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吗?”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响,玛尔塔吓得连忙跑了出来,这声巨响简直快把屋顶震下来了。
“对,”我回答道,“他走了。”
“但他午饭还没吃呢。”老女仆说道。
“他不会吃了。”
“那晚饭呢?”
“晚饭也不会吃了。”
“发生什么事了?”玛尔塔一脸困惑地问道。
“没什么,玛尔塔,以后都不用准备饭菜了,这个家里以后没人吃饭了。利登布洛克教授发话了,要是他解不开那封密码信,大家谁都别想吃饭。”
“天哪,难道要我们全都饿死吗?”
我没有接话,叔叔一根筋的脾气一上来,没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玛尔塔是真的有些害怕了。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厨房。
我也回了书房。突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要去找格劳班,把这件事告诉她。但我又走不开,万一叔叔找我怎么办?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不解开这个连俄狄浦斯 都难解的谜语,他肯定不会罢休的。要是他找我时我不在,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我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碰巧,贝苍松 的一位矿物学家送给我们的石英晶石还没有分类,也没有贴标签,还需要把这些亮晶晶的空心小石头放进玻璃橱里,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做这件事。
其实我并不太想干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想着那封古老的密码信。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糨糊搅在一起,我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我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这些晶石整理好了。然后,我一屁股坐到那张乌德勒支绒扶手椅里,两只手垂在椅子两侧。我拿过那只烟斗锅上刻着仙女的烟头,把它点燃了。看着横卧的仙女被烟熏得变成了黑美人,心中不禁一阵偷笑。我边抽着烟,边不时竖起耳朵,听听楼梯上有没有什么声音。可是楼梯那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的这位叔叔到底去哪了呢?我不禁想象了一下叔叔此时的情形:他飞快地奔跑在阿尔托纳迷人的林荫道上,边跑边用手杖抽打路两边的墙壁和野草,把休憩的天鹅都吓走了……
他回来时是兴高采烈还是垂头丧气?他到底能不能揭开谜底呢?我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拿起我刚刚写满了字母的那张纸。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堆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想把这些字母拼成一些单词,却没能成功。我把它们两三个、五六个一组地凑起来,但就是得不出有意义的单词来。只有第十四、十五和十六这三个字母组合在一起时,变成了英文中的ice(冰);第八十四、八十五和八十六这三个字母则组成了sir(先生)。我还发现,第三行出现了几个拉丁文的单词:rota(轮子)、mutabile(可变的)、ira(愤怒)、nec(不)和atra(残忍)。
“真奇怪,”我心想,“叔叔说这封信是用拉丁文写的,单看这几个单词,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我在第四行看到了luco(神圣的森林)一词;但在第三行还出现了一个单词fabiled,很像希伯来文;另外最后一行出现的几个单词——mer(大海)、arc(弓)还有mere(母亲),这些明明就是法语嘛。
这些字母把我弄得头昏脑涨。一句话里竟然出现了四种语言,这怎么可能?!“冰”“先生”“愤怒”“残忍”“神圣的森林”“可变的”“母亲”“弓”“大海”,这几个单词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要是把“冰”和“大海”连在一起,还有些意义。毕竟在这样一封用冰岛语书写的密码信中,出现“冰海”一词实属正常。但其他几个词之间就没什么联系了。
这就像是个无解的难题,而我还在与之奋斗。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两眼冒火。这132个字母就像星星一样在我眼前不停闪烁,让我不禁气血翻涌。
我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开始困难,亟须一些新鲜的空气。于是,我拿起那张纸,把它当成扇子给自己扇扇风。也是因为这样,纸的正反两面交替在我眼前闪过。
我边扇边看着那张纸,当反面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吃了一惊,因为我能清晰地辨认出一些拉丁单词,例如eraterem(火山口)和terrestre(地球)。
突然,我眼前一亮。我想我已经找到读懂这封密码信的诀窍了:把这封信翻过来读。我的叔叔真是聪明,他的假设完全正确。这封信的确是用拉丁文写的,字母的排列顺序也和叔叔推测的一样。只差最后一步,叔叔就能把这句拉丁文从头到尾地读出来了。而他差的这最后一步,却阴差阳错地被我给发现了。
我太激动了!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把那张纸放在桌子上。只要看一眼,我就能破解这封神秘的密码信了。
我好不容易按压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强迫自己在书房里走了两圈,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我又坐在了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可以读信了。
我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着每一个字母,大声地把整个句子读了出来。
读完我自己吓得够呛。我好像被人暴揍了一顿,惊得呆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哪有人会这么不要命,敢去那种地方?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道:“不!不!绝对不能让叔叔知道这件事!他是个顽固的地质学家,要是知道了这个秘密,一定会不顾一切踏上这次冒险之旅的。他要是去,就一定会把我捎上!那我们就别想活着回来了!永远都回不来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知道!”我拿定主意,继续说道,“我一定要瞒着他,不能让这个急脾气的人知道这件事。要是他也把这张纸颠过来倒过去地研究,早晚会发现这个秘密的。我还是把它毁了吧!”
壁炉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我拿起那张纸,还有萨克努塞姆的那张羊皮纸。我心里很紧张,手伸出去的时候不停地哆嗦。我正要把它们扔进壁炉时,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利登布洛克叔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