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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十四

我到底还是迎来了四十九岁。

这是父亲去世的年龄。如果他还活着,如今该有八十一岁了,真有些无法想象。父亲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四十九岁的样子。

最近有人说我越来越像父亲,但我们的外貌其实截然不同。父亲膀大腰圆,而我又矮又小。

父亲生前特别爱热闹,就像他自己所说:“我就是为了过节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一身赘肉,力大无比,总是精神百倍、酒量惊人,偶尔也会撒撒酒疯。他性格豪爽,不过也有畏畏缩缩的时候。唯一的爱好是将棋,喝了酒一高兴就哼唱《无法松的一生》。有时他很孩子气,喜欢恶作剧。有时在电视上看到芭蕾舞,他便说“我也会跳呀”,随即在榻榻米上踮起脚尖给我看。

一年秋末,父亲从洗澡间出来对妹妹说:“泡个澡可真舒服啊,你也快去吧。”妹妹到了洗澡间,没试水的温度就跳了进去,又“啊”地大叫一声跳出来。我们以为已经烧热的澡盆里其实全是凉水,父亲是装作刚洗完澡的样子,还细心地弄湿了头发。母亲气得暴跳如雷。

与母亲结婚时,父亲还在建设省工作。我上幼儿园大班后,父亲辞了工作,在关西地区的工地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回到家乡开始从事土木建筑行业。

上工时,父亲总是穿着母亲缝的衬衫和灯笼裤,再配上胶底足袋。回到家就立刻换下来,只穿一条超大的短裤。他怕热,只要天气不是特别冷,在我家半径五十米的范围内,永远只穿一条短裤。这让我十分难堪,每次他裤腰也不提就露着半截屁股出门,我都会感到无地自容,有时还会帮他提裤子。父亲却一直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不过父亲也有穿得莫名隆重的时候。在平凡无奇的工作日傍晚,他也曾穿着和服披着外套走出家门。

每逢学校的参观日前夕,父亲明明毫无出席之意,却非得说一句“我去”不可,看到我和妹妹不情不愿的表情便十分得意。我们不想看到他穿着平常的灯笼裤和胶底足袋来,更接受不了他只穿一条短裤。我总是对他说:“你可千万别来!”有时哭着,有时生气。

现在想来,真是我的不对。如果我能更有自信,就不至于为父亲的出格抬不起头。但那时的我是个胆小鬼,害怕被人捉弄。如今的我,觉得带父亲去任何地方都没问题(但却为时已晚)。

从参加中村高中的入学考试到发榜,我一直跟家人说“可能考不上”。之前也写过很多次,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论者。

发榜当天清晨,我被父亲的一句“阿诚考上喽”喊醒了。原来他天还没亮就等在卖《高知新闻》的店前,第一时间买来了登载考试结果的报纸。

有本书的作者采访萩本钦一先生时说起自己的父母已不在世,萩本先生说道:“父母早亡的人必须感谢父母,他们把自己剩下的好运都留给了你。”

读到这句话,我想也许真是如此。

高三那年十一月,父亲去世了。第二年三月,本已做好准备流落社会的我奇迹般地考上了大学。大四时,三百五十名应聘者中竟然只有我一个人通过了广告导演的入职考试。我始终觉得,除了自身的实力,还有些别的原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父亲留给我的运气,但恐怕就像考高中时那样,父亲一直都挂念并守护着我。

这几年,我忙到一直没有画出自传体漫画《生来即愚钝》的续篇。现在也许该画了,毕竟到了和父亲去世时同样的年纪。 vR/6paNpEXT+rRMEm7fJINpdzhMo8NZs68QWe/37jKujFwVeJDOAbsWuTmtJdjW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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