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公已经走了,作为主角的李雪韵,被一群弟弟妹妹晚辈围着。李晟也走了,她的眼泪还未干,靠在母亲崔氏怀里。
“韵儿,为娘认为何浩然是个好人。前天你也在场,他见青儿病得如此重,眼泪都流出来了。娘是过来人,还分得清什么是真情流露。”
被崔氏一说,李雪韵的脑袋里不由自主想到前天晚上,那个看着自己妹妹流下眼泪的男人。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忍不住往外流。
蒋氏帮她边擦眼泪边问:“雪韵,你是不是在想月心楼那位女子之事?”
蒋氏问得一针见血,一直未开口的李雪韵忍不住说出大堆话:
“他在贫穷时就去那些烟花之地,还对人家生了情。这种人雪韵怎能与他过一辈子?雪韵哪怕陪自己的夫君住在茅草屋,也不稀罕他高官富贵、妻妾成群。”
两个夫人对望一眼,崔氏长叹一声:
“我们女人就是这样,一颗心是锁不住一个男人的,越是优秀的男人越是如此。”
……
鱼朝恩带着笑意,一步步走下宽阔的白玉石阶。四周全是文武百官,相对人数而言,在他身边不过十几个。但即便不和他一起之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敬畏,哪怕一些一二品大员同样如此,这样目光已经让他基本能满足了。
他的感觉很强,刚走下宫殿的石阶,突然转身一看,元载带着一对火眼在盯着自己。他停住脚步,旁边一个身穿红袍官服,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官员问:
“大帅,你老这是要等人吗?”
“哈哈哈哈,我的确在等人。”元载已经走到可以平常通话的距离,他拱手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哟,元相爷,你的眼睛怎么了?该不会还在怨我吧?”
元载指着他就是一顿怒骂:“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谁奸谁忠朝廷上下都知道。你以为皇上会受你要挟?会如你的意吗?休想。我现在才知道,朔方那个参将是多么有见识和胆识。哈哈哈哈,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毕竟是宰相,元载这一番大骂,四周的狗腿没敢帮腔,原本一脸从容的鱼朝恩气得火冒三丈。
“元载小儿,你想死不成?”
元载没有再搭理他,又是一番哈哈大笑,边走边唱起动人的经典骂语:
“我当时真不知你就是鱼朝恩,要知道我会多扇你几巴掌……”
鱼朝恩等气消再出去时,元载已经不知所踪。在宽阔的广场上,有一队数百人的精良甲兵,领头者正是陪他去朔方的那位陈将军。他找不到元载,跑过去指着陈将军的鼻子就开骂:
“你这些饭桶,三十几个人打不过四个,我养你这些饭桶何用?”
他的声音不小,一些陆续走出的官员听得很清楚。看向他时被一轮怒眼,当没听面似的,乖乖坐到自己的轿子上跑回家。
陈将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旁边有个和鱼朝恩一起出来的中年将领冷笑道:
“大帅何必为难陈将军,神策军有几人见过血?朔方军可不同,人家才不久又打过一场大胜仗。可惜当时我在大帅身边,否则那几人一定逃不了。”
在鱼朝恩身边之人,不但几个将领鄙视陈将军,连更多的文官看他也很不爽。陈将军单膝跪下:
“大帅,四城门都有我们的人,那几人插翅难逃。只要他们敢出城,末将一定将他们人头交到你手中。”
鱼朝恩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带着一大队人浩浩荡荡走在大街上,看得路人纷纷侧目,相遇人车无不避让。
从前方驶来一辆挂着紫色顶盖的马车,在快要接近他们的大部队时停下,从马车上跳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他跳下来后,又从车马中钻出一个比他小几岁的美少女。
年青人长得眉清目秀,浓浓的眉下双眼,含着怒意看着正在走来的鱼朝恩。两边将士并未停下,而是分成左右避过马车朝前走。避无可避的众官员跳下马,朝少年行了一礼:
“见过均王殿下、清莲公主。”
年青人见还马背上呆着的鱼朝恩,怒声问:
“鱼朝恩,见到本王为何不下马?”
“均王殿下,本帅有军要之事,不敢下马耽搁时间,还请恕罪。”鱼朝恩说完后,朝众官员吼道:
“你们还在下面耽搁什么时间?赶快上马跟着我走。”
结果一大队人马竟从两人左右插过,少女长发结成许多小辫,五官十分精致。看着渐渐远去的人马,她问年青人:
“七哥,这个鱼奸臣太坏了,父皇为什么不将他抓起来呢?”
年青人长叹一声:“父皇也想,只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你说的我听不懂,我觉得还是那位叫何浩然的将军干脆。”少女露出淡淡笑意:
“自从他那番骂语传遍天下后,大家都叫鱼朝恩为鱼奸臣。”
可惜远去的鱼朝恩没听到,欺负了两个王爷公主,他正在同众手下欢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帅上马王命当然不从。”
“高、实在是高,大帅不但能运筹帷幄,文采也如此不凡。”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番大笑,那个长着山羊胡须的官员凑近鱼朝恩,轻声对他说:
“大帅,我看你还是尽早离开京城,回到军营中去才是。”
鱼朝恩瞪了他一眼,眼神很快柔和下来,笑了笑:
“朱大人,本帅又不做什么亏心事,我怕什么?这次回来,就是要替皇上铲除奸臣,后面有那么多联名将士支持,就算皇上一时为谗言所蒙蔽,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们放心好了。”
在场这些人都是圆滑老练之辈,当然能听懂他说的话。鱼朝恩联合了几个州的将士,向皇上上万言书,力劝皇上将元载、张延赏、颜真卿等一干大臣治罪。就算是皇上发火想要对付他,怕是也不敢,因为外面还有他那么多的战友,杀他可能会导致天下大乱。
众官员各有所思,没过多久从前方奔来一骑,直近鱼朝恩才停下:
“禀大帅,南门现那人的白马。”
鱼朝恩没听懂,还好他在兴头上没发火:
“什么那人的白马,你给本帅说清楚。”
骑在马上的年青士兵看了眼四周官员,说出大家都能听得懂的话:
“白马是何浩然的。”
“什么?”鱼朝恩的兴头瞬间被扑灭,骑上去一把将他抓住:
“你、你们为何不将他拦住?”
士兵低着脑袋,一次性将话说完:
“在马上之人是驸马都尉郭暧,还有两辆马车跟随。”
鱼朝恩双眼闪出一道寒光,对陈将军发令:
“你将这里所有神策军都带去,无论马车中坐着何人都要给我检查清楚。记住,如果是郭家人不许为难。要是何浩然在,我要活的。”
陈将军看了眼鱼朝恩左右:“大帅我们全部去了,谁来保护大帅?”
“陈将军说的哪里话?我们难道不能保护大帅吗?”中年将领冷哼一声:
“我们的亲卫加起来,不过四十余骑,但要是论战力吗?嘿嘿。”
“别说那些废话,给我去,全给我去。”此时的鱼朝恩一脸狰狞,像个白脸妖人:
“我要活捉何浩然,我要一点点折磨他,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陈将军不敢再多言,带着数百人马跑步离去。鱼朝恩不放心,对中年将领说:
“谢将军,不如你也去,那帮草包我不放心。”
“大帅不可,”山羊胡须的官员将他阻止:
“陈将军并非是无能之辈,又加上几百人,要对付几个朔方将领绝无问题。你老在城中还需留些人,以防有些心怀叵测之徒。”
走了大群人马,现在大街上冷清许多。他们一行五十几人不放心,朝南城门走去。
这群人的威慑还是太大了,大街两旁远远就能见到,高杆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鱼”字。这是帅旗许多人都懂,不用前方的骑兵赶,看见的车马都替他们让道,一路通行无阻,很快来到南城门口。
鱼朝恩一想到何浩然就状若疯癫,根本不听任何人劝,指着城门口:
“出门,谁要是能活捉何浩然,黄金千两、官升三级。”
一群人如同打了鸡血朝城门口涌去,南城并不是主城门,只能并排容四骑通过。鱼朝恩的战马率先冲到城门口,突然有三支利箭,如一股劲风朝他急射而来。利箭未致,在城门外已经有声音响起:
“大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