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小红今日有事,实在不方便出来会客,还请李公子海涵。”
一个画着浓妆的中年美妇,几步跑上前将一个年青人拦住。这个年青人比她高了一头,身体也颇为壮实,被对方挥手赶开。
“我听说舒姑娘不日就要离开灵州,不过是想与她聊聊道个别。赵姑,你几番阻拦,莫非她在与人私会不曾?”
他们就在楼下,声音又大,在里面的何浩然和舒小红听得很清楚。何浩然猜到是怎么回事,舒小红站起来对他说:
“不好意思何大人,我出去看一下。”
“舒姑娘请便,”他逛这些地方心里有阴影,没有出去和别人争风吃醋。很快耳边响起舒小红愤怒的声音:
“李公子,我会不会人与你何干?我在醉芙蓉的场次已满,不会再出去弹奏的,你请回。”
“哈哈哈哈,”年青人一阵大笑,说出一番很没素质的话:
“想不到京城月心楼的头牌舒小红,竟会选择在灵州这种边地梳弄。我倒要看看,今日你的狎客是什么高官巨富。”
年青人正要推开前面的美妇上楼,在舒小红身边,出现一个比他更年青的人。这个人他不但认识,现在还是人家的学生。
“是你?”他呆住了。本以为不是大官就是巨富,没想到是这个靠运气吃饭的穷小子。
何浩然也没想到是他,年青人叫李忠宇,他们虽然没说过话,但何浩然对他知道得比较清楚。他是李抱玉的孙子,老爹是李抱玉的大儿子。
李忠宇看了楼上两人一眼,有些明白了,带着冷笑对舒小红说:
“这几天灵州城在传他的英勇事迹,你不会是当真了吧?哈哈哈哈,我一只手也能将他打爬下,他要不是运气好,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越说越气,他正要接着踏何浩然,舒小红淡淡地说:
“他打不打得过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次敌军主将莫特为他所擒,在游龙谷血战几天。这次游龙谷之战你在哪里?可曾杀几个蕃兵蕃将?”
李忠宇一时哑声了,他当时在灵州守城,根本没去前线打仗。脸色由白变红,看着两人恼羞成怒:
“他在一月前还是蕃人之奴,这种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就因为他月前是蕃人之奴才更可贵,”舒小红根本不用何浩然接嘴:
“他为蕃人所抓,月前还是个难民。从军不到一月就升至朔方钱粮统筹副将,你是不是想说他升官不配?”
“他不配,”李忠宇想也不想就说出:
“不过是靠运气和一些奇技巧淫,这算什么本事?”
何浩然摇摇头,知道对方说得太鲁莽了些。果然舒小红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无法反驳。
“靠运气和奇技巧淫的确不算本事,莫非凉国公这都看不出来?或是李将军他们也不知道,却被你发现了?要真是那样,我劝你回去给他们说说,看他们能不能罢了他的官职,将错误纠正过来。”
“你?”李忠宇说不过舒小红,将气撒在何浩然身上。
“一个大男人靠个青楼女子出头算什么?你要是个男子就说清楚,是不是靠运气升的官?”
看在李抱玉的面上,何浩然不想与他起争执,拱手朝对方说:
“李校尉,我和舒姑娘真没什么,只是在里面喝杯水酒聊聊天。我承认靠运气又如何?争这些没必要。李校尉来这里,想是大帅不知道。回去吧!别给大帅添乱了。”
“你?”这番话更让李忠宇生气,何浩然倒好,和美人在上面卿卿我我,却让他快点回去,这番话又有些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看着舒小红那张冷漠的脸,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冲出大院。
被他这一闹,进入小厅中的何浩然也失了兴趣,对舒小红说:
“舒姑娘,打扰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大人且慢,”舒小红走进室内,没过多久,她抱出一副红色马鞍:
“我知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小女子明日即将回京,无甚表达。下面的白马是我今日为大人所购,希望大人日后能骑着它,为我大唐开疆扩土。”
他没有将马鞍接过来,脑海里成了一团浆糊。要是没汪三看见还没什么,五百两银子啊!抵得住他现在一百个月的工资。
“舒姑娘,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现在并不是英雄,英雄是我的梦想,请姑娘将它赠给真正英雄之人。”
舒小红一双秋波盯着他:“大人莫非是嫌弃小女子送的东西?不瞒大人,这些银子的确是我在青楼所得,但只是给他们弹奏歌舞的报酬。要是大人实在不接,那我只好将它放走。让它和我一样随缘而附,听天由命。”
他以前谈过恋爱,只得牵过几次手,女朋友一个月不到就被人抢去了。这种情况已经超越了那些所谓的爱情,一番话听得他很是揪心。他很想将对方抱在怀里,可惜还是差了点胆子,沉重地将马鞍接过来。
舒小红见他这般样子,笑着说:
“大人莫要如此,能收下小女子的心意,那是小女子的福气。要是大人心里不自在,不妨留下点什么。”
以为对方开玩笑,见舒小红一脸认真盯着他,心里怦怦直跳。不是为对方所迷,他现在身上除了三钱银子,连张手帕也没有。没被吓一会,舒小红说:
“大家文武双全,于诗词歌赋一定非寻常人可比。不知能不能留下墨宝,以作纪念。”
终于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诗词歌赋只能算懂,不敢与那些前辈相比。不瞒舒姑娘,我小时对这些还算感兴趣,但对书法实在没什么天份。要是姑娘不嫌弃,我就随便作一首如何?”
“多谢大人,我去取墨。”
舒小红高高兴兴走进内房,看着对方的倩影,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从来没得过谁送这么大的礼,更别提女人了。这么漂亮贤惠的女人,谁要是能娶到她真是用多少马都不换。可对方是月心楼的头牌,不说月心楼让不让赎身,单是人家的钱,就不知比他多出多少倍。
“一定要将酒酿造成功,”何浩然在心里发了个狠誓。很快舒小红将笔墨取来,米长的纸张如她的肌肤,他拿起笔,一时不忍将墨玷污在上面。
舒小红一点没催,在他旁边静静磨墨。他转头过去看了舒小红一点,四目相对,对方玉脸微红先将眼睛移开。再次在心里长叹一声,原本抄袭那些现在算后辈诗词的想法尽去。对于如此待他的佳人,他要自己作一首诗。
“见姑娘小院中种满花草,屋里花香四溢,想必也是惜花之人。”
舒小红点点头,轻叹一声:
“花开花落,一年光景仿佛如人一生。逝去的是时间,落下的是生命,可惜无法将它们永远留住。”
“正因为这短暂的美,才让人着迷。”他一直在看舒小红,将着迷二字说得十分特别,让对方的脸犹如红透的苹果。他的灵感乍现,轻轻落笔写下两字:
“花魂。”
他以前喜欢写些诗词,但都不及这次,灵感仿佛如海水涌入他的大脑里。在洁白的纸上出现舒小红的玉颜,十分逼真。他双眼盯着纸张,很快玉颜化着一朵盛开的花朵,没过多久花瓣一片片调落,到最后、只剩下空荡荡的花枝。
“妍开春季苦难明,暮雨晨风草树倾。摇影窗前花凋色,沉香桥畔水无声。命如薄纸何能慰,身似浮萍怎得惊。一夜幽思伤寄取,空梢含露报安宁。”
这首七律他一气呵成,惊人的状态让他的书法也得到升华。看着上面那些如行云流水的字,在一旁的舒小红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声音念出这首绝对原创的七律。
舒小红轻轻摊起纸张,眼泪夺眶而出,他还没来得及心痛,对方说:
“大人此诗,道尽我心中所想,这就是我的一生,多谢大人赐墨,我将永远带在身边,直到离开人世的那天。”
舒小红没舍得收,将纸张放回桌上,做出一件很勇敢的事。将身体靠近何浩然,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瞬间,何浩然的身体如被雷击,他处于快要爆炸的边缘。舒小红他肯定喜欢,但初次见面绝对说不上爱。对方的身世让他可怜,就因为这份可怜,他将心中的欲火压制下来。
看着对方有些失望的眼神,他付出一个承诺:
“舒姑娘,我要是以后有能力了,一定会去月心楼找你,让你重获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