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1924年10月5日《晨报·文学旬刊》。)
来,跟着我来,拿一面白旗在你们的手里——不是上面 写着激动怨毒,鼓励残杀字样的白旗,也不是涂着不 洁净血液的标记的白旗,也不是画着忏悔与咒语的白 旗(把忏悔画在你们的心里);
你们排列着,噤声的,严肃的,像送丧的行列,不容许脸 上留存一丝的颜色,一毫的笑容,严肃的,噤声的,像一 队决死的兵士:
现在时辰到了,一齐举起你们手里的白旗,像举起你们 的心一样,仰看着你们头顶的青天,不转瞬的,恐惶的,像 看着你们自己的灵魂一样;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熬着、壅着、迸裂着、滚沸 着的眼泪流、直流、狂流、自由的流、痛快的流、尽 性的流、像山水出峡似的流、像暴雨倾盆似的流……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咽着,压迫着,挣扎着,汹 涌着的声音嚎,直嚎,狂嚎,放肆的嚎,凶狠的嚎,像 飓风在大海波涛间的嚎,像你们丧失了最亲爱的骨肉时 的嚎……
现在时辰到了,你们让你们回复了的天性忏悔,让眼泪的 滚油煎净了的,让嚎恸的雷霆震醒了的天性忏悔,默默 的忏悔、悠久的忏悔、沉彻的忏悔、像冷峭的星光照落 在一个寂寞的山谷里,像一个黑衣的尼僧匐伏在一座金 漆的神龛前;
……
在眼泪的沸腾里,在嚎恸的酣彻里,在忏悔的沉寂里, 你们望见了上帝永久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