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知忆正欲从后门离开商场,给对方动手的机会。却不料刚走几步就被一名膀大腰围的婆子和一个留着山羊胡矮小猥琐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小溅人,原来跑这来了。还不快给我回去。”胖婆子一把拉住楮知忆的手喝道。
那声音极为洪亮,远远地传出去,楼上楼下的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惹得人人都探了头过来瞧热闹。
鱼竟以这般方式上勾,楮知忆有些意外,抬眸淡问:“何事?”
照理应该让她落单再下暗手,没想到竟这么正大光明的现身。
胖婆子叉了手扬声道:“小溅蹄子,拿了我们的钱,敢带着孩子跑。”
楮知妍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句,连忙松开百里司羽的手钻进人群,拉住楮知忆的手,对那婆子道:“你别胡说,这是我姐姐,是大少帅的未婚妻,怎么会给你们生孩子。”
胖婆子看叉着腰冷笑:“你姐姐?这分明是我从仵作手里买的丫头,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转身对围上来的人道,“大家快来评评理啊,这是我花了两百块买的丫头,让她给我们家添丁的。没想到刚刚怀了孩子,就偷了家里的钱到这来了。大家都说说,我把她带回去,应不应该?”
人群里炸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应该。”
“应该报警,坐牢。”
也听得有人在说:“敢偷钱,应该打死。”
如果楮知妍不来,楮知忆还当真以为这是那人故意放过来引她走的棋子,现在她便知道这是后宅女子使的伎俩。
想到前天夜里在百里司羽的屋顶,两人那一番耳边私语,楮知忆便了然了。楮知妍以为坏了她的名声,大帅就不会让百里司宸娶自己了。那样一来,她这生就再也嫁不了谁了。
楮知忆无意为这种事辩解,但被人拦着会影响计划。她手腕本被胖婆子握着,也不知她是怎么动作的,手腕一转反手扣住了胖婆子的脉门,冷声问:“你花两百块买的我?”
“是,你别不想承认。”胖婆子手痛地脸上直冒汗,却还是亮着嗓子大喊,“快来人呐,小溅人要杀人啦。”
楮知忆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猥琐男,再问:“买让给他生孩子?”
“是!”胖婆子斩钉截铁。
楮知忆看向围观者,扬声问:“大家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看热闹的人情绪高涨。
楮知忆松开胖婆子的手,走到矮小猥琐男人面前,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刷切断了男人的裤带,棉裤落在脚跟。
“嘘!”
“哦呦!”
人群里有人捂住了眼,也有人吹起了口哨。男人本来想跑,但被楮知忆扣住了手,逃不了,一张脸涨的时青时红,精彩万分。
楮知忆扯他的山羊胡:“出来诈骗连胡子都沾不劳,太不敬业。太监也敢污人给你生孩子,骗子也该知道自己短板,诈骗也该编个不异被人识破的好由头。”
“热闹看够了,就散了吧。”百里司羽挤到楮知忆身旁,脸色不好地散了人群。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经昨日一事他已经忘记自己曾许可了楮知妍毁了楮知忆的声誉。当时听楮知妍说起计划时,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既是可能威胁他的人当然除掉,何况不杀人。可是方才看到她被人围观指责时,他却心痛极了。
待他近前要替她解围时,她却已经自己解决了一切。
人群散去,百里司宸站在原处,他的身上仍挂着妆容精致的安娜。
“你们不必如此费事,我不会跟百里司宸结婚。”
楮知忆将男人推给百里司羽,转身离去。
她不怪百里司宸当个看客,她知道他只拿自己当个能用的人来看待。只是离去时,心底微窒。她不是时髦小姐,做不出与任何男人都可以相拥亲吻。
百里司羽看着小女纤瘦挺拔的背影,脸似被人扇了一巴掌,灼地刺痛。
她,知道这事跟他有关!
楮知妍呆呆地看着楮知忆离去的背影,抬眸望百里司羽,一时反应不过来:“司羽,她,她什么意思?”
百里司羽垂眸看着楮知妍那家施了淡粉的脸,第一次觉得觉着这脸那样丑陋。他会跟楮知妍交往,因为她漂亮也因为她是凤歧城新一辈的小姐里最聪明温婉的,今天却只觉得她竟那样愚笨。
她精心准备的计谋,说地那样胜券在握,却被楮知忆轻易地解除了危机。
楮知忆从后门离开商场,终于一人晃到了街上。
她刚拐过一个街口,一枚子弹射在她胸口,楮知忆垂头,眼睁睁地看着胸口涌出的鲜血,瞳中散出一抹不可思议,随后身子重重往后躺在了地上。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到她身侧,在她身上四处摸索,刚要摸进袖袋,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就架在黑影的脖子上。
本该死在地上的少女猛地睁开了眸子,一把扯下凶手脸上的帕子,淡淡地打招呼:“夫人。”
楮知忆将刀压在杜月兰的脖子上,站起身。
听到枪声赶到的百里司羽和楮知妍,见此情形都吃了一惊。
百里司羽看着楮知忆胸口还在涌出的血迹,脸色苍白,抖着手,想伸过去又不敢伸,颤声道:“你,你怎么样?”
楮知妍看着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杜月兰,惊讶万分:“阿妈,你怎么穿成这样?”又看向楮知忆喝道,“你干什么?快把刀拿开。”
杜月兰见到百里司羽和楮知妍的瞬间心里慌乱就没了,底气也硬起来了:“阿妍,快报警。我路过这里看到知忆受伤了,过来瞧瞧,没想到她反懒我是凶手。”
楮知忆扫了百里司羽一眼:“血浆放多了,没事。你的人什么时候到?”
“来了,少帅,来了。”副官赶到,气息微喘。因为怕引起凶手怀疑,楮知忆让百里司羽将人埋伏的远些。所以士兵闻枪声赶到没有百里司羽快。
楮知忆道:“带走吧。”
副官让士兵架起杜月兰。
“住手。”楮知妍尖叫挡在杜月兰身前,看向在百里司羽,眼里满是祈求,“司羽,有什么事咱们回家说好不好?”
楮知忆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涉嫌通敌卖国,刺杀邵市特派员的夫人,挑起邵市与凤歧不和,要带回去调查。”
“放屁!”杜月兰怒骂,“凤夫人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楮知忆淡淡重复:“涉嫌。”看向百里司羽,“不动手?那我就找百里司宸帮忙。”
百里司羽立刻大手一挥:“带回去,有没有关系,调查再说。”
“等等。”楮知妍再次拦住,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道,“司羽你办案,我不拦着,我信我阿妈没事。”手指几要戳到楮知忆的脸上,厉声问,“她呢?她意图杀害我阿妈,不抓她么?”
楮知忆亮出督军府的手令:“我负责查凤夫人被杀案,方才引凶手上勾,夫人不幸入坑,节哀。”看向百里司羽,“走么?”
“走”
黑色福特车卷起一层薄土扬长而去,楮知妍惶惶站在街口,胸口溢出一道恨,一道怨,还有一道暗喜,还好此处没人,还好没有人看到她阿妈被抓。
街口另一处拐角,百里司宸推开身边的女人,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淡道:“行了,走吧。你的报酬照计划。”
“真绝情,利用完人家就走。”安娜嬉笑着直起身,看向那条空荡荡的街道,“担心她刚刚怎么不过去?”
“人没醒,今天不便见她。”百里司宸双手袖进口袋里,垂下头,唇角勾了一抹笑,略苦,“靠近她,只会让她挨枪子儿。”
“哦,你就不怕我挨枪子。”安娜佯怒。
百里司宸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冷笑:“你要跟她比?”
男人笑里藏着刀,安娜捡了笑,举双手做投降状,连声道:“好好好,我知道我不能跟她比。我是主动找上门寻死的,她可以长命百岁。好么?”见他似不生气了,方才叹了口气,低声道,“曾经,我也有人愿意让我长命百岁。”
眼眶一红,仓促离去。
这世间每人都曾是是他人心头宝,可乱世夺走人命。若能护他人一生安好,便不负他们负命周旋。
安娜一走,小伍就凑了过来:“师座,医院那边来消息了,医生让通知家属。通知夫人么?”
百里司宸一脚踹在小伍的屁股上:“通知什么家属,我要让他们把人救活。一个个的都没长耳朵么?”
“师座……”小伍面有苦色,“那玩意儿多可怕,咱们不是没见过?师座,老爷子撑到现在军医也都尽力了。要再不通知夫人,只怕将来夫人知道了更恨您。”
“我怎么告诉她,我怎么告诉她?”百里司宸一拳砸在墙上,鲜血自雪白的纱布中涌出,面露痛色,“我要怎么告诉她,以后东旭将再也没有麓山。我怎么告诉她,我护不了她的至亲。”
熬了一夜,忍了一夜,就是想拿老爷一条命慰她失去故土之痛,可现在,他拿什么去安慰她失去亲人,失去故土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