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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匮真言论篇第四 |
金匮，即金櫃（柜）。金属制成的藏书柜，用来收藏重要的书籍。真言，真理之言。本篇论述了“五脏应四时”的理论。根据五行学说，中医学建立了以五行为内核，四时（五时）、五方为间架，五脏为中心，配合以人的五窍、五体、五华、五志及外界的五色、五味、五音、五畜、五谷等，形成了一个相互联系统一的医学宇宙观。这就是“五脏应四时”的理论。这部分内容是中医学的理论核心之一，所以用《金匮真言论》名篇。该篇还论述了外邪触犯人体的发病规律和特点，对阴阳学说也有初步的论述，并且提出了“精者，身之本”的重要命题，对保精养生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黄帝问曰：天有八风，经有五风 ① ，何谓？
岐伯对曰：八风发邪 ② ，以为经风，触五脏，邪气发病。所谓得四时之胜者 ③ ，春胜长夏，长夏胜冬 ④ ，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所谓四时之胜也。
①经：经脉。五风：五脏之风，指肝风、心风、脾风、肺风、肾风。侵入经脉的风邪进而内侵五脏而成五脏之风。
②八风发邪：张志聪：“八方不正之邪风，发而为五经之风，触人五脏，则邪气在内而发病也。”
③胜：克制。依五行配属五脏之理，春当木，夏当火，长夏当土，秋当金，冬当水。因为五行有木胜土，土胜水，水胜火，火胜金，金胜木的相胜关系，故有四时之胜。
④长夏：夏秋两季之间，相当于农历六月。
黄帝说：天有八方之风，人的经脉有五脏之风。是指什么呢？
岐伯回答说：八风会产生致病的邪气，侵犯经脉的风邪，触动人的五脏，因而发病。所说的感受四时季节相克的情况是指春胜长夏，长夏胜冬，冬胜夏，夏胜秋，秋胜春。这就是所说的四时季节相克。
东风生于春 ① ，病在肝 ② ，俞在颈项 ③ 。南风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胁。西风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北风生于冬，病在肾，俞在腰股 ④ 。中央为土，病在脾，俞在脊。
①东风生于春：马莳：“春主甲乙木，其位东，故东风生于春。”南风、北风、西风可以类推。
②病在肝：根据五行学说，春季与东方及人的肝脏对应，东风成为致病邪气则伤肝，所以说病在肝。其他，在心、在肺、在脾、在肾可以类推。
③俞在颈项：王冰：“春气发荣于万物之上，故俞在颈项。”俞，同“腧shù”，腧穴。腧与输为同源字，有运输气血的意思。腧穴既是气血积聚处，也是外邪侵入人体的通道。
④股：大腿。
东风生于春季，春季患病，多发生在肝经，而表现于颈项。南风生于夏季，病变常发生在心经，而表现于胸胁。西风生于秋季，病变常发生在肺经，而表现于肩背。北风生于冬季，病变常发生在肾经，而表现于腰股。中央属土，病变常发生在脾经，而表现于脊背。
故春气者 ① ，病在头；夏气者，病在脏 ② ；秋气者，病在肩背；冬气者，病在四支 ③ 。
①气：外界气候。
②脏：内脏，此处指心。
③四支：即四肢。支与肢为古今字。支为分支之义，后世为了区分不同事物的分支，于是增加形符，而有“肢”、“枝”等今字的产生。
所以春气为病，多在头部；夏气为病，多在心；秋气为病，多在肩背；冬气为病，多在四肢。
故春善病鼽衄 ① ，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泄寒中 ② ，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 ③ 。
①鼽qiú：鼻流清涕。衄nǜ：鼻出血。
②寒中：寒气在中，指里寒证。
③痹厥：手足麻木逆冷。
所以春天多生鼻流清涕和鼻出血的病，夏天多生胸胁病，长夏多生里寒泄泻病，秋天多生风疟病，冬天多生痹病。
故冬不按蹻 ① ，春不鼽衄；春不病颈项，仲夏不病胸胁，长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风疟，冬不病痹厥、飧泄而汗出也。
①按蹻qiāo：按摩导引。这里指扰动筋骨的过度活动。《说文·足部》：“蹻，举足行高也。从足，乔声。” 蹻与桥皆从乔，同源字。桥作为连接河流的通路一般高于两岸的路面。蹻为举足行走，亦有高之貌，都有高之义。
所以冬天不做剧烈运动而扰动潜伏的阳气，春天就不会发生鼽衄和颈项病，夏天也不会发生胸胁病，长夏不会发生里寒洞泄病，秋天不会发生风疟病，冬天也不会发生痹厥、飧泄、汗出过多的病。
夫精者 ① ，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风疟。
①精：饮食所化之精华，人类生殖之原质都叫精。精，本义为精加工的谷米，引申指事物的精华，乃至万物生成的本源。
精对人体就如同树木的根本是生命的源泉。所以冬季善于保养精气的，春天就不易得温病。夏天暑热之时，应该出汗而不出汗，到了秋天就会得风疟病。
故曰：阴中有阴，阳中有阳。平旦至日中 ① ，天之阳，阳中之阳也；日中至黄昏 ② ，天之阳，阳中之阴也；合夜至鸡鸣 ③ ，天之阴，阴中之阴也；鸡鸣至平旦 ④ ，天之阴，阴中之阳也。故人亦应之。
①平旦至日中：清晨至中午，即六时至十二时。
②日中至黄昏：中午至日落，即十二时至十八时。
③合夜至鸡鸣：日落至半夜，即十八时至二十四时。
④鸡鸣至平旦：半夜至清晨，即零时至六时。
所以说，阴中有阴，阳中有阳。从清晨至中午，自然界的阳气是阳中之阳。从中午至黄昏，自然界的阳气是阳中之阴。从日落到半夜，自然界的阴气是阴中之阴。从半夜到清晨，自然界的阴气是阴中之阳。所以人的阴阳之气也是如此。
夫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言人身之脏腑中阴阳，则脏者为阴，腑者为阳。肝心脾肺肾五脏皆为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皆为阳。所以欲知阴中之阴、阳中之阳者，何也？为冬病在阴，夏病在阳；春病在阴，秋病在阳。皆视其所在，为施针石也 ① 。故背为阳，阳中之阳，心也；背为阳，阳中之阴，肺也；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腹为阴，阴中之阳，肝也；腹为阴，阴中之至阴 ② ，脾也。此皆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也 ③ ，故以应天之阴阳也。
①针：针刺。石：砭石。在没有冶炼技术的上古时期，古人以打造的锋利石器即砭石为治疗的工具。后世发明了冶炼技术后，特别是有了脱碳钢之后发明了适宜于治疗的针具，即九针。因为针与石是治疗的常用工具，故在语言中“针”、“石”作为一个熟语连用。但实际上，到《内经》时代应该很少使用砭石了。
②至阴：根据中医理论，脾属土。古人认为天为最大的阳，地为最大的阴，即至阴。所以脾为至阴。
③阴阳、表里、内外、雌雄：这些相对的名词都是用来取象比类说明阴阳的。输应：阴阳、表里、内外、雌雄发生相互对应、呼应的关系。
就人体阴阳来说：外部为阳，内部为阴。单就身体部位来说：背为阳，腹为阴。就脏腑来说：脏属阴，腑属阳。肝、心、脾、肺、肾五脏都属阴；胆、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六腑都属阳。为什么要知道阴中有阴，阳中有阳的道理呢？这因为冬病发生在阴，夏病发生在阳；春病发生在阴，秋病发生在阳。都要根据疾病所在部位来进行针刺或砭石治疗。所以说，背部为阳，阳中之阳为心；背部为阳，阳中之阴为肺；腹部为阴，阴中之阴为肾；腹部为阴，阴中之阳为肝；腹部为阴，阴中之阴为脾。这些都是人体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的相应关系。它们合于自然界的阴阳变化。
帝曰：五脏应四时，各有攸受乎 ① ？
岐伯曰：有。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故病在头。其味酸，其类草木，其畜鸡，其谷麦。其应四时，上为岁星 ② ，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音角 ③ ，其数八 ④ ，其臭臊。
①攸受：所用。攸，同“所”。受，发生作用。
②岁星：木星。
③角jué：五音之一。宫、商、角、徵、羽为五音，分别与五行相配，宫属土、商属金、角属木、徵属火、羽属水。
④其数八：八为木的成数。根据易理，数生五行：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肝属木，所以说其数八。
黄帝说：五脏与四时相对应，都各有所用吗？
岐伯答：有。东方青色，和肝相应。肝开窍于目，精华藏于肝脏，它发病多在头部。比象来说：在五味中为酸味，在植物中为草木，在五畜中为鸡，在五谷中为麦，在四时中上应于木星。所以肝病多发生在筋。在五音中为角，在五行生成数为八，在五气中为腥臊。
南方赤色，入通于心。开窍于舌，藏精于心，故病在五脏。其味苦，其类火，其畜羊，其谷黍。其应四时，上为荧惑星 ① 。是以知病之在脉也。其音徵，其数七，其臭焦。
①荧惑星：火星。
南方赤色，和心相应。心开窍于舌，精华藏在心，发病多在五脏。比象来说：在五味中为苦味，在五行里为火，在五畜中为羊，在五谷中为黍。在四时中上应于火星，所以心有病多发生在血脉。在五音中为徵音，在五行生成数中为七，在五气中为焦。
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脊。其味甘，其类土，其畜牛，其谷稷。其应四时，上为镇星 ① 。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宫，其数五，其臭香。
①镇星：即土星。
中央黄色，和脾相应。脾开窍于口，精华藏在脾脏。发病多在脊部。比象来说：在五味中为甘味，在五行中为土，在五畜中为牛，在五谷中为稷。在四时中上应于土星。所以脾有病多发生在肌肉。在五音中为宫音，在五行生成数中为五，在五气中为香。
西方白色，入通于肺。开窍于鼻，藏精于肺，故病在背。其味辛，其类金，其畜马，其谷稻。其应四时，上为太白星 ① ，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数九，其臭腥。
①太白星：金星。
西方白色，与肺相应。肺开窍于鼻，精华藏在肺脏。发病多在背部。比象来说：在五味中为辛味，在五行中为金，在五畜中为马，在五谷中为稻，在四时中上应金星。所以病多发生在皮毛。在五音中为商音，在五行生成数为九，在五气中为腥。
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开窍于二阴，藏精于肾，故病在谿 ① 。其味咸，其类水，其畜彘 ② ，其谷豆。其应四时，上为辰星 ③ ，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数六，其臭腐。
①谿xī：指肘、膝、腕、踝。谿，与较大“谷”相对应，是山中不与外界相通的较小的沟渠，也指山间的流水。所以，与溪为同源字。奚、谷引申于人体指肢体肌肉之间接触的缝隙或凹陷部位，为经络气血输注出入之所。
②彘zhì：即“豕”，猪。
③辰星：水星。
北方黑色，与肾相应。肾开窍于二阴，精华藏在肾脏，发病多在四肢。比象来说：在五味中为咸味，在五行中为水，在五畜中为猪，在五谷中为豆。在四时中上应于水星。有病会发生在骨骼。在五音中为羽音，在五行生成数中为六，在五气中为腐。
故善为脉者 ① ，谨察五脏六腑，逆从，阴阳、表里、雌雄之纪，藏之心意，合心于精。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谓得道。
①为脉：诊脉。
所以善于诊脉的医生，小心地审察五脏六腑的气血逆顺以及阴阳、表里、雌雄的所以然，经过深思熟虑，以达到精微的地步。这样的脉学是宝贵的。但不要传授给不适当的人，不是真正的医学理论也不要向人传授，这才是医学传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