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男士也去美发室理发,而我一直是在剃头店。
从小学中年级到初中,我是在自己家理发的。父亲总是跃跃欲试地说着:“让我剪吧,让我剪吧。”看到我满脸不情愿,又说:“你的零花钱我负责,就让我剪吧。”
听说这与父亲年轻时总和同龄人聚在剃头店聊天玩乐,打发时间有关。看到剃头匠理发,自己就开始手痒。没人愿意让门外汉剪头发,家里人就自然而然成了牺牲品。在我之前是叔叔(比父亲小十五岁,当时上高中),以前的照片还留着。叔叔还是刚开始耍帅的高中生,理发时一个劲儿地瞅着带手柄的小镜子,嘴上抱怨个不停。看看照片似乎都能听到他的不满。
开始理发后,母亲就会用柴火烧洗澡水(当时我家用的是烧柴的铁釜式澡盆)。剪完头发,我在浴室冲一下头,就直接跳进澡盆。浸在慢慢烧热的水中,身体越来越暖,实在是太舒服了。
如今我常去的剃头店,是中央线阿佐谷站前面的田中沙龙。
这里的价格稍高,但洗头的时间是其他店的四五倍,仔仔细细,堪称享受。之后的按摩也格外用心,去过一次我就不想再去其他地方了。
店主田中先生乍一看态度强硬,实际上却平易近人,热爱工作,休息日会到医院为患者志愿理发。他技术精湛,又很会照顾人,经常同时有好几名年轻人在店里学习。
年轻人最初只负责扫除和洗头,一段时间后拿起剃刀,进而拿起剪刀成为剃头匠。学习结束后离开店家,自立门户。见证他们的成长过程也很有趣。
不过也有实在让人头疼的家伙。这是个愣头青,在店里待了很长时间仍然笨手笨脚。
田中沙龙总是客流不断,只要顾客不特意指定,就由当时手里没活儿的人来剪。田中先生知道每位客人的要求,会给剃头匠们细致周到的指示,客人不用一一叮嘱,也能剪出和往常一样的满意发型。
不知是什么缘分,有一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去,我都会赶上那个愣头青。剪发时辅助用的梳子硬邦邦,洗头时爱用蛮力,不把人弄疼就是万幸,哪里还会舒服。好几次我都在想,为什么要花钱找罪受呢?但我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敢抱怨什么;而他虽然技术不佳,却也在努力付出,况且找个新店家也怪麻烦。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接下来的一整年都没有再轮到他为我理发,正想感叹一番的时候,终于又遇上了他。
“唉!”我叹着气坐下,等梳子触到我的头皮。
“哎?!”那温柔的动作简直让我不敢相信。看来这一年中,他结结实实地成长了。
“你技术长进了啊,梳头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听我这么一说,愣头青不由得喜笑颜开。
“真的吗?我太高兴啦。”
听着我们的对话,田中先生几乎都要掉眼泪了。后来我读了落语家古今亭志辅的书《师傅是针,弟子是线》中的《手机日记》,才了解到背后的故事。
志辅先生也是田中沙龙的客人,曾经直接向田中先生提起愣头青的技术不佳。
田中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似乎误以为我是一个气量很大的人,是为了匠人的成长一直在忍耐。
不是这样的,田中先生,我只是胆小不敢抱怨而已……
不久后,愣头青也毕业了。
※年轻剃头匠的研修与钻研之所田中沙龙去年(二〇一五年)八月关张了。店主田中先生带着一名弟子和妻子,三人开了完全预约制的田中剃头店,就在原先的店铺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