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了这么多,算是《参同契》的开场白。这一部书有历代各家的注解,书中主要有三大纲要:第一是“御政”,第二是“养性”,第三是“伏食”。所谓“御政”,那包括很多了,上至皇帝下至一个普通人,想修心养性做人做事都是“御政”。怎么样做人呢?就是走一条正路,知道人生的正道,政治也同时包括在其中。所以一切有关修道与做人做事、天文地理,以及人世间各种各样的正当法则、原理,都属于“御政”的范围。
第二“养性”,我们普通人修道学佛,要够得上第二步“养性”可难了。我经常说学佛修道是我们中国古时的一门科学,这一门学问是研究身心性命之学,它是有理论的。自己生命身体怎么来?为什么人有思想?要想得到答案,必须先把理论弄清楚,懂了理论再来修行。修行就是实验,反求诸己,用自己的身心去做实验。自然的科学也是懂了原理理论,然后用物来做实验的。
这个所谓“御政”的原理懂了以后,修养才叫做“养性”。但是我们一般学佛学道的,不管用哪一种法门,念佛也好,祷告也好,念咒子也好,打坐也好,都是走“养性”的最初步路子,可是性仍然养不好!要“养性”,首先就要认识“性”,也就是佛家所讲的“明心见性”。常有人说某人个性不好,个性是什么东西?还有中文把男女关系也叫做性,明心见性至高无上也用这个性。这个性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就牵涉到中国文化的本位了。《礼记》上提出来人有“性”跟“情”两部分,所谓性情,我们老一辈子讲话,这一个孩子性情不大好呀。这个性情的性是什么东西?情又是什么东西?所以“养性”是养哪一种性?这些都是大问题。
第三“伏食”,就是成神仙。“伏食”就是在“御政”与“养性”做到之后,最后那个工夫。这个东西不从外来,是从自己生命里来。但是也不全然是从自己这个肉体生命来的,而是同宇宙有关系的。就是说有一个东西忽然会进入身体中来,但不是从嘴巴进去,而是由身体另外一个地方进去的。千古神仙不敢讲,据说讲了天打雷劈。不过我已经被天打雷劈很多次了,雷公来了我也跟他讲理。
我认为道是天下的公道,既然是天下之公道,就没有什么可秘密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也不属于上帝。过去人为什么要当秘密藏起来呢?是怕人学坏了。因此把道法变成秘密,大部分是这个原因。好像一把刀一样,坏人拿刀去杀人,可是医生开刀也是靠这把刀。我素来不藏秘密,何必关起门来?不过有时候我也关门,因为我啰哩啰嗦讲了半天,公道摆在那里,你就应该懂,何必来问我?你再来问我,我就烦了。
这另外一个进入人体的地方,就是头顶。我们晓得婴儿头顶上这里“怦怦”地跳。修道修得好,这里一定开了,学密宗叫做开顶,不晓得你们诸位看过没有?我是看过的,书上看来的不算数,我碰到过这种人。过去我在四川的时候有一位老师七十几了,鹤发童颜。
鹤发可以有两种解释,一般的鹤羽毛是白色的,所以鹤发是形容银白头发;童颜是说面孔如婴儿一般。但是另一种解释说鹤发是黑的,所以暂且不做定论。讲到这位老师,他有四个特点:七十几岁子孙满堂,却不跟子孙在一起,一个人住一个小房子修道。房顶瓦漏了,他也不用楼梯,自己拿几片瓦,一跳就上了屋顶,补好了再跳下来,这是我们亲眼看到的。
第二点,我们都晓得这个老师从不睡觉,我们年轻人顽皮都是第一流的,故意轮班和他谈话,一讲一整夜。他有一个习惯,一到了正子时,就靠在椅子上不动也不说话,无论你怎么说话他就是不答。大概要经过半个钟头,眼睛张开了,然后你刚才讲的话他都答复你,每天夜里如此,我们屡试不爽。
第三个特点,他七十几岁的老人,两个乳房一挤,同女人一样有奶水的。换一句话说,他修道到了这个程度,他的血已经变成白浆,当然不是变成什么白血球,白血球过多是毛病。
第四点,他的头顶上我们都去摸过,“怦怦”跳的,同婴儿一样。别的稀奇古怪事我们不去管他,仅这四点就很与众不同,是别人稀奇古怪不来的,也是我亲自见到的。这个所谓“伏食”,与头顶有关,到了某一个时候这个东西就进来了。
后来宋朝南宗道人张紫阳真人,他著的另外一本丹经《悟真篇》,可同《参同契》媲美。张紫阳真人既是禅宗的祖师,又是道家神仙。他那篇《悟真篇》就提到“伏食”的道理,他说“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那也是牛吹得很大。他说人修道到了“伏食”那个境界,一个东西就进来了。“一粒金丹吞入腹”,腹是指肚子,这可不是大家修道修的这个丹田;“始知我命不由天”,生命就可以自己做主了。这就是“伏食”的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