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言驱车赶回刑侦队,古月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进入办公室就看到同事们交头接耳讨论案情。
“回来得正好,可以开会了!就等你俩呢。”才进门,罗队便对他俩招手。
“不是说等我回来审谢文东吗?”苏默言把手里的外衣扔在椅子上,“怎么事情有变?”
罗队站起身,笑眯眯地说道:“放心,拘留十五天,时间够你审了,咱们先把手头的问题处理好!谢文东那小子狡猾着呢,先晾晾他,去去他的锐气。”
说着,罗队抬手看了一眼表,走到帖在墙上的白板前:“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工作量很重,先对今天的调查结果做个总结,你们就先回去休息。”
苏默言一脸生无可恋,刚刚在电话里罗队还一副火急火燎的语气,闹了半天原来是着急回家,估计肯定是嫂子催了!想到这个嫂子,苏默言不禁冒了一身冷汗,全队的人都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彪悍。
上一次,罗队为了工作彻夜未归,她直接闹到了队里,要不是大家帮忙解释,还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
苏默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十二点了。
也难怪罗队着急,倘若明天嫂子来闹,估计整个刑侦队都得让她被拆了,想到此处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抓紧时间!汇报今天的工作,”罗队双手支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抬眼看向江南道,“江南,从你开始!”
江南眼皮都睁不开了,完全没有精神了,听罗队提到他的名字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险些摔在地上。他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正在对尸体的血液样本进行分析,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结果才能出来,除了尸检报告之外,今天没有什么收获了。”
江南一边说着一边打着哈欠,坐在他旁边的邢鑫被传染,也是接连打着哈欠。
“在调查了谢文东的过程中,从牌友中得知,死者王贵才在案发前天晚上,与一个叫麻子的人去喝酒了。”邢鑫停顿片刻,抬头看了一眼江南,“这一点刚好符合江南给出的尸检报告,尸体血液里所含有的酒精成分来源于此,而且他很有可能会在酒水中混入安眠药,我认为这个被称为麻子的人值得重点关注!”
大家都认真听着,并没有对刑鑫的阐述发出质疑,坐在最后面的苏默言始终眉头紧锁。
刑鑫所说的这种可能并不是没有,如果凶手是麻子,他根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邀约和死者去喝酒,躲都躲不及,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很明显,这会让警方的视线直接落在他身上。单从案件上来说,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绝对不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对此苏默言持保留态度。
虽然他也觉得这个麻子值得关注,注意力和邢鑫却不在一个点上,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叶静怡的血为何会出现在现场。
从现在所得到的线索来看,似乎整个案子与叶静怡无关,可为什么她的血却偏偏出现在这里?江南的鉴定不可能错误,DNA这么大的事情,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或许可以从麻子的口中打听一下,死者会不会和叶静怡有某种联系?
大家的工作汇报都做得差不多了,轮到苏默言的时候,他还在愣神。
“到你了!嘿!”古月推了一把苏默言,“队长看你半天了。”
苏默言回过神来,把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两处细痕、死者在邻里间的口碑,还有他让古月拍下来的相片,以及陈茂的失联都和同事们分享,唯独没有说他在怀疑陈茂的租客。那胖子的反常让苏默言只是觉得奇怪,单凭直觉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能证明租客与本案有关。
汇报结束,刑侦一队办公室一片死寂,他们试图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串联起来,却发现一到关键时刻就会出现断点……
罗队在白板上重新绘制了一张关系网,最中心的名字没变——王贵才,在他周围多了个名字——麻子。他又用彩笔,将其他几人分别连起来,同时在连接线上标注出了关系。
“死者生前口碑极差,家庭关系极差,与东哥、小柱子、麻子是牌友关系。”罗队在三人的名字下面分别引出一条线,最终汇集在同一个点上,“除此之外,还剩下死者的发小陈茂。”
陈茂的名字标记了“失联”,罗队又用细线将陈茂与东哥等人连在一起,标注“牌友”。
“最后,剩下的就是死者的妻子……”罗队的话说到一半,瞥了一眼苏默言又继续说,“根据她之前的口供,以及副队长调查来推断,这个女人有杀人动机,暂时没有调查出她有没有时间作案。除去失联的陈茂有待调查外,其于三人均有杀人动机——欠钱不还是死者的惯性,每个人都希望追讨回自己的赌资!今天小柱子没在麻将馆出现,邢鑫,你明天记得要把他带回来,说不定会有进展。”
目光从邢鑫身上飘过后,罗队又说:“现在所有人都有杀人动机,暂时不能确定凶手是谁,我们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取证,同时还要弄清楚凶手的作案手法。整个关系图看起来十分简单,却把这些人与死者有关的人都连在一起,大家任道重远啊!”
“也就是说,想要弄清楚案件的真相,我们的着重点应该放在东升麻将馆?”刘帅推了推眼睛,试探地问,心里却是一团乱,脑子困的像浆糊。
“麻将馆个你大爷!”没等罗队回应,刘一美抢先开口,她用食指戳在刘帅的太阳穴上,一副恨铁不成高的样子说着,“现在不是让你去反赌,你要搞清楚状况!”
刘帅对刘一美一直很喜欢,被女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太阳穴,他的脸顿时红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爽一低头,刚好看到脚上的鞋,突然想到苏队让他调查鞋印的事,连忙说:“对了!我调查了苏队发给我的鞋印,没想到还真就查到了!它与一种廉价的黄胶鞋的底纹所吻合,不过……”
“不过什么?!”
刘帅话音刚落,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并纷纷投来急切的目光。
“几乎所有的黄胶鞋都是这种底纹,就算知道了鞋的种类,也仍然不能确定凶手的身份。根据我对这种鞋的分析,凶手很可能是工厂职工,工地工人,反正就是从事重体力活动的人,既捂脚,又不透气,除了抓地、结实,没有任何优点,除了这类人群之外,恐怕没有人会穿了。”
鞋印是有线索了,苏默言紧皱的眉头却没能舒展开,刘帅的推断并非没有道理,可并没有什么卵用,还是不能确定凶手,又或许,凶手很可能也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迷惑警方视线。
黄胶鞋到处都可以买到,对于贩卖地点筛查范围扩大,且大部分工厂、工地都会发给工人,这线索对苏默言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假设,鞋印是凶手留下的,那至少可将凶手锁定在体力劳动者的范围。”刘一美单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凶手为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八,性格极端,报复性心理强。他喜欢干净,同时在追求刺激,惯用手为左手。作案时他应该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带着一副白色的线手套。”
刘一美极其认真地在完善凶手心理画像,尽可能说出一些关于凶手的特点。
古月不是第一次见刘一美给出心理画像,可她仍旧十分好奇,见周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听得十分认真,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白色衬衫,不是粉色,或是蓝色?还有,你怎么知道他作案时戴的是白色线手套,而不是橡胶的?”
被古月打算思路,刘一美抿嘴笑着,看着懵懂的古月,说道:“案发现场所有痕迹都是被雨水冲刷掉的,在通往天台的楼道中留下了鞋印,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刻意清理过现场,可楼道门上却没有留下凶手的指纹,这足以说明,凶手带了手套。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吧,橡胶手套,通过我们的技术,也有可能提取到指纹,所以说,他带的是白色线手套,这也和他的橡胶鞋,以及他现有的身份更加吻合,毕竟重体力劳动者戴白手套的几率更高。”
古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一美,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带着橡胶手套会留下指纹,撇了撇嘴又继续问道:“那白衬衫呢?”
“从刚刚提到的那点来看,凶手应当是个没有犯罪经验的人,他没有可以掩藏任何痕迹,却带了手套,说明他是个具有洁癖的人,而从种种调查结果来看,凶手的家庭状况不富裕,同时又是个重体力劳动者。”刘一美略微低头,揣测凶手的心理,“众所周知,从事体力劳动的人身上普遍都会沾染很多污渍,而这对于一个据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所以他会在平时选择穿衬衫,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认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种底层生活,而象征着纯净的白色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古月感到惊叹,她没想到刘一美竟然能根据点点滴滴的细节,就可以推断到如此精细的地步,只是对于这样的一个凶手,依然是大海捞针,完全没有头绪的。
苏默言却对刘一美的分析毫无感觉,在他看来,所谓的心理画像,不过只是对犯罪嫌疑人的妄加揣测。如果凶手的身高真如刘一美所言在一米八左右,那现在最有可能的几个人就都不可能是凶手!
刘一美所给出的心理画像,看似完整,她自己心里也知道,仅凭借这些还远远不够。
心理画像能提供出很多关于凶手的体貌特征,但想要准确无误的找到凶手,却需要进行更多的调查。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刘一美的心理画像交头接耳议论时,刘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对了,我调取了死者通讯录里联系最频繁的那个已经死亡的人,他与王贵才没有任何纠纷,而且他属于正常死亡,可以确定与本案无关。”
“正常死亡?”刘帅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的刑鑫松了口气,这个结果告诉他们又断了一条线索,却简化了整个案子的复杂性。
“现在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就只有这么多,”罗队从白板前向前走了一步,同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每个人都发表一下看法。”
话音刚落,面对罗队的目光江南摇了摇头,现在他只感觉脑袋里面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任何看法,只想回家睡觉。
随即,罗队的目光又从邢鑫身上扫过,邢鑫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于是他依次用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直到落在苏默言的身上才停下来。
苏默言缓缓站起身,绕过众人来到白板前,伸手在几个人的名字上分别点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陈茂、谢文东、李翠香,这三个人又必要特别关住一下。”
他的话让坐在最后的古月有些吃惊,之前她听苏默言说过,李翠香不可能是凶手,可为什么苏默言提到的这些名字中会有她?
“陈茂,现在处于失联状态,我会继续调查,而谢文东,从邢鑫的描述以及他们在麻将馆所看到的那一幕,说明这个人有暴力倾向,至于李翠香……”苏默言的话说这里略微停顿,“她的确有杀人动机,却绝对不会付诸于行动,同时也不符合刘一美的心理画像。”说着,苏默言瞥了一眼刘一美。
刘一美迎上苏默言的目光,肯定地说着,“的确,她不符合凶手的特性,但却不能排除共犯或者间接犯案的嫌疑。”
“没错,我们的重点应该在谢文东、麻子以及失联的陈茂身上。”苏默言一面淡然的说着,一面看向刘帅,“在第二次勘察现场时,我在墙体护栏上发现两道细痕,你回去比对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材质,这个很重要,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新线索。”
待到苏默言讲完,罗队看了一眼时间连忙开口:“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担子还很重!”
话音刚落,众人匆匆走出刑侦一队办公室。
罗队刚挎着包正要离开,却被苏默言叫住了,他回头看去,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就只有苏默言还有——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