在三个女儿的裙子和自己的印花布裙上洒好水，随后便开始熨起来。

此时的阳光已经很毒，卡瑞在马车里睡觉，玛丽和劳拉与杰克一起躺在马车阴影下的草地上。杰克张着嘴巴，伸出红红的舌头，睡眼蒙眬。妈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熨衣服。在这周围，除了茅草，什么也没有。蓝天高远，几朵白云悠闲地游荡。

劳拉很兴奋。在她听来，风吹茅草的声音如同轻柔的歌声，蚂蚱的叫声也不像以前那样刺耳，远处树丛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啼叫声。所有的一切完美而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让劳拉觉得这是她待过的最棒的地方。

一觉醒来，她才知道自己睡着了。杰克在面前不停地摇晃着秃尾巴。太阳快要接近地平线了，爸爸从远处走来。劳拉一跃而起，朝爸爸跑去。草地上，爸爸长长的影子与劳拉的交会了。

爸爸把猎物高高举起，劳拉兴奋得又蹦又叫，还拍着手。爸爸打了一只劳拉见过的最大的野兔，还有两只肥硕的野鸡。她紧紧抓住爸爸的袖子，跟着爸爸一起往回走。

爸爸说：“这片土地的猎物非常丰盛，一次就能遇见五十只鹿，还有很多羚羊、松鼠、野兔、鸟儿。小溪里的鱼儿也不少。”

来到马车前，爸爸对妈妈说：“这里应有尽有，我们可以像国王那样舒适地生活。”

晚餐丰盛可口。一家人围在火边，饱饱地吃了一顿野味。吃饱后，劳拉心满意足地放下盘子，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要求了。

天色渐渐变黑，一望无际的草原最终被黑暗吞噬。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刮过，但跳跃的篝火却让一家人觉得温暖。小溪边的树丛里传来阵阵猫头鹰的叫声，听上去有些悲哀。这期间还穿插着一只嘲鸫的叫声。但当星星布满天空时，一切便都沉默了。

借着明亮的星光，爸爸轻轻拉响小提琴，有时还会跟着琴声一起唱。柔和的琴声和爸爸充满情意的歌声一起传向远方：

没有人不爱慕你的容颜，我最亲爱的人啊……

星星也陶醉在这动人的乐声中，竖起耳朵忘情地欣赏。它们越来越低，还随着音乐一起颤抖。

劳拉大声喘了一口气，妈妈走过来关切地问：“孩子，怎么啦？”劳拉小声嘟哝：“星星在唱歌。”

妈妈说：“这是爸爸的小提琴。你刚才睡着了。孩子们该睡觉了。”

借着火光，妈妈帮劳拉脱了衣服，换上睡衣，又把她抱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小提琴的声音并没有停止，音乐声格外动听。劳拉相信，天空中的星星肯定也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