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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士的情感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美学家宗白华说汉末魏晋六朝是“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这一点在《世说新语》所记载的士人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世说新语》记载,竹林七贤中有一个名士叫做王戎。他在儿子去世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意思是说圣人不涉情,最下层之人顾不上有情,能情有所钟的,只是我这样的人。“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可谓就是魏晋士人情感的宣言。他们在情感上追求真心实意,只要是发自内心的,违背了礼教也在所不惜;而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哪怕是约定成俗的礼节也决不遵从。如果细读《世说新语》,就会深切地感受到魏晋士人们在骨肉亲情、朋友之情、男女爱情、生命悲情和对大自然的眷恋之情上所倾注的深沉、真诚、率真的感情。

西晋时期文物青瓷骑佣

1.骨肉亲情

骨肉亲情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人们最为看重的。魏晋时期,人的生命常因统治者的杀戮而“朝不保夕”,因此人们对亲情更是异常珍惜、重视。《世说新语·伤逝》记载:

顾雍的儿子顾劭是豫章太守。顾劭在豫章去世的时候,顾雍正兴味盎然地和部属们一块儿下棋,仆人禀告豫章的信使到了,顾雍没有看到儿子的书信。虽然当时神情未变,但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的指甲掐进了手掌,血流出来,染到了坐垫上。可见其内心的丧子之痛是多么的沉重,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不同于他人的是,顾雍还悟到了“死者安息,生者坚强”的道理。在宾客们散去后,顾雍叹息道:“我虽然没有延陵季札失去儿子时那么旷达,可我也不能像子夏那样,因为丧子而失明,那样就会招来人们的指责。”于是愁容散去,神色恢复镇定。

同样承受过失子之痛的还有王戎。《世说新语·伤逝》记载王戎的儿子万子(王绥)死了,王戎悲痛得不能自已。他的朋友山简去探望并对他说:“孩子岁数并不大,你何必这么悲伤?”王戎说:“圣人忘情,最底层的下人不懂感情。能够钟情的人,正是我们啊。”山简被他的话打动,也跟着悲伤起来。

顾雍的丧子之痛被描写得真切感人、淋漓尽致

《世说新语》中还记录了兄弟之间珍贵的手足情意

哥哥子猷悲伤地将琴扔在地上,痛哭许久

《世说新语·伤逝》还记载了兄弟间的情谊。王子猷、王子敬是兄弟,他们的感情非常深厚。有一次,两个人都病得很重。有个法师来到他们跟前,王子猷哭着求法师说自己的才能地位都不如弟弟,请求法师让自己代替弟弟去死。用自己的“死”换取弟弟的“生”,可见子猷、子敬兄弟间的情谊何等深切真诚。可惜法师回天乏术,最终子敬还是先于哥哥子猷去世了。子敬去世的事,子猷并不知道。子猷因为看不到子敬,于是就问手下的人说:“为什么总听不到(子敬的)消息?这(一定)是他已经死了。”说话时并不悲伤,只是要轿子来去看望丧事,他一路上也没有哭。子敬一向喜欢弹琴,子猷一直走进去坐在灵床上,拿过子敬的琴来弹,几根弦的声音已经不协调了,子猷把琴扔在地上说:“子敬啊,子敬啊,你人和琴都死了。”于是痛哭了很久,几乎要昏过去了。过了一个多月,(子猷)也死了。哥哥王子猷的原名叫做王徽之,弟弟王子敬的原名叫做王献之,他们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后人从这个小故事衍生了“人琴俱亡”的成语。现在这个成语常被人们用来比喻对知己、亲友去世的悼念之情。

周侯和叔治喝酒聊

表现兄弟情深的还有周叔治、周侯、周仲治三人的故事。周叔治要去晋陵当太守了,周侯、周仲治两人去送别,叔治因为即将与哥哥分别,哭泣不已。仲治生气道:“你这个人怎么像个妇人,和人分别,只会哭哭啼啼。”随即丢下他就走了。周侯独自留在这里,和叔治喝酒聊天,分手时又轮到周侯流下了眼泪,他还抚着弟弟的背说:“你要好好保重。”因为分别而流泪不已,三人的兄弟情谊之深由此可见。

魏晋人士重友情,常用各种方法来表达对朋友

2.朋友之情

魏晋士人非常重视朋友间的情义,他们常常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朋友的情义。比如《世说新语》就记载了荀巨伯为友舍命的感人故事:

荀巨伯从远方来探视生病的朋友,恰逢胡贼围攻这座城池。朋友对荀巨伯说:“我现在快要死了,您可以赶快离开。”荀巨伯回答道:“我远道而来看望您,您让我离开,败坏道义而求生,哪里是我荀巨伯的做法!”贼兵已经闯了进来,对荀巨伯说:“大军一到,全城之人都逃避一空,你是什么人,竟然独自留下来?”荀巨伯说:“朋友有重病,我不忍心丢下他,宁愿用我的身躯替代朋友的性命。”贼兵相互转告说:“我们这些没有道义的人,却闯入了有道义的国土!”便撤退回去。全城人的生命财产都得到了保全。

荀巨伯为朋友舍命的义举,不仅保全了自己和朋友,还保全了全城人的生命财产,真是大义之举。除了为朋友舍命,《世说新语》还记载了一个因为朋友去世而忧伤过度追随朋友而死的人,他就是支道林。

失去挚友的支道林心中情思郁结、意志消沉

法虔是支道林的好朋友。法虔死后,支道林(支遁)意志消沉,精神越来越颓废。他常对人说:“从前匠人石在郢人去世后就不再使斧子了,余伯牙在钟子期去世后就不再奏琴了,由己推人,实在不假啊。知音已经离去,说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够欣赏,心中情思郁结,我也快死了!”过了一年,支道林也去世了。这样的友谊真是令人感动不已。

《世说新语》还记载了一些魏晋士人表达对朋友的友情时所采取的令人捧腹大笑的方式。如大名鼎鼎的文豪王粲非常喜欢驴叫,他模仿驴叫惟妙惟肖。后来王粲在随曹操征讨孙吴的征战过程中病死了。下葬的时候,曹操的大儿子曹丕亲自去送葬。为了寄托对王粲的眷恋之情,曹丕对王粲生前好友们说:“王粲一生喜好驴叫,大家各学一声驴叫来满足王粲生前的愿望。”于是,众人齐声学驴叫,以祭奠王粲。虽然今天大家看来,那场面比较滑稽,但在当时确有士人喜欢驴叫之事,而且不止一人,学驴叫来送别朋友的也不止一人,《世说新语》记载说:

孙子荆(孙楚)恃才傲物,很少有他看得起的人,唯独敬重王武子(王济)。王武子去世后,名士们都来吊唁。孙子荆后到,抚尸痛哭,客人们也受感染跟着流泪。孙子荆哭罢,对着灵床说:“你一直喜欢我学驴叫,今天我学给你听。”他叫的声音和真的一样,客人们都笑了。孙子荆抬起头来说道:“让你们这些人活着,却让这样的人死了!”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王粲喜欢驴叫的趣事

管宁和华歆一起在园中锄菜,发现金子后,二

魏晋士人对友情的看重,还表现在他们对朋友的选择上。如《世说新语》记载:管宁和华歆本来是一对朋友。有一次,管宁和华歆一起在园子里锄菜,发现地上有一块金子,管宁继续挥着锄头干活,视其与瓦石没有什么分别。华歆却拾起来又把它扔掉了。又有一次两人同席读书,有一个人乘着华贵的车舆过去了。管宁神色不动,读书如常。华歆却丢下书跑出去看。管宁就把席子割开与他分席而坐。说:“你不是我的朋友。”管宁觉得华歆贪财、好声色,不是读书的好伙伴,也不是志同道合之人,所以毅然拒绝和他做朋友。

这个故事流传下来就成了我们今天常讲的“割席而坐”的故事。由此可见,魏晋士人表达对朋友的感情,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真”,不虚情假意。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许多勇

3.男女爱情

中国古代约束男女关系的礼教很多,所以人们在男女感情方面不仅不像现在这样平等开放,还十分压抑。但在魏晋时期,士人们蔑视礼教,追求自我的无拘无束,在男女的感情上也显得相对开放。《世说新语》就记载不少男女在爱情生活中敢于冲击传统的礼教,敢于主动追求自己的爱情,追求平等开放的故事,甚至还记载了再婚、诈婚的现象。

敢于冲击传统男女间的礼节最有名的莫过于竹林七贤之一的名士阮籍了。我们都知道古人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叔嫂不相问”,但是这些戒律对阮籍根本没有约束力。《世说新语》中记载阮籍的嫂子回家去,他大大方方地与她道别,旁人看见了便讥笑他,他反问道:“礼岂为我辈设也?”这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我阮籍是什么人?礼教是为了我们这样的人设的吗?”阮籍公然挑衅礼教,在当时一些严格恪守礼教之道的人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但阮籍从来没有收敛自己,依旧我行我素。《世说新语》还记载,有家酒铺里卖酒的女人长得很漂亮。阮籍和王安丰(王戎),经常到女人这里喝酒,阮籍喝醉后,就在女人的身边睡着了。女人的丈夫开始还怀疑阮籍有不轨举动,就伺机观察,结果发现阮籍并没有王戎与妻子不受礼法束缚,十分恩爱什么企图。

阮籍和王戎经常光顾卖酒女的酒铺,引起了女

说到王戎,《世说新语》也记载了他和他妻子之间的一件趣事儿。据说王戎的妻子常常主动跟王戎亲热,王戎开始认为这样做不符合礼法,让他妻子别这样。他的妻子于是说了一句:“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意思是说:“亲你爱你,因此用‘卿’称呼你。如果我不用‘卿’称呼你,谁还能用‘卿’称呼你?”王戎听了就听从了妻子的话,而不再以礼法来阻止妻子。王戎是竹林七贤之一,他的妻子喜欢他,并直接以卿呼之。在当时,卿可是上对下的称谓,妻子这样称呼丈夫,似有不敬之嫌。洒脱的王戎向妻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妻子机巧地反驳,让王戎也听从了她的话。后来这个故事就传开了,“卿卿我我”也跟着流传开来。

荀桀对妻子的一片痴情感人至深

说到夫妻间的感情,最令人感动的莫过于“荀粲救妻”的故事了。荀粲的妻子高烧不退,无药能救,荀粲心急之下就赤身跑到院子里,让隆冬的风雪冻冷自己的身子,然后抱着妻子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降温。但是,年轻的妻子最终还是去世了,不久荀粲也在悲凉中死去,这段情谊却流传开来,成为世人的笑柄。尽管这个事情被世人所讥笑,但荀粲对妻子的感情至深也感动了不少人。

古人在婚姻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魏晋不少士人似乎不太讲究这些,他们总是敢于大胆地追求自己所爱。《世说新语》就记载一则男子设计娶心爱女子的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是诸葛令(诸葛恢)的女儿,是庾家的媳妇,她贤淑刚强,守寡后发誓永不再嫁。男主人公叫做江思玄(江虨)。他得知女子守寡后就向她求婚,但被拒绝了。为了说服女儿,诸葛恢和江思玄两人就想了一个办法。诸葛恢先把家搬到江家附近,骗女儿说:“应该把家搬到这里。”

诸葛恢搬家到江家

对面床上的女子见江彭呼吸急促,连忙叫来婢

搬到那后,家里人就一起走了,只留下女儿在后头。等她察觉,已经出不来了。江虨晚上过来,女子又哭又骂,过了好几天才渐渐平息下来。江虨夜里进来睡觉,女子总在对面的床上。后来江虨见她情绪逐渐平静了,就假装做噩梦,很久不醒,声音气息也越来越急促。女子就叫来婢女说:“快把江郎叫醒!”江虨于是跳起来,凑到她身边说:“我自是天下男子,说梦话与你有什么关系,还把我叫醒!既然你关心我,就不能不和我说话!”女子默然无语,心里感到羞愧,从此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类似的还有“温公续弦”的故事。温公就是名士温峤。他的堂姑刘氏,遭遇战乱和家人失散了,只剩下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儿,于是堂姑嘱咐温公给女儿寻门亲事。当时,温峤妻子死了,他私下已有自己娶堂姑女儿的意思,但是不好直接说,于是就假装问道:“好女婿实在难找,如果是像我这样的怎么样?”堂姑说:“遭遇战乱能侥幸生存,只想再稀里糊涂地活下去,就足以告慰我的后半生了,哪里敢奢望你这样的人呢?”事后没几天,温公报告堂姑说:“已经找到人家了,门第还算可以,女婿的名声职位都不比我差。”随即送了一个玉镜台作为聘礼,堂姑非常高兴。结婚时行了交拜礼后,新娘用手拨开婚纱,看到是温峤,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怀疑是你这老东西,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玉镜台正是温公担任刘越石(刘琨)的长史时,北征刘聪的战利品。

温公以玉镜台做聘礼,娶了堂姑的女儿

江思玄、温峤两人在追求自己所爱时都略施了计谋,但名士阮咸的做法则更直接、搞笑。

据说阮咸(阮仲容)早就喜欢姑姑家的一名鲜卑婢女了。在为母亲服丧期间,姑姑家要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她们开始说要把这个婢女留下来,可临走时还是将她带走了。得到消息后,可把阮咸急坏了,向客人借了头驴,穿着丧服就撵那个婢女去了。追上之后,两个人一块儿骑着驴回来了。阮咸还幽默地说道:“我的种不能没了!”这个婢女就是后来阮遥集(阮孚)的母亲。

阮咸得到消息后,借了驴追上了婢女

通常人们都认为在古代社会男权至上,因此大家也就觉得如果在婚姻上存在欺骗,也只有男人欺骗女人的分儿。这倒未必,《世说新语》就记载了这么一则男人被骗婚的故事。

那个倒霉的男人,就是王文度(王坦之)的弟弟阿智(王处之),据说他非常顽劣,以致已经成人了还没人愿意嫁给他。孙兴公(孙绰)有一个闺女,因为性格古怪,没有出嫁。孙兴公因此去找王文度,要求见见阿智。见了以后,孙兴公就撒谎道:“阿智挺不错的,和别人传言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会至今还没结婚呢?我有一个闺女,各方面也挺好,不过我出身寒门,不配和你说这件事,我想让阿智娶我的女儿。”王文度乐滋滋地就去禀告父亲王蓝田(王述):“刚才孙兴公来过,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阿智。”王蓝田听了又惊又喜,连忙给儿子办了婚事。可成婚之后,就发现女子愚蠢蛮横,比阿智有过之而无不及。王家的人这才明白被孙兴公骗了。

男权社会里也有男人被骗婚的稀罕事

4.生命悲情

汉末魏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乱世,“党锢之祸”、曹魏代汉、司马氏夺权,这一系列政坛上的腥风血雨让士人时刻处于恐怖与死亡的威胁之中。

魏晋时代,政坛动荡,人心惶惶

许多党人惨遭迫害,被禁锢终身

“党锢之祸”是指什么呢?东汉中叶以后,外戚与宦官的争权夺利越来越激烈。桓帝时期,以李膺、陈蕃为首的官僚集团,与以郭泰为首的太学生联合起来,结成朋党,猛烈抨击宦官的黑暗统治。宦官依靠皇权,两次向党人发动大规模的残酷迫害活动,并最终使大部分党人禁锢终身,也就是一辈子都不许做官,这就是历史上的“党锢之祸”。

“曹魏代汉”是发生在东汉末年的历史事件。东汉末年,地方豪强势力增强,纷纷起兵割据自立,全国陷入了内战的混乱之中。经过连年的混战,曹操的军事集团最终控制了中原地区。而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并在官渡之战中大败袁绍,成为北方最强的军事集团,东汉王朝名存实亡。建安十三年(208年),曹军南下,占荆州,与在长江中下游的孙权对垒。曹操想顺江而下,收取江东,于是孙、曹大军在赤壁会战。曹操大败,退回北方,刘备得以占据荆州,后入成都。从此,曹、孙、刘三大势力成鼎足之势。汉献帝曾以冀州十郡封曹操为“魏公”,后又封爵为“魏王”。曹操死后,他的儿子曹丕取代汉献帝,建国号“魏”,以其皇室姓曹,历史上又称“曹魏”。这就是曹魏代汉的事件。曹魏代汉的同时,刘备也在成都称帝,国号“汉”(一般称蜀或蜀汉),过了几年,吴王孙权在建业称帝,国号吴,历史上著名的“三国分立”时代正式开始。

赤壁会战中,曹操大败

曹魏末年,司马懿杀了大将军曹爽,夺取了朝廷的大权。司马懿去世后,司马昭派兵灭了蜀汉。司马炎夺取了帝位后,又派兵灭了孙吴,结束了三国鼎立的局面,这就是司马氏夺权事件。

这一历史时段,战争不断、社会凄凉恐怖,诗人王粲形容说:“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曹操也形容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不仅士兵,诸多名士如何晏、夏侯玄、吕安、嵇康、陆机、陆云、潘岳、刘琨、郭璞等皆死于残酷的政治斗争。《世说新语》还记载了一些令人发指的随意杀人事件。如魏文帝当着自己母亲的面毒杀亲弟弟,石崇只因侍女劝酒不力、客人不喝酒就残杀侍女等。正因为如此,生命无常,朝不保夕,成为士人最深刻的感受。正是这种惨象使得魏晋人有一种深沉的生命悲情,即他们对朝不保夕的生命有一种无限怜惜和同情的悲凉之情。

曹魏末年,战事连年,哀鸿遍野

《世说新语》记载,有一次,阮籍听说隔壁有一未嫁之女因病夭折,竟也不顾世人议论,跑到灵前大哭一场,哭完就回家去了。

阮籍如果不是出于对这个年轻的生命的痛惜,他是不会这样做的。阮籍为年轻早夭的生命痛哭,谢安则为受到责罚的老人求情。事情是这样的:谢奕做剡县县令的时候,有一个老头儿犯了法,谢奕就罚他喝醇酒,以至醉得很厉害,却还不停罚。谢安当时只有七八岁,穿一条蓝布裤,在他哥哥膝上坐着,劝告说:“哥哥,老人家多么可怜,怎么可以做这种事!”谢奕脸色立刻缓和下来,问道:“你要把他放走吗?”于是就把那个老人打发走了。

阮籍为年轻早夭的生命痛哭

魏晋士人不仅对年轻人、老人表现出一种深切的怜惜、同情之情,就是对陌生的下人,他们也表现出了深切的同情。《世说新语》就记载:

顾荣在洛阳时,应邀赴宴。在宴席上,他发觉烤肉的下人对烤肉垂涎,很想吃几块。于是他拿起自己的那份烤肉,让下人吃。同席的人都耻笑他有失身份。顾荣说:“一个人每天都烤肉,怎么能让他连烤肉的滋味都尝不到呢?”后来战乱四起,晋朝南流,每当遇到危难,经常有一个人在顾荣左右保护他,顾荣感激地问他原因,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烤肉的下人。

对人如此,对待动物也是如此。桓温是一位位高权重、戎马一生的武将。有一次,桓温带兵进入川蜀地区,到了三峡,部队中有人抓到一只幼猿崽。那猿崽的母亲沿着长江岸边哀号鸣叫不已,一直追着船队跑了一百多里还不离开,最后终于跳到了船上,可一跳到船上便气绝而死了。人们剖开它的肚子才发现它的肠子都断成一寸一寸的了。桓公听说了这件事大怒,命令罢免了那个人。

失去幼崽的母猿追随船队跑了

魏晋时期,由于社会政治混乱,战争不断,从中下层直到皇家贵族,人们的内心充满对生死存亡的重视、哀伤,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喟叹,对脆弱生命的同情、无奈,使得整个时代充满了悲情。

5.对大自然的眷恋之情

《世说新语》所记载的名士们,不仅对亲情、友情、爱情、生命有一种真挚深沉的感情,还对大自然的名山秀水、河湖林沼、园林亭台等充满了眷恋之情,在他们看来,自然仿佛成为了他们不可缺少的精神需要。

名士们对自然界充满了眷恋之情

士人对大自然的眷恋表现在对自然之物的亲近之情上。如支道林爱马好鹤,王粲、王济好听驴鸣,而王子猷则是不可一日无竹。王子猷是王羲之的儿子,也是一个大书法家。《世说新语·任诞》曾记载他有一次暂时借住别人的空房,随即叫家人种竹子。有人问他:“暂时住一下,何必这样麻烦!”王子猷吹口哨并吟唱了好一会,才指着竹子说:“怎么可以一天没有这位先生!”王子猷称竹子为先生,俨然把竹子当做了自己的一位朋友,对大自然的亲近之情可见非同一般。

王子猷视竹子为朋友,赋予竹子深厚的感情

魏晋士人对大自然的眷恋还表现在对山水的嗜好上。他们观赏山水,寄情山水,常常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在大自然游山玩水,饮酒赋诗。《世说新语》中就记载了大量魏晋名士沉湎于山水的故事,如载阮孚评郭璞诗句“林无静树,川无停流”时说:“泓筝萧瑟,实不可言。每读此文,辄觉神超形越。”又如《世说新语·言语》中记载,荀中郎(荀羡)在京口,登上北固山眺望东海,说道:“虽然没看到海上三山,就已经令人有了身处云霄、登上仙境的欢乐。如果秦始皇、汉武帝在这里,一定会撩起衣襟,涉水渡海,寻找仙人去了。”类似的还有王司州至吴兴印渚中看,叹道:“非唯使人情开涤,亦觉日月清朗。”

魏晋士人热爱山水,观赏山水,寄情山水

人们称赞李元礼气度不凡,“谡谡如劲松下风”

士人对大自然的眷恋还体现在他们把丰富多彩的自然万物看做生命形态的象征,并借助自然景物来体味人的个性气质和人格风度。比如,人们称赞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王恭“濯濯如春月柳”,司马昱“轩轩如朝霞举”,嵇康“萧萧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在这里,士人们拿自然物的美来形容人物的美,将自然美和人格美融合到了一起。这正是源于他们对自然深深的眷恋之情。

为什么魏晋时期的士人能够用如此热烈的“深情”来铸造了一个浓情的时代呢?这是有特殊的历史原因的。两汉时期,汉武帝和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用儒家的“礼义”节制人们。由于愈演愈烈,“礼”渐渐成为森严的名教,它严重地钳制了人的自然本性。汉末时期,社会的动荡使这种僵化的礼教力量被削弱了,同时,玄学的兴起和佛教的传入鼓励人们真实、甚至夸张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这是魏晋士人重“情”的一个原因。另一方面,司马氏代魏,虚伪地主张以“孝”治天下,但司马氏代魏的方式本身就不忠不孝,没有办法,司马氏只能靠暴力政治维持统治。他们通过诛杀士人,告诫天下士人不要再唱反调。这激起士人们无声的反抗,他们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地位、名誉来抗击虚伪统治阶级假借礼教以维持权位的恶势力。重情、任情便是魏晋名士用以反抗司马氏残酷统治的武器。

两汉时期,儒家的礼义严重地 hNkL2rlq+TbOn/QVoNBre8kR+E3LJ3B15mgQQFz5Y924DqzUckT48fsjHIRgZ2X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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