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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城里人

第二天早晨,小乔奇是第一个醒来的。昨天,小乔奇在冰盖上溜过来、滑过去,可谓趣味无穷,他依然意犹未尽。但是阿纳尔达斯叔公并不喜欢滑冰,而且这件事在兔子老爸看来是极不礼貌的。

大多数小动物还困在冰盖下。小乔奇滑着滑着,碰巧遇到了灰松鼠一家—他们东奔西跑,每个人都愁眉不展。他们脚下撒满了坚果,大的小的,处处皆是,在冰面上翻滚,有的堆积在墙角边,有的躲藏在落叶下。一旁躺着一株空心的大树枝。显然,它经不住冰风暴的肆虐,从树干上坠落。可是,树枝压垮了灰松鼠的小窝,为寒风打开了一扇大门。松鼠们四处躲藏,坚果也遍地散落。

“幸好,我们都安然无恙,”松鼠失落不已,“这实在是一次可怕的经历。看看我们的食物,散落在四面八方!”他一边解释,一边奔走,拾起几颗坚果,堆放在一起,又拾起一些,再堆放,反反复复。

松鼠的妻子哀叹道:“到处是坚果,我们连躺下来的地方都没有了。真是一个艰难的冬季,户主们也要离开了。”

听完,小乔奇赶回兔子洞。再返回时,他手提两个小篮子。“如果你们把坚果装在这里,”小乔奇建议,“而不是捡了又放、放了又捡,你们大可不必这么费力。我相信,你们的亲朋好友会收留你们的—如果你们带上自己的坚果。”

“他们应该会收留我们吧,”松鼠叹了一口气,说道,“屋子被毁了,我非常难过,那可是我和我父亲出生的地方。我埋在其他地方的坚果,目前就剩这些了。其余的都埋在积雪下,就算我有本事来取,大概也记不清它们的具体方位了。谢谢你的篮子,小乔奇,麻烦你转告阿纳尔达斯叔公,他的预言果然不假。我们安顿好后,就立刻把篮子还给你—如果我没忘记的话。”

松鼠们继续焦头烂额地收拾坚果。小乔奇与他们道别后,往山坡上走去,准备再玩一次“滑滑梯”。这时,田鼠威利向他问好。威利成功挖出一条通往地面的地道。此刻,他正在一小丛灌木里休息,享受来之不易的微弱阳光。

“乔奇,阿纳尔达斯叔公说的一点儿没错,果真是一个艰难的冬季,”威利说,“至少对松鼠们来说是这样的。”

“噢,我不确定,”小乔奇回答,“那些松鼠总是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麻烦。天气正在渐渐回暖,冰盖总会融化的,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够外出了。”

“但愿如此吧,”威利说,“瞧,周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大房子外的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一会儿,户主们的旅行车碾过结冰的路面,缓缓驶离。车里堆满了大包小包,佩戴披肩的索夫罗尼亚坐在车上,她的身旁放着一个裹着毯子的柳条篮子,莫顿先生躺在里头,闷闷不乐地张望四周,脸色不见得比他困在雪夜时好多少。早前帮忙装载包裹的蒂姆·麦格拉斯站在转弯处,向户主们挥手告别。

见到小乔奇,男主人踩下刹车、举起帽子,问候道,“早安,先生,很高兴见到您。”接着,伴随马达的轰鸣,汽车沿着布莱克路向远方驶去。

威利和小乔奇孤零零地站在白雪皑皑的土地上。一瞬间,他们都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好吧,我得去通知我的老爸和老妈。”小乔奇若有所思地说,于是撒腿奔向兔子洞。

“这场冰风暴真不凑巧,”兔子老爸感叹,“我原本希望,我们所有小动物都可以亲自送别我们的好朋友,可谁想到,只有小乔奇见证他们的离开。毫无疑问,他们一定兴致勃勃地朝着蓝草乡驶去。我希望”

“先别管你希望什么,也别管蓝草乡了,”阿纳尔达斯叔公打断道,“乔奇,那个管理员来了吗?”

小乔奇摇摇头,他并没有见到管理员的身影。

“我想亲眼看看他,”阿纳尔达斯叔公接着说,“他和他的老伴才是关键。最好擦亮眼睛,等他抵达时,好好打量他。”说完,阿纳尔达斯叔公蹦蹦跳跳走出门,到转弯处站岗等待。

至于天气,小乔奇的推测是正确的—气温正在明显回升。随着冰盖迅速融化,地表处处是大片的积水。户主们的旅行车在地上留下的车痕已经变成一条细细的溪流,沿着马路潺潺而流。

蒂姆·麦格拉斯一如既往地辛勤工作。他清理了散落的树枝,把它们劈开,用作柴火。中午时分,天空开始下雨。麦格拉斯跑到工具房避雨。此时,许多小动物已经能够破冰而出。但大多数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泥泞的周遭,便返回各自的洞穴。

然而,阿纳尔达斯叔公并未离开他的岗位。红狐狸正小心翼翼地迈过水坑,避开污泥。见到阿纳尔达斯叔公,他停下了脚步。

“管理员还没来吗?”红狐狸问道。

“没有,”阿纳尔达斯叔公回答,“很可能被风暴耽搁了。所以我要坐在这儿,仔细瞧瞧他。你最好也跟着我亲眼看看。”

“仅凭人们的外表,很难猜测他们会给我们留下哪些食物,”狐狸说,“我倒希望他们赶快过来。近来我什么都没吃,除了一只老乌鸦,口感像鞋底一样硬邦邦的。感恩节时,户主给我留了一只美味的火鸡鸡架,但有人趁我睡觉把大部分肉偷走了。我至今不知道是谁干的。最有可能偷走它们的莫过于田鼠了,可田鼠是不吃肉的。真是莫名其妙。”

狐狸待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厌倦了等待。他走上山坡,返回自己的洞穴。兔子老爸和小乔奇也曾短暂出没,但阿纳尔达斯叔公并不欢迎他们,因为他时刻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路,不愿为无意义的对话而分心。于是,父子二人也欣然地回到兔子洞。想到那位年长的老绅士长时间在外淋雨,温柔的兔子老妈无比担心。

这个漫长的下午枯燥无味、鸦雀无声,只听见淅沥的雨滴和破碎的冰盖声。兔子老爸在椅子上打起瞌睡,在梦里遇见了他朝思暮想的蓝草乡。

突然,阿纳尔达斯叔公的匆匆赶来打破了这片沉寂。他全身湿淋淋的,双耳弯曲,喘着粗气,左侧臀部有一大片皮毛不见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

“怎么了,阿纳尔达斯叔公,”兔子老妈大喊,“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阿纳尔达斯叔公理顺了呼吸,火冒三丈,“太多事情了,数不胜数。那帮人来了,管理员和他的老伴。他们竟然带了一只狗!最卑鄙、最无耻、最可恶的杂毛狗!它差点儿把我逮住了!那个该死、下流、粗鲁的浑蛋!”

“狗?在兔子坡?”兔子老妈惴惴不安,“噢!多么可怕!很多动物都还很年轻,没见过世面呢。户主们出门远行,老猫也不在了,再没有人保护我们了。动物们不但没跟狗相处过,而且大多数根本没见过狗,更何况是一只粗鄙的狗。阿纳尔达斯叔公,他属于哪种狗?”

“哪种狗?”老绅士怒发冲冠,“我已经说了,他卑鄙无耻—就是这种,恶毒、卑鄙、无耻。”

“我想兔子老妈指的是‘品种’,阿纳尔达斯叔公,”兔子老爸插了一句,“那只狗是什么品种?”

“品种,对吧?”阿纳尔达斯叔公发出一声冷笑。他甩干耳朵上的雨滴,又摸了摸光秃秃的臀部。“他什么品种都不是,我分辨不出来。有点儿像警犬,又有点儿像猎犬,大概是警犬和猎犬杂交的吧。总之,它是一只城市狗。嗅觉差,脑子差,礼节更差。连田鼠和豪猪都分不清。瞅到什么都要吼几声、撞几下。他们的车还没停稳,那只狗就猛然冲出,差点儿逮着我。我把他引下山坡,躲到一丛荆棘里。他当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现在倒是见识到了,但肯定也不长记性。”

“那只狗的主人呢,管理员和他的老伴,还有其他人呢?”兔子老妈满脸焦虑,“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我又怎么知道呢?”阿纳尔达斯叔公咬牙切齿,“我当时忙于逃跑。我只知道,养那种畜生的人,肯定没长脑子。”

“我认为,”兔子老爸说,“我跟小乔奇还是把这个新麻烦告诉朋友们为好。”

“没错,”阿纳尔达斯叔公一边铺床,一边牢骚满腹地说道,“这个山坡的每个动物都有危险。到丹布里路上边去安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怪天气太恶劣。”

兔子老爸和小乔奇在兔子洞外逗留了一会儿,仔细嗅闻、小心观察、认真聆听。可是,除了叮咚作响的水滴,山坡上万籁俱寂。大房子昏暗阴沉、毫无生机,所有窗户皆是一片漆黑,唯有厨房亮着一盏灯。车库里传来孤寂的狗叫声,但这反而令他们放心—至少,狗是被关起来过夜的。

“乔奇,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田鼠威利,”兔子老爸说,“只要他们的地道没被水淹没,他和他的朋友们就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我来寻找狐狸的下落。”

找到狐狸,丝毫不费工夫。红狐狸刚刚在垃圾桶里搜索了一番,但是一无所获。他一丝不苟地听兔子老爸描述这个不速之客。

“我唯一讨厌的就是,那是一只城市狗,”狐狸说,“城市狗喜欢恶狠狠地扑向任何事物,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它们的危险是乡村狗的两倍。乡村狗很有自知之明,别人可以指望他们,而城市狗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弄得别人也晕头转向,直到他们扑上别人的后背。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红鹿—反正我也是顺路。他十分爱护自己的心肝宝贝。如果那只猎狗打扰他,他很可能离开这座山坡。这必定是户主们不希望看到的。”

“确实如此,”兔子老爸同意道,“如果红鹿这样离去,每个人都会无比沮丧的。”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渐渐觉得,阿纳尔达斯叔公的预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这个冬天的开端很不顺利。”

听罢这个消息,田鼠威利的神情十分沮丧。“苍天哪,乔奇,”威利尖叫道,“这太可怕了。小山以前是多么的宁静。我一直听说,城市狗无论遇到什么都横冲直撞,不管见到什么都大开杀戒。说不定,他会把我们鼠类当作大猎物呢!”

“至少那不是一只城市猫!”小乔奇笑道,“那可就更糟糕了。你尽可能把消息告诉所有小动物,特别是灰松鼠,尽管他们很可能天还没亮就忘得一干二净。”

小乔奇走下山坡时格外小心。他不敢看那座死气沉沉的大房子。即使那只猎狗被关了起来,他的咆哮依然令小乔奇毛骨悚然。或许,阿纳尔达斯叔公的预言暗藏玄机。尽管他不停提及天气,可是迄今为止天气算不上太糟糕。这个夜晚格外暖和,并不是那般严寒。到了早晨,雨水就可以融化积雪,冲走污泥。

小乔奇回到家时,储藏室的屋顶出现了严重的漏水现象。于是,他只好跟兔子老爸一道,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没精打采地修理屋顶,索然无趣。 eCACHKDCk+Rg/pycYR5HEOfLNHsP2M6gwz/3qVw+p2F3C5a1JVrHVEJ7voHCQg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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