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海龟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宽大的前鳍擦了擦眼睛。它看着爱丽丝，抽泣了一两分钟，有些欲言又止。格里芬说：“它可能被骨头卡住了。”格里芬用尽全身力气去摇晃它，握起拳头用力捶它的龟壳。假海龟终于恢复正常了。它满脸都是泪水，继续说：“你可能没在海底住过。”

爱丽丝又插了一句：“我确实没在海底住过。”

假海龟说：“是不是从来没有人给你介绍过龙虾先生？”

爱丽丝本想说她曾经吃过一次，但是刚说几个字，就赶紧闭嘴了，只是摇摇头表示不了解。

接着，假海龟说：“那就不能体会龙虾方阵舞的乐趣了。”

爱丽丝遗憾地说：“那是有些遗憾。龙虾方阵舞是怎样的舞蹈呢？”

格里芬说：“先让海洋生物沿着海滩排成一排。”

假海龟情绪激动地喊道：“排成两排。海豹、海龟、大马哈鱼等都来排队，把所有的海蜇清除之后——”

这次轮到格里芬插话：“这件事需要时间。”

假海龟说：“让海洋生物前进两次——”

格里芬激动地插话：“每一次都有一只龙虾做舞伴。”

假海龟说：“当然要有舞伴。前进两次，然后找好舞伴。”

格里芬接着说：“交换龙虾，按照同样的顺序后退。”

假海龟接着说：“然后，把龙虾——”

假海龟话音未落，格里芬继续抢着说：“甩出去。”说完，格里芬自己蹦到了半空中。

假海龟对着爱丽丝说：“甩到海里去，越远越好。”

格里芬尖叫起来：“游过去追赶它们。”

假海龟不停地蹦着，兴奋地喊：“在大海里翻跟头！”

格里芬声嘶力竭地喊：“再交换一次龙虾！”

假海龟放低了声音说：“然后回到陆地上。”假海龟和格里芬都不跳了，也不疯了，而是回来安静地坐着，满脸忧伤地看着爱丽丝。假海龟说：“方阵舞的第一节就这样结束了。”

爱丽丝略带胆怯地说：“那一定是非常棒的舞蹈！”

假海龟问：“你想看吗？”

爱丽丝说：“想看。”

假海龟对格里芬说：“来吧，我们一起跳吧。没有龙虾，我们依旧能跳。只是谁来唱歌呢？”

格里芬说：“我不记得歌词了，你唱吧。”接着，它们开始跳起舞来。它们两个一直绕着爱丽丝转圈，有时离得近了还会踩到爱丽丝的脚趾。假海龟唱歌的时候，它们一起挥动着前鳍或前爪打拍子。

假海龟缓缓地唱出了这曲悲伤的歌。

牙鳕对蜗牛说：“快点儿，快点儿，再快一点儿！

我们的身后有海豚，它踩住了我的尾巴。

龙虾和海龟一起跑，它们好着急。

它们在海滨沙石上等待——你可愿意来跳舞？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来跳舞？

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来跳舞？

“你真心不懂它的美。

我们和龙虾被抓住，都被扔进了大海。”

蜗牛瞟了一眼，嫌那里太远，

它说：“谢谢牙鳕，但我不愿跳舞。”

它不愿又不能、不能又不愿来跳舞。

它不愿又不能、不能又不愿来跳舞。

有鳞的朋友把话问：“抛得远些岂不更妙？”

你必须要知道，海的那边还有岸。

远离英格兰，你就靠近法兰西。

亲爱的大蜗牛，抛下你苍白的脸色，一起舞蹈吧。

你愿不愿意、愿意不愿意来跳舞？

你愿不愿意、愿意不愿意来跳舞？

假海龟和格里芬的表演结束了，爱丽丝看了十分欢喜。爱丽丝说：“谢谢你们。我喜欢你们的古怪歌曲，也喜欢你们的舞蹈。”

假海龟问：“你见过牙鳕吧？”

爱丽丝说：“见过，以前见过，常常在饭——”爱丽丝怕它们不高兴，急忙住了口。

假海龟说：“我不知道饭是什么地方。既然你见过，就应该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爱丽丝一边想一边回答：“我见过的牙鳕嘴里都长着尾巴，身上沾满面包粉。”

“什么身上沾满面包粉？这肯定不对，海水会把面包粉都冲掉的。它的尾巴确实长在嘴里，想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就是——”假海龟还没解释就打了一个呵欠，闭上眼睛说，“让格里芬给你解释吧。”

格里芬说：“它们想和龙虾一起去跳舞，结果被扔到海里。它们把尾巴放在嘴里面，这样就能扔得很远。从那以后，它们的尾巴就拿不出来了。事实就是这样。”

爱丽丝高兴地说：“太有趣了，谢谢你们讲的故事。关于牙鳕，我以前就知道一点点，现在知道的可多了。”

格里芬说：“你还想知道更多有关牙鳕的故事吗？我还知道不少呢。你知道牙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爱丽丝说不知道，想让它快点儿讲这个故事。

格里芬严肃地说：“牙鳕可以擦靴子和皮鞋。”

爱丽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重复了一遍：“擦靴子和皮鞋？”

格里芬自信地说：“当然啦。不然的话，你用什么擦靴子和皮鞋？”

爱丽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想了一会儿说：“我用黑鞋油。”

格里芬没有和她争论，而是说：“在海底，我们就用牙鳕擦靴子和皮鞋1牙鳕的英文是“whiting”，除了牙鳕这个意思，还可以翻译为“白色粉末”。，所以才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明白了吧？”

爱丽丝又好奇地问：“那你们的靴子和皮鞋是用什么做的？”

格里芬不耐烦地说：“这种事情，随便一只小鱼或者小虾都知道。我们的靴子和皮鞋是鲳鱼和鳗鱼做的。”

爱丽丝的脑子里依然回荡着那支有趣而古怪的《牙鳕之歌》。她听明白了格里芬的话，又说：“如果我是牙鳕，我会让海豚离我远点儿。”

假海龟说：“这是为什么？不管去哪里，聪明的鱼都会带着海豚去。”

爱丽丝惊讶地反问：“去哪儿都带着？”

假海龟说：“当然啦！如果有一条鱼向我这里游过来，告诉我它要去旅行，我肯定会问它有没有带着海豚？”

爱丽丝若有所悟地问：“你是想说‘目的’11这里的海豚在原文中为“porpoise”，与英文“purpose”（目的）读音接近。吧！”

假海龟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便生气了。它反复强调：“我说的就是我想的。”格里芬说：“好啦，小姑娘，现在轮到你来讲冒险故事了。”

爱丽丝胆怯地说：“发生在今天之前的事根本不值一提，那时的我跟现在的我不一样。那我就讲讲从早晨开始发生的事吧，那才叫真正的冒险。”

假海龟说：“快点儿解释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格里芬则说：“不，不，先让她讲讲冒险故事吧。解释事情浪费的时间太长了。”

爱丽丝从遇到一只大白兔开始，向假海龟和格里芬讲述着自己的冒险故事。假海龟和格里芬挨得很近，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听着爱丽丝的故事。爱丽丝的紧张感消失了，她更加勇敢地往下讲，假海龟和格里芬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从大白兔讲到眼泪池，然后又讲老鼠、小蜥蜴比尔、毛毛虫，当讲到自己给毛毛虫背《威廉爸爸老了》的时候，她说自己全背错了。这时，假海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这真的很奇怪。”

格里芬说：“每件事都很奇怪。”

假海龟半信半疑地说：“全都背错了？”它看着格里芬，仿佛在等待格里芬的认同一般，询问：“那我们让她背点儿什么吧？”

格里芬说：“那你站起来背《这是懒人之声》吧！”

爱丽丝心里觉得怪怪的，觉得这两个动物怎么能像老师一样让她做这做那，还让她背书呢？她觉得与其背给动物听，还不如背给真的老师听。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动物还是很友善的，于是，爱丽丝改了主意，决定按照它们说的背诵一下。她站起来准备背《这是懒人之声》，脑子里却是龙虾方阵舞，搞得她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背些什么，好像大脑已经不受自己支配了。她背的东西的确很奇怪。

我听见龙虾说：

“你们把我烤焦了，

我的须子里必须放些糖。”

它用自己的鼻子整理腰带和纽扣，

就像鸭子用眼睑做这事一样。

它还把脚翻成外八字。

待沙滩晒干，

它像云雀一样欢天喜地。

谈起鲨鱼时，

它总是轻视又不屑。

浪起时，鲨鱼真出现了，

它又浑身打冷战。

格里芬说：“这跟我小时候背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假海龟说：“我也没听人这样背过，听起来真奇怪。”

爱丽丝坐了下来，她双手捂住脸，一句话也不说。她想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假海龟说：“我愿意听你解释。”

格里芬说：“她解释不了，继续背吧。”

假海龟又问：“龙虾的脚怎么了？它怎么能用鼻子把脚翻成外八字？这些你能解释给我们听吗？”

爱丽丝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感到十分狼狈，迫切希望能换个话题。她敷衍地说：“学芭蕾必须先把脚趾朝外。”

格里芬又说了一遍：“接着背吧。从‘我经过它的花园’那一段开始背。”

爱丽丝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会背错，但是竟没有办法对这个命令说不，她开始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背诵。

我经过它的花园，

用一只眼睛看见，

豹子和猫头鹰在分馅饼。

豹子分到了皮、馅和肉汁，

猫头鹰只得到一个空盘子。

吃完馅饼后，

豹子大发慈悲，

将汤匙送给猫头鹰当礼物。

突然，

豹子一声吼，

收回了刀叉和汤匙。

它宣布：“宴会到此结束。”

假海龟打断她说：“如果从头到尾都解释不通，你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所有我听过的东西中，你背的东西最让人吃惊。”

格里芬说：“是啊，那就别背了。”爱丽丝正巴不得赶紧停止背诵呢！

格里芬对爱丽丝说：“咱们再试试龙虾方阵舞的另一节吧，让假海龟唱歌也行。”

爱丽丝急切地说：“唱歌啊，唱吧，请假海龟唱歌吧！”爱丽丝话语中的迫切之情让格里芬有些不高兴，说：“真是不知感恩。伙计，唱《海龟汤》吧。”

假海龟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唱了。

美味汤啊美味汤，

香浓又健康，

翠绿惹人爱，

热腾腾在汤碗里，

静静待人尝。

谁能不为它倾倒？

美味汤啊晚餐汤，

晚餐汤啊美味汤，

美味汤啊肮脏汤，

美味汤啊肮脏汤，

快来喝一碗美味汤。

美味汤啊美味汤，

热腾腾的美味汤，

让人忘掉鱼、其他野味和菜肴！

美味汤啊美味汤，

仅仅只卖两便士。

美味汤啊美味汤，

谁不想来尝一尝？

美味汤啊美味汤，

谁不想来尝一尝？

美味汤啊晚餐汤，

晚餐汤啊美味汤，

美味汤啊肮脏汤，

美味汤啊肮脏汤，

快来喝一碗美味汤。

格里芬喊道：“再来一遍合唱。”还不等假海龟开口，远处就传来了叫喊声：“审判开始啦！”

格里芬拉着爱丽丝就开始跑，边跑边让她快点儿，甚至没来得及听假海龟说出故事的结尾。

爱丽丝边跑边问：“什么审判啊？”格里芬不停地说：“快点儿！快点儿！”爱丽丝觉得自己跑得越来越快。背后假海龟满怀感伤的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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