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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悲惨的故事

许多年以前,我和一队英国人沿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旅行。向导是位阿拉伯老人,我觉得他的某种气质很像我们的理发师。这位向导认为,他的职责如果仅仅是带领我们沿河而行,就会愧对他所赚的导游费,所以他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奇特的或古怪的,古老的或现代的,陌生的或熟悉的。他讲的许多故事我都忘记了,但是,有一个故事,我却始终记着。

老向导牵着我的骆驼缰绳走在古老的河岸上,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地讲个不停,直到我感到厌倦了。我不听的时候,他就发火,但是我从来不恼。我记得他摘下那顶土耳其式的帽子,拿在手里把玩,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用眼角瞥了瞥帽子,但我下决心不看他,以免他再讲一个故事。尽管我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最后还是看了他,我一看他,他就立刻开始讲一个新的故事。

他说:“现在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总是把它留给我特殊的朋友。”当他加重语气说“特殊的朋友”这个字眼时,我心里嘀咕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竟值得如此郑重其事,这引起了我的一点兴致,于是,便冲他点了点头。

老向导说,古时候有一个波斯人住在离印度河不远的地方,名叫阿里·哈菲德。阿里有一个很大的农场,农场里有果园、田地和花园,他还借钱给人,收取利息,他因富裕而知足,也因知足而富裕。

一天,一位僧侣拜访了阿里,这位僧侣是一位来自东方的智者。他在火堆旁边坐下后,便给阿里讲述我们的世界是怎样形成的。他说,当初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团雾,万能的神将一个手指插进这团雾里,慢慢向外搅动,越搅越快,直到最后把这团雾搅成一个结实的火球。然后,火球在太空中滚动,燃烧着滚过其他的一团团雾,火球四周的水汽凝结起来,直到大雨滂沱,降落在高温的表面,使得外层的壳冷却。后来,里面的火冲破了外壳,耸起了山脉、丘陵,形成了山谷、草场,这才有了我们这个美妙的世界。熔解的物质从火球里冲出来,迅速冷却的就变成了花岗岩;随后冷却而成的是铜,然后是银,接下来是金,之后钻石形成了。

僧侣说:“一块钻石就是一粒凝固的阳光。”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在科学上也是正确的,因为钻石其实是来自太阳的碳沉积而成。僧侣告诉阿里,如果他有拇指大的一块钻石,他就能买下一个国家;如果他有一个钻石矿,他就能凭巨大的财力让他的孩子登上王位。

阿里听了钻石的故事,知道了它们价值连城,当晚睡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穷人。他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却因为感到不满而觉得贫穷。因为担心自己贫穷而不满,他暗暗发誓:“我想要一个钻石矿。”这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清早,阿里将僧侣从梦乡中摇醒,对他说:

“请你告诉我,哪能找到钻石?”

“钻石?你要钻石干什么?”

“当然是想非常非常富有。”

“那么,好,去找钻石吧。你该做的就是去找它们,然后你就会拥有它们。”

“但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

“嗯,如果你找到了一条河,河水从白色的沙子上流过,两边是高山,你就能在这些白沙子里找到钻石。”

“我不相信有这样一条河。”

“有的,这样的河很多。你该做的就是去寻找它们,然后你就会拥有它们。”

阿里说:“好,我去。”

于是他卖了农场,收回了贷款,将家人托给一个邻居照看,在一个迷蒙的清晨,出发去寻找钻石了。我想,他肯定是从月亮山开始寻找的。然后,又来到巴勒斯坦,接着辗转进入欧洲。最后,他分文未剩,衣衫褴褛,困苦不堪。一天,他站在西班牙巴塞罗那海湾的岸边,两边悬崖壁立,一个大浪向他打来,这个可怜的人,饱经苦难和打击,奄奄一息,抵抗不住一种可怕的冲动,便跳进了迎面而来的潮水中,淹没在白沫翻滚的浪涛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老向导讲完了这个极其悲惨的故事后,停下来,回身去扶另一匹骆驼身上滑下来的行李。趁他走开的工夫,我思考着这个故事:“他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故事留给‘特殊的朋友’呢?”这个故事没头没尾,没有中间情节,什么也没有。在故事的第一部分主角就死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人讲这样的故事。

向导回来后,拿起缰绳,立即开始讲故事的第二部分,仿佛根本没停顿过一样。

有一天,买了阿里农场的人牵着骆驼到花园里饮水。园里的小溪很浅,当骆驼将鼻子伸到水里的时候,阿里的后继人发现小溪底部的白沙子里有一道奇异的光芒。顺着这道光芒,他挖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只见它熠熠发光,如彩虹般灿烂。他把这块石头拿进屋里,放在中央的壁炉架上,随后就把它忘了。

几天后,那位僧侣来拜访阿里的后继人,一开客厅的门就看到了壁炉架上的那道闪光,他冲过去,喊道:“这是钻石!是阿里·哈菲德回来了吗?”

“啊,没有,阿里·哈菲德没有回来,那也不是钻石,不过是块石头,就在我们家的花园里找到的。”

“但是,”僧人说,“我告诉你,我认识钻石,我可以肯定它就是钻石。”

然后,他们一块冲到花园里,用手将白沙子挖起来。天啊!他们发现了一块更美丽、更有价值的宝石。

老向导告诉我:“戈尔康达钻石矿就是这样发现的,这是人类历史上最辉煌的钻石矿,胜过金伯利。英王王冠上的科依诺尔钻石,俄罗斯国王王冠上的奥尔洛夫钻石,世界上最大的钻石都是从这个钻石矿挖掘出来的。”老向导所说的是真实的历史。

老向导讲完了故事的第二部分,又摘下了土耳其帽子,抛向空中,以使我留意故事的寓意。尽管故事并未直接涉及道德、伦理,但阿拉伯导游却总是强调它们的寓意。他边抛帽子,边对我说:“如果阿里待在家里,挖一挖自己的地窖、麦田、花园,而不是历尽艰难困苦、饥寒交迫,在陌生的土地上盲目地寻寻觅觅,以至于最后自杀身亡,他就会拥有自己的钻石宝地。啊,他农场的每一块土地都挖出了钻石,这些钻石镶嵌在了国王和他们王后们的桂冠上。”

当他讲出了故事的寓意后,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留给“特殊的朋友”。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知道了其中的奥妙。这个有趣的阿拉伯人做事像律师一样拐弯抹角,说出了他不敢直接说的话,那就是,他认为一个理应待在家里的美国年轻人,此时却正沿着底格里斯河旅行。我没表现出我看穿了他的意图,反而说,他的故事使我想起了另外几个相类似的故事。于是我便把这几个故事讲给他听。 wBASLV5oeMYGm4mkEGQsIYcGu8ftkawfuFBUnn5pVA/WloMrLkk0IuDP2Tb7kg0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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