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浩然四人从李抱玉府中出来,已经快到晚上。他想去月心楼将舒小红早点赎出来,可李抱玉和李晟的府上必须要先去,要是先去那种地方,会惹人闲话。几人趁着天未黑,朝李晟府走去。
李晟的府第离李抱玉并不远,四人骑着马,一炷香的时间来到李晟府。
这里比李抱玉府更大,但位置要差许多。大门在一个巷道中,何浩然敲了几下门,没过一会,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背微驼、魁梧的黄脸老者。
“你们是?”
何浩然朝老者抱拳道:“在下何浩然,带朔方将士吴默、张铁生、秦勇来拜见李将军。”
老者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将门大开,身子侧到一边:
“几个将士快快进请,我家将军也是昨日才赶到。”
里面的建筑很普通,左右有两排长长的房屋,前方是一座三层楼房,中间有块较大的空地,在左右两侧还有通往后面的过道。让何浩然有些惊讶的是如此多的房间,居然看不见一人。
四人随老者走进中间的客厅,很快出来两个穿着普通的年青少妇。给他们上好茶后没过多久,李晟和一个身着禁卫军服的年青人,从门外走进来。
“末将拜见李将军,”四人朝李晟行了一礼,对方露出几分笑意:
“你们什么时候进的京城?”
“今日一早,还好将军在,在朔方的兄弟常常念到你和大帅。”吴默将大家的内心话都说了,能见过李晟,他们的确是很高兴。
何浩然注意到,李晟脸上虽带着笑意,心情仿佛并不好。在他旁边的年青将领更是一脸愁容,哪怕笑也有些勉强。
李晟给他介绍:“这是我大子李愿,你怕是不认识他。以前他也在朔方,擒住慕容谷钟后押解回京,被皇上留下在左羽林军中。”
大家又是一番见礼,没过多久,一位比他还小些的年青人跑进来。
“父亲,青青妹现在呼吸困难,大夫说,她、她怕是不行了。”
四人一听赶忙站起来,何浩然对李晟说:
“将军,快去看看吧!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
李晟长叹一声:“李青是我的女儿,还不到三岁。罢了,我去看看,愿儿在这里陪他们,吩咐下人弄些酒菜,都不要走,大家难得相聚,就在我这里休息几日。”
李愿看着父亲和弟弟离去的背影,脸上只差写上“我也要去”那几个字。
秦勇虽不是李晟的手下,但对李晟十分敬佩,对李愿说:
“这种事情岂是我们几个可以耽搁的,李兄弟,你要去便去,我们在这里等就是。”
还是人家有经验,何浩然三人一番附和。对方想了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眼泛着泪光:
“十一妹还差一月才满三岁,她出生时,父亲和我还在灵州。我也是上次押送慕容谷钟回来第一次看见。她出生时感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好,不过她比同龄的孩子要懂事许多。记忆力也特别好,第一次抱她,她就记住我,只要看见,她都要叫大哥。我那个犬子已经满四岁,也不如她那般懂事。”
四个大男人听得心里十分难受,大家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只得听他含着眼泪说:
“十几天前,她还很精神,家里的人她看见都要抱抱。在她生病很严重时,她想看看父亲,我这才请假去将父亲接来。作为大哥,我无能,只能帮她达成这个心愿。”
何浩然的手抓得紧紧,实在受不了,问李愿:
“你们难道没去请太医?听说太医的医术很好,说不定他们会有办法?”
“是啊!”秦勇接道:
“凭李大人如今的身份,想必皇上一定允许。”
李愿擦了擦眼泪,摇摇头说:
“家父从不准我们去麻烦皇上,我只得给她在外面请大夫。好不容易请到京城名医谢琳,这两天一直在府上帮十一妹治疗。他说十一妹肺火太过严重,很难医治得好。”
“这狗日的是什么名医,一个小女孩都治不好。”吴默怒冲冲站起来,被张铁生一把拉到凳子上。在一旁的何浩然呆了半晌,起身急问:
“大夫说她是不是得的肺炎?”
李愿迷茫地朝他看去,过了一会才回话:
“谢大夫倒不曾说过肺炎,说小妹是肺火过重。”
何浩然几步窜到他面前:“快带我去,我要去看看。”
大家都呆了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愿,一把将他抓住:
“何参将,你能治好小妹的病?”
要是一般人,何浩然很可能不会站出来。可李晟和李抱玉对他太好了,他们的家人出事,无论如何也得尽尽力。
“要真是你说的肺火过重,我可以试试。”
李愿意二话不说,拉住他就跑到门外。里面的吴默最先忍不住,跑出去后另外两人也跟了出去,只是他们跟到左边一个厢房外就停止了。
厢房是一进两室,外面里面都挤满人,男女妇孺皆是一脸伤心,两眼望着内间。何浩然连路过之人的相貌都没看清,就被李愿挤入人群,抓到一张床前。
“快,你快看看十一妹的病。”
李晟和一个身穿素衣、满脸泪痕的年青少妇坐在床边。里面一张花被下,睡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小女孩,小女孩无论身高体质,只有春妮的一半。
李愿的话一出,在房间内的十多人全部朝何浩然看去。李晟伤心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你?”
“将军,我看看,”他只说了几个字,李晟起身让开。小女孩满脸通红,就像是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在被子下不时抽搐着。干裂的嘴唇在轻轻蠕动,只能听到很细微的嘤嘤声。
何浩然看见小女孩,心里非常难受,难受得眼泪瞬间冲到眼眶,两滴眼泪终于没能忍住夺眶而出。并不是因为她是李晟的女儿,这个小女孩,长得太像他的妹妹了。
他的妹妹叫何婉君,比他小九岁,也是生下来身体一直不好,在三岁时一场严重的肺炎,差点夺去幼小的生命。还好那些医生虽然治不好,但总算是暂时将病情控制下来。
在一个晚上,当时他才十二岁多点,妹妹临近死亡时的样子,太像床上的小女孩了。浑身发烫,胃里仅有的一点东西都吐出来。他们村里没有医生,离镇上又远,正准备背着妹妹去镇医院,一个外地的裁缝说出一个偏方。
看着床上的小女孩,他想也不想,一把就将被子掀开。
“你干什么?”
在床尾坐着的少妇惊叫一声,正要去取被子,他伸手将对方阻止:
“谁让你们盖被子的?”
声音很大,连带他来的李愿也呆住了。在李晟旁边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质问:
“你这年青人是谁?她已经不行了,你掀被子有什么用?”
他连老者的脸都没有看一眼,对李晟说:
“将军,快准备一盆凉水,将她的衣服脱下泡在水里。”
他已经转过脑袋,大家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泪水可以作假,但他此时的样子绝无法掺假。连少妇也没出声指责,李晟对后面一个中年女子说:
“英娘,快去准备凉水。”
“我去,”不待中年女子开口,一道倩影冲出人群。老者冷哼一声: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用凉水也能治病。”
他没有和对方计较,问老者:
“你是大夫?”
“老夫谢琳,算是个大夫。你师从何人?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医术?”
他现在恨不得上去给对方两巴掌,找了一圈没发现想要的东西,一点不容商量地说:
“我现在说的话一定要记住,枇杷叶麻黄各二两,可少量加点糖,磨碎像熬中药那样喂给她喝。她喝完后有好转,两个时辰后准备鱼星草二两、炖七个鹅蛋,干的和汤都可以吃。连喂三天后,用芥茉与荞面各三两,沸水搅拌均匀后,用布袋装上,敷在后背肺部,每次半个时辰。再过几日应该可以痊愈。”
他的话说出后,一屋人有好几个脸露惊喜,李晟是其中之一。谢琳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清楚,摸了摸胡须责问:
“胡说八道,你这个配方老夫从未听过,你究竟是何人?敢来李大人府上招摇撞骗。”
已经对这个老头完全失望,他将药方重复了一遍,对李晟说:
“将军请相信我,我小妹在她那个年纪,就是得了这种病差点去了。幸好有位路过的大夫讲出这个方子,我们照方子抓药,小妹的病才得以完全好转。”
李晟朝他点点头,带着怒气问谢琳:
“谢大夫,你记住这个方子没有?”
李晟的怒气哪是一般大夫能承受,谢琳赶忙点头回应:
“记住了,小人这就去准备。”
“愿儿,陪同谢大夫一起去,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药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