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丰收的家园

兔子老妈早已听说了艰难的冬季这个消息。毫无疑问，她也是忧心忡忡。她安排兔子老爸和阿纳尔达斯叔公去整理和打扫储藏室，他们虽然不情不愿、满腹怨言，但还是承担了这个差事。兔子洞的门口摆着八个小篮子。

“乔奇，快过来干活，”小乔奇才回到家，兔子老妈就命令道，“我们还有太多事情要做，天晓得坏天气是不是说来就来，户主们也要离开了—而且，他们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呢？那座房子是多么温馨啊，麦格拉斯先生也会为房子铲雪。”

“人们总是渴望改变，亲爱的，”身在储藏室的兔子老爸打断道，“更何况他们是去肯塔基州，这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改变，我可以理解。可惜的是，你还从没领略过蓝草乡的美貌。”

“一说起蓝草乡你就来劲儿，”阿纳尔达斯叔公大笑，“一小丛康涅狄格猫尾草，哪怕它已经干枯，哪怕它生长在一月或二月，也能令你畅快吧？”

“乔奇，”兔子老妈接着说，“今天晚餐时，我希望你吃得好一些，增添一些脂肪过冬，这很有必要，天晓得除了一个管理员，谁来照顾我们—大伙儿知道，管理员都是一些一无是处的人，如果他们真有本领，就不会当管理员了—我准备了八个篮子，每人提两个。吃饱后，我希望咱们带一些食物回家，存在储藏室里。明天，你跟着兔子老爸还有阿纳尔达斯叔公，去南边的田地采集一些三叶草，把它们晾干，储存好，这样我们也许能平安过冬。不过，我实在想不通户主们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偏偏选在冬季，我实在不明白—”

兔子老妈停下来喘口气，小乔奇便撒腿跑去看日落了。

不久，夜幕降临，兔子一家提着篮子走上山坡。水塘边的石头一如既往地摆满丰盛的佳肴。一旁，圣·弗朗西斯的雕像俯视着小动物，露出亲切的微笑，清澈的水珠沿着他伸出的双手一滴一滴落入水塘，溅起的水花叮咚作响。橘色的月亮悬挂夜空，硕大无比。四周弥漫着朦胧的暮霭，却格外温暖。冬天，似乎依然那么遥远。至少，小乔奇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所有其他小动物似乎对阿纳尔达斯叔公的预言深信不疑。山里的每个动物都到场了，它们全都胃口大开，餐桌上的菜肴所剩无几。兔子老妈想方设法地装满了她的两个篮子，阿纳尔达斯叔公装满了一个篮子，兔子老爸和小乔奇则两手空空。

“儿子，这个给你，”兔子老爸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把篮子递给小乔奇，“麻烦替我拿着。我可是一个来自蓝草乡的绅士，岂能像菜市场的老太太一样提着篮子你争我夺！太丢人了！”

此时，费威拖着一大块鸡骨头路过。他放下骨头说道：“我想，不妨多存几块这样的骨头，虽然它并没有什么营养，但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它总能供我啃一啃。不晓得管理员和他的老女人会留下什么剩菜，也许连剩菜都没有。”

三个装满食物的小篮子孤零零地放置在储藏架上。小乔奇这才意识到，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恐怕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帮助兔子老爸和阿纳尔达斯叔公采集三叶草了。对此，他并不甘心，因为以往每逢秋天，小乔奇总是跟着兔子老爸在乡间漫步。这不但充满乐趣，而且带有几分刺激—陌生的野狗经常追赶他们，甚至有猎人朝着他们开枪。当然，兔子老爸掌握一手好本领，并经常向小乔奇言传身教，所以他们总是安然无恙，极少遇到真正的危险。

幸好，户主们加大了晚餐的分量，每个小动物不但能填饱肚子，而且各自带了许多食物回家。但是，老妈不把储藏室的每一寸空间填满誓不罢休，所以小乔奇不得不帮老爸和阿纳尔达斯叔公干活。他们把三叶草摘下，晾干，一捆一捆系好，最后存放整齐。就这样日复一日，秋日的好时光便悄悄地溜走了。

树木纷纷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外衣，争奇斗艳，枯黄的叶子四处飘零，熟透的坚果从树上落下，松鼠和花栗鼠们争先恐后地捡拾。狐狸和负鼠摘下晚熟的野葡萄狼吞虎咽。波奇已经胖得迈不开腿了，只好费力拖着一大堆用来铺床过冬的树叶和干草，朝向自己的洞穴走去。田鼠威利和他的表兄们东奔西跑，从早到晚都忙着采集种子，把它们堆叠整齐，埋在山坡的各个角落。

然而，天气依旧是那么暖和。虽然夜晚确实有一丝凉意，但每个早晨，火红的朝阳总是穿透薄雾，驱散冰霜，照耀在棕黄色的土地上，格外温暖。感恩节即将到来，却丝毫没有冬天的迹象，因此小动物们开始有些懈怠，不少人甚至嘲笑阿纳尔达斯叔公，说他杞人忧天。

“天哪，乔奇，”田鼠威利说，“为了给自己增添一些脂肪过冬，我成天找食物、藏食物，忙得不可开交，身心疲惫，恐怕是白费力气了。我不认为这会是一个糟糕的冬天。十一月就要过去了，可现在天气还像夏天似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乔奇同意地说道，“阿纳尔达斯叔公无非是年纪大了，总爱胡思乱想。秋天的大好时节就要结束了，但大伙儿过得一点儿也不愉快。”

兔子老爸也委婉地提出了抗议。但是每天早上，阿纳尔达斯叔公都会来到洞口，仰望着暖洋洋、雾蒙蒙的天空，一脸严肃地感慨：“假象，一定是假象，彻头彻尾的假象。虚假的往往才是最糟糕的。这是我这些年来见过的最虚假的景象。等到十二月和一月，你们就明白谁说得对了。”

正因如此，阿纳尔达斯叔公敦促小动物们加紧干活。到了感恩节前几天，储藏室已经堆得拥挤不堪，再也塞不下哪怕是一根细枝或嫩草。阿纳尔达斯叔公仍不满足—他在床底囤积了一大堆饲草。最后，就连兔子老妈也开始抱怨。“不必担心，”年长的绅士暗笑着，“到了二月或三月，肯定会有很多人到我床底东翻西找。”

终于，感恩节如约而至。这一天，空气潮湿，略有些寒冷。低沉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天空。蒂姆·麦格拉斯关掉水闸，排干连接水塘的水管。一旁，圣·弗朗西斯的雕像被稻草和麻布紧紧裹住。

为庆祝感恩节，户主准备了一顿格外丰盛的晚餐。不过，聚在一起的小动物们却有些消沉，尽管他们依旧颇有胃口地吃着，还把篮子装得满满当当。餐后，兔子老爸站起身，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

“众所周知，”兔子老爸说，“我们善良体贴的户主们马上就要去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过冬了。我年轻时曾有幸居住在那个人见人爱的地区。我必须承认，对于他们的旅途，我甚至有些羡慕。我们必定会十分想念他们。不过，既然我们的存在和健康能够为他们带来些许快乐，我想我们都应当报以感恩。也就是说，无论即将到来的冬天会伴随怎样的困难，我们都要勇敢、乐观地去面对。我们应当竭尽全力保护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家庭。这样，到了春天，我们就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迎接他们。”

下山的路上，兔子一家赶上了红狐狸，他提着一整只火鸡的鸡架大步向前，得意扬扬道：“这是感恩节的收获，不错吧？这玩意儿可以啃好几天呢。对了，费威也拿了一大块骨头。”

忽然，阿纳尔达斯叔公停下脚步，伸出手掌说：“瞧，来了。”

这时，大家都意识到，下雪了—轻如羽毛的雪花从平静的夜空缓缓飘落。等他们回到洞穴时，大地早已覆盖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