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苍云突然笑了,笑容明明很温和,就是令人毛骨悚然:“你觉得凌正阳比鬼鹰厉害?”
庄逸之一愣,却苦于双眼已瞎,只能循声把头转了过去:“什……什么?”
“京城之中几个关键点设有暗哨,鬼鹰日夜把守。”墨苍云淡淡地回答,“这几个暗哨十分隐秘,从外面绝对看不出来,你这份布防图却连里面的一切都画得清清楚楚,简直分毫毕现!你认为凭凌正阳的本事,能做到这一点?”
庄逸之张了张嘴,冷汗已经渗了出来:“这……他、他未必是自己去打探的,完全可以派高手……”
“既然他身边有连鬼鹰都能对付的高手,事发当日为何不让他们护送离开?”墨苍云淡淡地打断了他,“反正事情已经败露,被抓住就是个死,为何不干脆逃离丞相府,直接出兵一赌输赢?反正你们已谋划了十年,准备得足够充分了!”
虽然看不见,庄逸之还是本能地低下了头:“这……这我就、就不知道了,反正布防图就是老师给我的。”
“哦。”墨苍云笑笑,“那你这是怀疑鬼鹰的能力了?你觉得鬼鹰还对付不了一个年过半百、内力四阶的老头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弄清楚京城布防,未必一定要靠内力。”墨远江冷冷地开口,目光有些阴骘,“鬼鹰是厉害,但也不是无懈可击,未必不能被处心积虑之人找到破绽或弱点。”
墨苍云笑得清淡:“这我承认,但鬼鹰的弱点和破绽,凌正阳抓不到。”
墨远江皱眉:“若是只凭这一点就想证明凌正阳无辜,恐怕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吧?”
“那这个呢?”墨苍云在布防图上的某一点轻轻点了点,“庄逸之说这是凌正阳给他的京城最新布防图,可这个点的暗哨两年前就已经毁掉了,这图上却画得清清楚楚,完完全全就是毁掉之前的样子。庄逸之,这个你怎么解释?”
墨远江眼底伸出掠过一抹恍然,跟着恼恨万分地咬牙:可恶!
“这……”庄逸之明显有些慌了神,立刻拿出一副镇定如常的样子,“这个沧海王就要问老师了,情况是他打探的,图是他画的……”
“你拿我们当白痴呢?”墨苍云挑唇,勾出一抹锋锐的笑,“他若是亲自打探过,怎么可能把一片废墟画成暗哨的样子?这布防图分明就是你们伪造的!”
“没有!不是!”庄逸之拼命摇头,“这图纸就是老师给我的!是他画的!”
“好。”墨苍云点头,笑容有些诡异,“既然你们已经谋划了那么多年,京城布防图又举足轻重,当然已经研究了无数遍。我问你,这图上的圆圈代表什么?”
庄逸之愣了一下:“代表……这……”
“三角代表什么?”墨苍云紧跟着追问,“花朵代表什么?曲线、云朵、星号……分别代表什么?”
庄逸之张着嘴,冷汗如瀑。
墨苍云笑得很愉快:“凌正阳给你一份你完全看不懂的布防图,等着你出兵谋朝篡位?皇上觉得可能吗?”
墨远江冷冷地看他一眼,暂时没有开口。
墨苍云也不在意,接着开口:“我负责京城布防,这份布防图的原稿是我画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而且这份布防图除了我,只有一个人见过全貌,就是——”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微笑,“皇上。”
墨远江眼神一寒,所有人也跟着一哆嗦,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浮上了脑海:难道……
幸好墨苍云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说!你到底买通了皇上身边的什么人,让他偷偷帮你临摹了这份已经过时的布防图,用以陷害凌正阳?”
呃……是这么回事?这才合乎情理嘛,不然就成了皇上要诬陷凌正阳了,多可怕!众人竟不自觉地齐齐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已汗湿重衣。
墨远江也有一种过山车般的眩晕感,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墨苍云分明是在耍着他玩!
缓过一口气,他一声冷哼:“庄逸之,到底怎么回事?你果然与朕身边的人勾结?是谁?”
“不……不是!”庄逸之开始颤抖,脸上渐渐浮现出悲愤之色,却又似乎有所顾忌,“我……这事就是……老师他……”
墨苍云笑笑,操纵轮椅往后退了退:“凌雪舞,到你。”
凌雪舞点头,上前几步开口:“行军打仗的事我不精通,咱们聊别的。不过请皇上先把呼赫族那些人请来,大家一块儿聊。”
墨远江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将洛木汗等人带了上来。因为眼瞎,他们同样四顾茫然,的确十分可怜。
凌雪舞含笑开口:“族长稍候,我先问庄刺史。据你所说,这些兵器是你奉我爹之命购置,并藏于你建在离州的一个隐秘的地下密室之中,对吗?”
庄逸之的身体晃动越来越厉害,只能勉强点头:“是。”
“好。”凌雪舞点头,“那么请问族长,你那边也是吗?”
洛木汗皱了皱眉,小心地回答:“是。”
凌雪舞微笑:“所有这些兵器是一次性购齐,放入密室就没再动过,还是十年来一点一点积累的?”
“自然是十年来慢慢积累的!”庄逸之想也不想地回答。
洛木汗也点头:“一次怎么可能购置那么多兵器?不但花费巨大,也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凌雪舞笑笑:“这一半兵器,是从呼赫族的密室中取回来的。呼赫族地处东南边境,气候潮湿,何况地底密室不通风,潮湿情况更严重。正常情况下,至少有一部分兵器会出现铜锈,而且锈的程度还不一样。可是大家请看,所有兵器都光亮如新,族长有何解释?”
“这……这是因为……”洛木汗咬了咬牙,立刻回答,“因为我派了人,每隔几天就对兵器进行擦拭保养,以随时准备上战场!”
“哦。”凌雪舞点头,“那为何所有兵器的成色一样新,十年前和十年后完全没有区别?”
洛木汗一愣:“谁、谁说的?明明……”
“兵器的锻造手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凌雪舞冷笑,“且不说技法高低,你们用十年之间积累的兵器,所用锻造手法居然完全一模一样,这可能吗,庄刺史?”
庄逸之又晃了一下,几乎瘫坐在了地上:“胡、胡说!哪里一样了?明明……”
凌雪舞根本不打算听他说完,转身屈膝施礼:“皇上,臣女已命人将城中最有名的兵器锻造师都请了来,只要让他们看一看……”
“不必了!”墨远江挥了挥手,“你把他们找来,自然是因为有十分的把握,这些兵器所用锻造手法一样。”
“皇上英明。”凌雪舞微笑施礼,“咱们再来说说这些书信。你们俩都说我爹太狡猾,把所有送到他手里的信销毁了,但你们两人多长了个心眼,把书信保存了起来。对吗?”
“对!”洛木汗咬牙,“我听说你是验笔迹的高手,但那些书信是凌正阳亲笔所写,随便你验!”
凌雪舞笑得诡异:“你不知道我最擅长的不是验字,而是验纸吗?”
洛木汗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