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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我的宝贝，黑夜跟着我们，
黑色的海水，曾经闪烁着绿光。
月亮悬挂在海浪上方，向下看着我们，
在海浪奔腾的山谷间进入梦乡。
这里浪打着浪，那是你柔软的枕头。
啊，我们的小海豹累啦，尽情蜷起身子睡吧！
风暴吵不醒你，鲨鱼也追不上你，
在大海轻轻摇荡的臂弯里，好好睡一觉吧！
—海豹摇篮曲
如果不是因为有事情，没有人会来白令海圣保罗岛的东北岬。这里唯一的常客就是海豹了。每年夏季，成千上万只海豹离开灰蒙蒙冷冰冰的大海到这儿来。对于海豹来说，东北岬的海滩是世界上最好的栖息地。
西凯驰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年春天他都会像一艘鱼雷快艇一样，径直游向东北岬。他得花上一个月的时间与同伴们打斗，在岩石上争夺一个离海近一些的好位置。西凯驰是一只巨大的灰皮海豹，他已经十五岁了，牙齿又长又尖。
西凯驰浑身都是伤疤，这是他历经数次恶战的标志。然而他还是时刻准备着再次开战。他只是想要一块靠海的地方养育儿女，可是每年春天都有五万只海豹跟他抢夺这块地盘。所以，海滩上充斥着可怕的怒吼声、惨叫声、咆哮声和撞击声。
海豹太太们直到五月末或六月初才来到岛上，她们可不想在打斗中被撕成碎片。一年春天，西凯驰刚刚结束他的第四十五场打斗，他皮肤光滑、目光柔和的太太玛特卡就露出了海面。西凯驰咬住玛特卡的颈背，把她搁到自己的领地上。
“你又迟到了，你总是这样，”西凯驰气急败坏地说，“你去哪儿了？”
在海滩上的四个月里，西凯驰什么都没吃，所以他的脾气总是很坏。玛特卡看看四周，轻声细语地说：“你真体贴啊！你又抢到了老地方。”
西凯驰自豪地把头缩进他肥胖的肩膀中，佯装睡了一会儿。所有的海豹以及他们的太太都在岛上。即使是在几英里外的海上，也可以听见海豹的喧闹声，因为这会儿海滩上有一百多万只海豹，他们的声音盖住了最响亮的风暴声。
玛特卡的宝宝就在一片混乱中出生了。他的肤色好像出了点问题，所以海豹妈妈凑近一些仔细看了看。
“西凯驰，我们家的小宝宝以后会是一只白海豹！”玛特卡说。
“空蛤壳干海藻！”西凯驰哼了一声，“这世界上还从没有白海豹这样的东西呢。”
“马上就会有了！”玛特卡说。他们给宝宝取名为柯迪克。
小柯迪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内陆去。在那里他遇到了成千上万只和他一样大的海豹宝宝。他们像小狗一样一起玩耍，再去干净的沙子上睡觉。
小海豹像小孩子一样不会游泳，直到他们学会游泳才会觉得开心。柯迪克用两周时间学会了如何使用鳍肢，最终，他发现自己真正成为了海水的一部分。
有时候，柯迪克能看见一片薄薄的鳍，好像一条大鲨鱼的鳍。柯迪克知道那是虎鲸格兰普斯，他会吃掉小海豹。所以这时，柯迪克都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回海滩。
十月的晚些时候，海豹群动身离开圣保罗岛前往深海。“明年你会变成‘霍鲁西奇’，小单身汉。”玛特卡对柯迪克说，“不过今年你必须学会捕鱼。”
他们一起出发，横渡太平洋。玛特卡给柯迪克示范，如何仰面睡在水里，把鳍肢卷起收在两侧，而且只让鼻子刚好露出水面一点点。
柯迪克感觉浑身刺痛，玛特卡告诉他那是他正在体会“海水的感觉”。这种针扎一样的刺痛感意味着坏天气要来了，他必须要使劲儿游，离开这里。
六个月过去了，柯迪克已经掌握了深海捕鱼的全部精髓，而他还没掌握的也不值得去学习了。这期间，他的鳍肢从未在没有水的陆地上停留过。一天，他感觉懒洋洋的，浑身无力。他想起了七千英里外的东北岬上那片坚实的优质海滩，便立即坚定地向北方游去。
柯迪克遇到了好几十个朋友，他们都游向同一个地方。他们说：“你好哇，柯迪克！今年我们可以跳火焰舞了，还能在新长出来的草地上玩耍。你哪儿来的这身皮肤哇？”
柯迪克的皮毛现在几乎是纯白色的了。他为此感到十分自豪，然而他只是说：“快点儿游吧！我的身子骨早就想上岸了！”他们一起来到了他们当初出生的海滩上。他们听见老海豹们，也就是他们的爸爸，正在翻腾的雾气中打斗。
当晚，柯迪克和一岁的小海豹们跳起了火焰舞。夏夜的海面上升腾起火焰，每一只海豹跳起来的时候，身后都会留下一道油燃烧起来的痕迹，还有一片燃烧时才会发出的光亮。
然后他们去了内陆霍鲁西奇的地盘，在新长出的野麦子上翻滚扑腾，诉说着他们还在海里时做过的事情。
两个扁平脸的黑发男子从一座沙丘后面走出来。在此之前，柯迪克从没见过人类，他咳嗽着低下头去。这两个人是岛上捕杀海豹的头儿克里克· 布特林和他的儿子帕塔鲁蒙。
“嗬！”帕塔鲁蒙说，“快看哪！一只白色的海豹！”
克里克· 布特林变得脸色惨白，他开始祷告起来。“别碰他，帕塔鲁蒙。也许那是老扎哈罗夫的鬼魂。他在去年的大风暴中失踪了。”
“我不会靠近他的，”帕塔鲁蒙说，“他很不吉利。”
“人们今天应该剥两百张皮。但是这个季节刚开始，他们又是新手。剥一百张皮就够了。动作快点！”
帕塔鲁蒙当着一大群霍鲁西奇的面，嗒嗒地敲着一对海豹的肩胛骨。帕塔鲁蒙又向海豹们逼近，海豹们也开始移动。几十万只海豹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同类被人驱赶，却无动于衷，继续玩耍。
“我要跟过去看看。”柯迪克说。到海豹屠宰场只有半英里路程，但是他们却花了一个小时才到。接着，十来个拿着四英尺长铁棍的人出现了。
“动手吧！”克里克说道。话音刚落，那些人就以飞快的速度敲击海豹的头部。
柯迪克看不下去了，他转身向大海飞奔而去。他非常害怕，小髭须都直立了起来。他把鳍肢举过头顶，纵身跳入一片净水中。几只大海狮坐在水边。柯迪克在水里摇晃着，难受地喘着粗气。
“那儿发生什么事了？”一只海狮粗声问道。
“我现在孤立无援！”柯迪克说，“他们正在海滩上捕杀所有的霍鲁西奇。”
“你肯定是看见老克里克杀了一大群海豹吧。这行当他干了三十年了。”
“太可怕了。”柯迪克说。
“你们海豹年复一年地来同一个地方，那些人当然知道。除非你们能发现一个没人去过的岛屿，否则的话你们永远会被人类驱赶。”
“有这样的岛屿吗？”
“去海象岛找西威奇聊聊吧。他或许能知道点什么。”海狮回答道。
柯迪克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于是他出发前往海象岛，那里只住着海象。柯迪克上岸的地方离老西威奇很近。除了睡觉的时候，西威奇总是一副无礼的样子。
“醒醒！”柯迪克喊道。看到那只丑丑的海象睁开眼睛，柯迪克大声喊道：“有没有人类从来没去过，而海豹们可以去的地方呢？”
“你去问海牛吧，”西威奇说，“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告诉你答案的。”
柯迪克游回了东北岬。可他发现，自己想要为海豹们找到一个宁静之处的努力完全没得到大伙儿的同情。
“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长大，长成像爸爸一样的大海豹。再去海滩上找一块地方，养育你的儿女。”西凯驰说，“这样他们就不会来招惹你了。再过五年，你就该为自己打拼了！”
就连温顺的玛特卡也说：“你无法阻止杀戮。去海里玩吧，柯迪克。”柯迪克走开了，还跳起了火焰舞，但他小小的心却非常沉重。
那年秋天，柯迪克早早就离开了海滩，他要独自出发去寻找海牛。他决心要为海豹们找一处人类到不了的、坚实安宁的海滩。为了找到这样的地方，柯迪克花了五年时间，每年他只在东北岬休息四个月。
然而他每到一处，当地的海民们跟他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海豹们曾经来过此地，但是人们把他们全都杀了。这让柯迪克感到心碎。
柯迪克一路向北，偶然到了一个绿树成荫的岛屿。在岛上，柯迪克遇到了一只濒临死亡的老海豹，他给老海豹逮了一些鱼，向老海豹倾诉内心的悲伤。
“我打算回东北岬了。就算有一天我和霍鲁西奇一道被驱逐到屠宰场去，我也不在乎了。”柯迪克说。
老海豹说：“再尝试一次吧！我是已经灭绝的玛莎弗拉族的最后一只海豹。在人类捕杀成千上万只海豹的那些日子里，海滩上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天，会有一只从北边来的白海豹出现，带领海豹们去一个安宁之所。”
老海豹的话给了柯迪克巨大的力量。当他回到东北岬时，他的妈妈恳求他赶紧成婚，然后安定下来。
“再给我一年时间。”柯迪克说。奇怪得很，正好有一只雌海豹也想将婚期推迟到明年。出发前一晚，柯迪克和她一起跳了一支火焰舞，第二天就开始了他最后一次探险。
这一次柯迪克去了西边，因为他发现了一大群大比目鱼的踪迹。他一直跟着这群大比目鱼，直到他精疲力竭。于是他蜷起身子，靠在科珀岛上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柯迪克感觉自己轻轻撞上了海草床。他像一只猫一样跳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海里的庞然大物正在闻着什么东西。
“住在深海里的这些居民是什么种族？”柯迪克问。他们长得和柯迪克曾经见过的海象、海狮、海豹、熊、鲸鱼、鲨鱼、鱼类或者鱿鱼都不一样。
他们体长二三十英尺，没有后鳍，但是他们有一条像铲子一样的尾巴。他们的脑袋长得蠢极了，还呆滞地瞪着眼，一言不发。
“好吧！”柯迪克说，“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比西威奇还要丑的族群了。”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海牛！
海牛开始向北边缓缓移动，时不时地停下来。柯迪克跟在他们后面，这让他不胜其烦，可是他又不能催促他们加速。
一天夜里，他们像石头一样沉到发着光的水下，然后开始加速游动。他们游向海岸边的一处峭壁，这峭壁直入海底。他们纵身潜入峭壁脚下的一个水下黑洞里，游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程。
“我要疯了！”柯迪克说。他从峭壁的另一端钻出来，升到宽广的海面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这次可潜得真久啊，不过很值呀！”
海牛们正沿着海滩边缘懒洋洋地吃草。柯迪克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海滩。最棒的是，柯迪克凭着对水的感觉，判断人类从未涉足过这里。
“这里比东北岬好上十倍，”柯迪克说，“海牛比我想象中更聪明。如果说海里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那肯定就是这儿了。”说完他潜入水里，向南边加速游去。当他回望峭壁时，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曾经潜入过它的底下。
柯迪克在海狮峡上岸，他第一个遇见的就是那只一直在守候着他的雌海豹。从柯迪克的眼神里，她知道他终于找到了他心中的岛屿。
柯迪克告诉霍鲁西奇、西凯驰以及其他海豹自己的发现时，他们都笑了。一只与他年纪相仿的海豹说：“记着，我们一直在为一块养儿育女的窝战斗！而你从没这么做过。”
“如果我们打一架，然后我赢了，你会跟我一起去吗？”柯迪克说道。他的眼睛里冒出绿色的光，因为他对必须跟其他海豹打架这件事感到愤怒。
“要是你赢了，我就去。”那只年轻的海豹不在意地说。
这只年轻的海豹已经没时间再改变主意了，柯迪克的牙齿已经咬上了他脖子上的脂肪。柯迪克向后一蹲，把他拽到海滩上晃了晃，接着把他撞翻在地。
你们看，和其他大海豹不一样，柯迪克从未每年禁食四个月。而且他的深海潜旅让他一直处于完美的状态。盛怒之下，柯迪克的白色卷毛立了起来，眼里也冒着火，看上去威风极了。
老西凯驰看见柯迪克撕咬着那些灰白的老海豹，像对付大比目鱼一样把他们拉过来扔过去，那些年轻的海豹也被柯迪克撞得东倒西歪。
西凯驰咆哮着大喊道：“柯迪克也许是个傻瓜，但他也确实是这海滩上最棒的斗士！别和你爸爸打起来，我的儿子！他是站在你这边的！”
“谁跟我一起去海牛隧道？”柯迪克咆哮着说。
“我们去。”数千个疲惫的声音说道，“我们追随白海豹柯迪克。”
一周后，柯迪克带着近万只霍鲁西奇北上，前往海牛隧道。留守东北岬的海豹们称他们为蠢货。不过年复一年地，越来越多的海豹离开了东北岬，前往那片安宁的海滩。
柯迪克一整个夏天都坐在那儿，一年又一年，他变得越来越高大强壮。在那片人类不会涉足的海上，霍鲁西奇在他的身边玩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