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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酒的苏丹

有关埃及的旅行故事就此告一段落,我站起身来,准备上床歇息。然而,那些本已睡意蒙眬的听众,一听到我提起苏丹的深宫内院,个个重又精神奕奕。他们对内宫的风流韵事可感兴趣了。我倒是毫无兴趣,但毕竟听众难得如此兴致勃勃,总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为了不辜负各位的要求,我决定接着往下讲那几个身怀奇才的仆人的故事,内容很是精彩。

自从我带着那5个不平凡的仆人回到土耳其首都,苏丹就一直对我颇为重视,不仅大大夸奖了我一番,还日夜邀我赴宴,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不能没有我。说实话,我的先生们,苏丹绝对称得上是世上所有独裁者中最奢靡的一位,珍馐佳肴总是摆得满满的。当然,按教规教徒是不允许喝酒的。在土耳其盛大公开的宴会上,酒是明令禁止的。不过,一般越是不能公开做的事,越是容易在暗地里进行。好些土耳其人,为了美酒佳酿情愿冒险,他们像德意志最虔诚的教士一样,全不把禁令放在眼里,还尤其善于违反。这位土耳其王也不例外。一般而言,在盛大的宴会上,本教圣贤都会出席,并在饭前祈祷“与众共乐”,餐后祷告“感谢安拉”,至于酒这个字眼,别说提了,想都不敢想。一旦撤去宴席,退回内室,苏丹都会掏出一瓶美酒好好享受一番。有一次,苏丹偷偷朝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跟他一起去内室。刚回身锁好房门,他就从一个秘密的小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来。“敏豪生先生,这可是我最后一瓶托卡伊洒 了,这酒非常醇郁,我敢说,虽然你们基督徒都是品酒高手,但恐怕你有生以来还没尝过这样的酒呢!”说着,苏丹给我和他自己各斟上一杯。

“尝尝看,味道如何?”

酒的确不错,我立即回答道:“陛下,这酒味道不错,可是……”我顿了顿,还是脱口而出:“恕我直言,我在维也纳时也品尝过托卡伊酒,那是已故的卡尔六世 赐给我的,味道确实比这个好很多。陛下真应该尝尝呢!”

“我不相信!敏豪生老兄,我向来尊敬你,也相信你是世界上最诚实的人。但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托卡伊酒了。要知道,这酒是一位匈牙利宫殿侍臣送给我的,当时他对这酒珍惜得很,还舍不得送我呢。”

“亲爱的陛下,他分明是在骗您,托卡伊酒是分很多等级的,不同等级的酒简直千差万别,那个匈牙利侍臣送您的酒绝对算不上佳品。我们不妨打个赌,我保证在1小时内就直接从维也纳的酒窖里给您取来一瓶味道相差无几的酒来。”

“敏豪生,我看你是有点儿醉了,净胡扯!”

“陛下,我只是实话实说。就1个小时,我就能给您拿一瓶托卡伊酒来尝尝,只需一比您就知道您这瓶酒是多么酸溜溜了。”

“敏豪生,你竟然还在这里信口开河,”苏丹暴跳如雷,“谁都别想来捉弄我!据我所知,您向来说话做事都规规矩矩,今天是发什么疯了,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吹牛大王。”

“您尽可以考验我一番。陛下,我平日里也最痛恨那些自吹自擂的家伙,所以绝对不会在此胡说惹您生气。如果我没有履行诺言,您尽可以二话不说砍掉我的脑袋。虽然我的脑袋并不值几个钱,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赌注了。陛下,那您下什么赌注呢?”

“既然你一意孤行,好,我就跟你打这个赌。以4点钟为限,若4点以前,你还没给我取来托卡伊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把你的脑袋给摘了。即便是我最好的朋友,也休想来捉弄我。当然,如果你真赢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派个身强力壮的家伙过来,有本事就把我国库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搬走,只要他够有力。”

“一言为定!”我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并立刻向他要来了笔和墨水,给玛丽娅·特蕾西亚 女士写信,内容如下:

尊敬的女王陛下:

您是至高无上的卡尔六世陛下的唯一继承人。过去,我曾有幸受您的父王赏赐,品尝了托卡伊酒。今日呈上此信,恕我冒昧,恳求陛下再赐予我一瓶最好的托卡伊酒。因为事关赌注,所以请您允许。我愿赤胆忠心,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特在此立誓!

写完信,我一看,已经3点零5分了,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把这封信交给了飞毛腿,嘱咐他立刻卸下他脚上那对极沉的铅球,向维也纳赶去。他拿了信,没两下就跑得没影了。我和苏丹则不慌不忙地继续品尝那瓶备受争议的酒,一面等着美酒到来。

很快,时钟敲了3点一刻,后来又敲了3点半……飞毛腿仍未见影踪。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心绪不安起来,尤其当我看到苏丹不时抬头望向一只铃铛的拉绳,似乎要招呼刽子手过来侍候时,更是急得六神无主。为了让头脑平静下来,我鼓足勇气向苏丹请求出去透透气,他同意了。不过,我刚走到花园里,就有几个侍从跟了出来,寸步不离地盯着我,看来他们是准备随时扑过来要我的脑袋呀。

我绝望地看着已经指向3点55分的时钟,就差5分钟了,飞毛腿要再不来我就要身首异处了。危急时刻,我请人叫来了我的顺风耳和神枪手。他们不负所望,很快就前来任我差遣。首先,我吩咐顺风耳平躺到地上,让他听听飞毛腿是不是正往回跑。结果他告诉我,那个贪玩的家伙居然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大声打鼾,睡得正沉。这可让我火冒三丈,我马上让神枪手想办法把他招呼回来。我那位勇敢的神枪手急匆匆地奔上一个高台,踮着脚向远方眺望。“怎么样?看见那个懒蛋了吗?”我急不可耐地问道。“看见了,这个可恶的家伙现在正躺在贝尔格莱德 附近的大橡树下呼呼大睡呢,旁边还放了一瓶酒。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音刚落,神枪手就举起枪来,往枪膛塞满火药,对着那棵橡树的树梢砰砰砰地放枪。瞬间,橡树像下起了冰雹一样,橡果、树枝和树叶纷纷往下掉,一会儿就把那个懒蛋给惊醒了。飞毛腿跳起身,揉揉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抓起酒瓶拔腿就跑。还好他跑得够快,等他带着酒和玛丽娅·特蕾西亚托捎的亲笔信,刚踏入苏丹的内室大门时,仅差半分钟就4点了。我大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快乐简直无法形容。

美酒终于在最后一刻摆到了贪杯好饮的苏丹面前,他只稍微一尝,就乐不可支,还兴奋地冲我嚷嚷:“亲爱的敏豪生,这瓶酒就送给我吧,果然是绝世好酒,我一定要慢慢品尝。凭您跟维也纳的关系,以后一定有法子帮我弄到更多香甜可口的美酒吧!”还没等我说话,他就把那瓶酒往柜子里一锁,然后打铃唤来了司库大臣。刚刚还让我战战兢兢的铃声现在听起来是多么的美妙和谐啊!

司库大臣很快赶了过来,苏丹果然爽快地兑现了他的承诺,吩咐司库大臣带我去国库,还特意嘱咐我想搬多少就搬多少,不用客气。

我的先生们,凭我的能力,当然要不折不扣、规规矩矩地执行苏丹下的命令啦。我立刻唤来我那位力大无穷的朋友,请他带着麻绳过来助我一臂之力。我的大力士在这方面当然无人能及,只见他把所有的金银珠宝捆成了一个巨大的包裹,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扛到了肩上。趁着苏丹还没有发现,我们赶紧溜之大吉,直奔码头而去。在那里,我们租了一艘最大的货船,把所有的财宝通通装进去,来不及停留就扬帆启程,向大海驶去。

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我们刚走不久,那个司库大臣就吓得慌作一团,连国库的大门都没来得及关上(显然也没这个必要了),就匆匆跑去向苏丹报告我搬空国库的来龙去脉。苏丹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同时捶胸顿足,后悔轻率地下了这么大的赌注。盛怒之下,他命令海军大元帅统领全部舰队紧紧追赶我,还否认有过打赌的事。我们的小船哪能跟土耳其战舰相比,出海才不到两英里,我就望见整个土耳其舰队扬帆驶来,一副要穷追猛打取我性命的架势。坦白说,那一刻,我又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他人主宰了。正在我冥思苦想该如何摆脱敌人的追踪时,我那位用鼻孔吹风的仆人走过来,安抚我道:“老爷,不用慌张,我有办法。”我好奇地看着他,他转身走到船后的甲板上,扬起鼻孔,一个对着土耳其舰队,一个对着我们自己的船帆,只轻轻一吹,就见狂风大作,把整个土耳其舰队吹回了港口,舰上的桅杆、帆篷,以及索具之类的物件更是被吹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而我们的船只则扬着帆一路顺风地被送到了意大利,仅仅用了几个小时。

话说回来,虽然我们平安抵达,但那笔财产却也没给我带来什么好处。一个现实情况是,无论魏玛图书馆馆长雅格曼 先生努力在世人面前如何为意大利挽回声誉,都改变不了意大利贫穷混乱的社会状况。走在哪里都能碰到饥寒交迫的穷人和乞丐,而那些本应以保护百姓为己任的警察又都十恶不赦,所以,向来心善的我不得不拿出绝大部分财物救济街上的乞丐。至于剩下的财宝,最后也没能留下。在去往罗马的途中,我刚一踏上圣地洛雷托 ,就遭遇了一伙强盗,他们不由分说就把我抢劫一空。要知道,他们抢走的这笔财物数额相当可观啊,只需其中的千分之一,就足以让一个规规矩矩的人通过贿赂,从罗马教皇手里,为自己、为他们的子子孙孙,赎得过去和今后一切罪愆的豁免权。我相信,这伙强盗只要扪心自问,就会惴惴不安的。

好了,我的先生们,该睡觉了。祝你们晚安! B13ai6DGfkheygDi0o7LqGT9qvcJjLcWy6KY4puJaPo4PlvzX4YBilworM6Mzt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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