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兔子阿纳尔达斯叔公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密友们。“一个艰难的冬季就要来了,”他宣告道,“你们谁也别否认。”
这是一个温暖的秋日,红狐狸平躺身子,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没人想要否认,”他回答道,“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我自然心知肚明,”阿纳尔达斯叔公喃喃自语,“你们这帮小子,我度过的冬季,比你们所有爪子相加都要多。我经历了无数个冬季,正常的、好过的、难过的,全都遇上了。接下来的冬季,将是一个艰难的冬季,千真万确,你们记住我的话。”
“我记住了,”红狐狸一边回答,一边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骨子里能感受到,就是这么简单!”阿纳尔达斯叔公不屑地答道,“否则,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臭鼬费威在一旁窃笑。“如果你为你的老身板增添一点点肥肉,像波奇那样,你的感受就不会那么丰富了。”
阿纳尔达斯叔公看了一眼那只胖墩墩的土拨鼠,他正卖力地吃着草。波奇可不是只有一点点肥肉。他的身子圆滚滚的,脖子几乎比头还大,每挖起一株草,他都气喘吁吁,发出咕哝的声音。尽管如此,他依旧狼吞虎咽,不知疲倦。
“烦人,”阿纳尔达斯叔公说道,“真是烦人,难怪别人叫他‘土拨鼠’。嗨,波奇,”他喊道,“看来你也在为严冬未雨绸缪呢。”
波奇停歇片刻,但嘴巴还在下意识地咀嚼。“我才不在乎冬天,”他没精打采地回答,“我才不会做什么准备。冬天,管它好过还是难过,对我来说都一模一样。我会冬眠。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冬眠,那可是最好的过冬办法。我现在吃饱喝足,方便睡觉。”说罢,他继续埋头啃草。
“看来他的脑袋也开始长肥肉了,”阿纳尔达斯叔公低声说道,“那个蠢蛋,瞧他现在这副模样,任何一只年老体衰的狗都能轻松击败他。但愿他尽快把洞穴安好。”
红狐狸又打了一个哈欠,翻过身子,让他那光滑的肚皮也享受和煦的阳光。“他一旦准备好之后,就会立刻挖洞,”狐狸懒洋洋地说道,“他只有把自己喂饱,才会着手做其他事情。波奇已经习惯了他过日子的方式。话说,那不是‘蓝草先生’吗?他正走上山坡,看起来有些匆忙。”
说罢,动物们全部转过身子,望着兔子老爸一步步走来。通常,他总是迈着端庄的步伐,但今天他似乎走得比以往快了一些。他的孩子小乔奇蹦蹦跳跳地跟在身旁,既匆忙又兴奋。
“绅士们,晚上好,祝你们好运,”兔子老爸向大家问好,“这美妙的下午一定让诸位神清气爽吧?”他停顿片刻,发出深深的叹息,“我极不愿意破坏当下宁静的氛围,打扰这场悠闲的小聚会,但我刚刚得知一些事情,必须立刻告诉你们。我的儿子小乔奇—所有人都认识的那只观察敏锐、足智多谋、值得信任的小兔子,最近无意中听到了一段对话,对话的双方是山坡上的园丁蒂姆·麦格拉斯和厨子索夫罗尼亚。这段对话提到了对我们所有人非常不利的信息。所以我说,我必须立刻告诉”
“你能不能别啰里啰唆的,快说重点。”阿纳尔达斯叔公打断了他。
“阿纳尔达斯叔公,虽然这个消息极为紧迫,”兔子老爸严肃地说道,“但不足以妨碍日常的礼貌。我必须说打断别人说话是相当不礼貌的,在我被打断之前,我正准备说,我乔奇,我要说什么来着?”
“关于那户人家,老爸,大房子的人要离开了。”小乔奇一边回答,一边不耐烦地手舞足蹈。
“噢,没错,住在大房子里的人—那户心地善良、慷慨大方的人家—绅士们,令人难过的事实是,他们要离开了。”
小动物们顿时从慵懒的氛围中惊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就连波奇也停下嘴,加入到了慌张的行列。
“离开?”费威半信半疑地问道,“是永远离开吗?”
“不,幸好不是,”兔子老爸回答,“仅仅是外出过冬,去一个更加温暖的环境。”他满怀憧憬地继续说道,“事实上,他们要去肯塔基州,我的出生地,蓝草乡,那里有飞奔的骏马、如画的美景”
“先别管美景和骏马了,我们的剩菜怎么办?”费威问道。
“我们的坚果怎么办?”灰松鼠跳出来说,“他们为你们准备的食物又怎么办?”
“还有,田鼠威利和野鸡们的种子怎么办?”波奇补充道,“板油呢?红鹿的干草和盐呢?”
红狐狸长叹一声。“黑暗和寒冷将笼罩整座屋子,户主们也离开了,夜晚不会有那么多乐趣了。就算我怀念那只老猫,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毫无疑问,前景很不乐观,”兔子老爸表示,“但是,事情也许不会像我们预期的那样糟糕。我得知,有一位管理员和他的妻子将留在家里,所以必然会有一些剩饭剩菜。当然,费威,我不敢保证它的质量。至于我们其他人,我们都知道这户人家格外善良和体贴,既然如此,我确信他们一定会叮嘱管理员,让他照料好我们。”
“叮嘱是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阿纳尔达斯叔公发起了牢骚。“不要相信管理员,反正我是不信。伙计们,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一个艰难的冬季就要来了,”他大声笑道,“现在,谁说对了?”
兔子老爸接着说,“虽然情况如此,我们也必须尽可能抱以最乐观的态度。同时,冬天马上到来,为安全起见,我们最好抓紧时间填满我们的储藏室,以便应对种种未知的困难。我请求在座诸位立刻把这个即将来临的变故传达给朋友和亲属,并建议他们尽最大努力贮存粮草。”
“除了我的胃,我已经没有储藏空间了,”费威抱怨说,“另外,我也根本无法储藏剩饭剩菜,它们会变质的。”
“他们什么时候离开?”波奇问道。
“据我所知,感恩节后就立刻动身。”兔子老爸回答。
“我们需要的东西太多了。”波奇低声自语。说完,他又以加倍的精力开始觅食。
小乔奇沿着山坡飞奔而下,赶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好友田鼠威利。对于户主们的离去,他自己并不那么担心,并不像费威和兔子老爸那样闷闷不乐。他也不怎么关心阿纳尔达斯叔公的话,叔公毕竟年纪大了,总是愁眉不展。
动物们当然会想念那户人家,他们是那样善良和体贴。过去一年半的每个夜晚,他们都为小动物们准备了丰盛的佳肴。田野和草地上种满了谷物和长草,动物们可以随心所欲享用。新栽种的果树和坚果树正结出果实。房宅的边界处处设有“禁止打猎”的标识。一旦有狗闯入,即便他们只是漫游闲逛,户主的老猫莫顿先生都会立刻把他们赶走。尽管他年纪很大,而且没有威胁,但莫顿先生能够摆出骇人的姿态,吓跑那些毫不知情的狗。
小乔奇心想,或许,动物们都被户主们的关怀宠坏了。如果动物们独自留下过冬,这也许是一件好事情。对于寒冷和降雪,小乔奇并不担心,只要积雪不太深,总会有足够的食物—虽然不富裕,但也足够。艰难的冬季也许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兔子坡确实没那么多乐趣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平淡无奇。实话实说,小乔奇已经有些厌倦了。
乔奇找到了田鼠威利,威利的想法与他大体相同。他喜爱冬天,至于积雪有多深,他丝毫不在乎。因为威利和他的家人能够在积雪下挖出地道,这些地道编织成一个奇妙的网络,遍及整个山坡。他试图告诉小乔奇冬天是多么快乐,穿透积雪的光线是多么美丽,觅食是多么轻松,不管外面的天气如何,地道里都是温暖舒适的。冬天也是田鼠走亲访友的好时机,因为他们都居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与大多数其他小动物相隔绝。他的好伙伴鼹鼠生活在位于霜层之下的地底下。威利并不喜欢地底下,因为那里闷热潮湿,总是一片漆黑。况且在冬天,鼹鼠也不是一个贴心的伙伴。
“不过,乔奇,我能随时来找你,”威利信誓旦旦地说,“我会特意挖一条地道,直通你的洞穴,就像去年一样。仅凭阿纳尔达斯叔公的预言,我不认为这将是一个艰难的冬季。”
正在地道口晒太阳的鼹鼠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你们两个年轻人根本不懂什么是艰难的冬季,”他说,“你们根本没经历过。我记得四五年前的一个冬季,地下三尺结了厚厚的霜,直到五月中旬才融化。当我爬出地面时,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听起来像极了阿纳尔达斯叔公说的。”小乔奇轻声说道,并继续走下山坡。
路上,小乔奇遇见了灰松鼠。灰松鼠、他的妻子,以及他的所有孩子正在不遗余力地采集坚果,并把它们四处填埋。红松鼠和花栗鼠们全都忙忙碌碌,时而携着坚果东奔西走,时而兴高采烈地吱吱闲谈。
“小乔奇,你最好赶快行动起来,”灰松鼠大喊,“艰难的冬季就要来了。”
“是谁说的?”小乔奇不耐烦地问道。
“是你的叔公阿纳尔达斯说的,他说户主们要离开了,情况将会很糟糕。”
“阿纳尔达斯叔公可不会料事如神,”小乔奇有些不礼貌地回应,“你可别忘了把坚果都埋在哪儿了。”
说完,乔奇没精打采地朝兔子洞走去,因为他知道,兔子老妈将对这个消息感到沮丧。路上,他还遇到了蒂姆·麦格拉斯。他也在争分夺秒地忙碌,为冬天做好准备。他扎紧了所有玫瑰花,并用麻袋把一些常绿植物包裹起来。
“大伙儿都快发疯了,”小乔奇自言自语,“好像他们没经历过冬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