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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凤临九为子嗣计娶姨太太，恭敬发妻，并无过错。”百里司宸侧眸，潋滟泪光似笑非笑，“倒是你，小东西，倒不知你还知道断欲还能分出禁断有度并非绝断。小小年纪，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她脑子里想的肯定不如他脑子想的龌蹉。
乱世之下，乡里拜神求平安，虔诚者便会皈依做个在家居士。她见得多，自然就知道。
倒是他，认为男人娶了姨太太拿妻子当摆设竟是无过。可笑！
楮知忆不接他的话，待车停住，便跳下车，与之前一样，跟着百里司宸身后进了警察厅。
他们到的时候恰好看见上午的法医带着百里司羽往停尸房去。狭长的警察厅走廊，转眼间逼仄起来。
百里司羽温煦地同百里司宸打招呼：“大哥。”
百里司宸漫不经心地颔首，目光自一旁的法医身上扫过，华丽的声音染上一抹慵懒：“这是剖尸去么？”
凤歧城还没有单独的法医机构，穿着警察制服的法医战战兢兢地向百里司宸行了个礼，讷讷地应了一声：“是。”
百里司羽斯文地解释：“保护特派员安危也是我的职责，凤夫人出事我也想查明真相。哥不会拦着吧。”
百里司宸双袖着口袋，懒洋洋地扫了眼百里司羽身后跟着的一队人：“我是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要剖了凤夫人的肚子，凤临九不会放过你。”
百里司羽并不让步：“尸体被移动过，验尸是破案的关键。”
“哦？看来你已做好了和邵市相抗的准备。”百里司宸扬了扬眉，一顿，“还是大帅做好了和邵市撕破脸的准备？”
一句话，似在敲打，实则试探大帅心向哪里。
这是楮知忆第一次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正面交锋。两人都似乎很爱笑，一个笑地慵懒，潋滟似纨绔，眉眼间却似伏着一只狼；一个笑得文雅，看似文质彬彬，唇齿间却埋着毒。
楮知忆无心欣赏高门争斗，亮出百里霖的手令和风临九答应验尸的同意书，冷眸落到百里司羽的脸上，语音淡淡：“大帅让我查凤夫人死因，这是凤大人同意我验尸的手书。”看向一旁法医，“请问你有么？”
法医摇头：“没有。”
楮知忆又看向百里司羽：“少帅有么？”
百里司羽脸色一沉，那一张笑颜几笑撑不下去，齿缝里迸出两个字：“没有。”
在凤歧城，哪怕他没有大帅的手令仍然可以查案，破了案，他就有功；但死的是邵市的人，要剖尸必须要那边的手令，他确实没有。
楮知忆收起手令，抬眸扫向法医：“大帅让你配合我查案，现在，劳烦你带我去停尸房。”
法医此时是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楮知忆看向百里司羽，冷笑：“看来大帅的命令和手令都比不过二少帅的面子重要。”
二少帅的面子重过大帅，这话要是传到百里霖耳内，百里司羽的未来也就看到头了。
百里司羽压着怒气笑道：“哪里的话，既然是大帅的命令，我当然配合。但验尸需给尸体开膛，只怕会让楮小姐不适，不如让法医代劳。”
“我是仵作，验尸是本行。”楮知忆看向法医有些不耐，“可以领路了么？”
百里司羽眸里闪过一抹讶然，从楮知妍处知道她自幼被仵作养大，却不知她竟也当了仵作。虽然现在仵作可归制于警员，但，到底还是不入流的。她竟然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可以可以。”法医连忙前面领路。都拿出大帅的手令了，再不可以就不要再凤歧城呆了。
百里司宸握了楮知忆的手，在她耳边低笑：“刚刚好凶悍。”
楮知忆正要抽回手，百里司宸便嘶了一声。指尖触到细细的纱布，楮知忆便知触到他伤口。心下着恼却也由着他去。
因为凤临九要将夫人带回邵市，故法医将人带回后又将人藏在了冰室里，以免出味。
法医十分麻利地将人放在大案上，自觉掏了纸笔来记。百里司宸开了窗，懒洋洋地倚在窗前分明是在看戏。百里司羽却一脸恭敬地扫着凤夫人的尸身，俨然一副仔细断案的模样。
乡间重阴司，楮知忆让人将尸体放在尸解案上，便到窗前冲东边双手合什念念有词，随后脱了大氅回到大案前面光而站。
凤夫人形似猝死，但死后面有紫红的不只猝死一种。
楮知忆今天穿的是洋装，没有袖袋，袖子一拉开便能看到束在胳膊上的手术刀。
楮知忆将手术刀摊在案上，素白的手指一件件解开凤夫人的衣裳，脱到里衣的时候百里司羽就转过了头，没有再看。
楮知忆看向法医，声音清冷：“验”
素色的手套贴着纤细的手指，第一刀划开胸膛，楮知忆不曾抬头，手速飞快，语速也飞快：“肺部有褐色血斑，心逞紫褐色大小正常……”手下用力，剖开腹部，剖开腹肉，“胃色如常，胃中有面，笋……”
楮知忆双手捧出一坯秽物放入一旁准备好的油纸袋里，屋内立刻腥臭四溢，似粪坑异物传出，秽气满屋，令人作呕。
百里司羽虽未正式上过站场但也曾上过军校，眼前场面残酷，他还是忍下了。只问：“食物有问题么？”
楮知忆没有回答他，接着验：“脾褐色，大小正常，膀胱有尿，黄色。”
楮知忆看向百里司宸：“可有信得过的医院？”
“有。”百里司宸往窗外侧了下头，低喝了声，“滚进来。”
“是，师座。”小伍的脑袋笑嘻嘻地从窗外探进来，也不走门，直接从窗外跳了进来。
百里司宸指了指楮知忆面前身侧的油纸袋：“拿去验验，盯好了，不准假他人之手。”
“是！”小伍屁颠颠地跑到楮知忆面前，楮知忆正捧着一捧弯弯绕的肠子一截截地往尸体肚子塞。小伍刚刚拿起的秽物袋差点掉地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站场上看到肠子被炸出来的人时胆子都吐出来了，这女人竟然还在数肠子？！
娘咧，师座找的是什么女人啊！
太可怕了！
楮知忆将所有脏器都放回体内，缝合好，又借了停尸房的巾帕替凤夫人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心脏大小并无异常，可见并不是像法医说的那样心脏病发而死，那就极有可能食物中毒。现在只能等百里司宸的检验结果。
现在，她要去见见活神仙。
窗外又钻出个脑袋，在百里司宸耳畔低语几句，百里司宸脸色一变，看向楮知忆时已神色如常，眸光如身后暖阳，春光醉人：“念珠在活神仙家中，活神仙，死了。三日内，只怕破不了案。”
破不了案，你就是我的妻！
她想做什么，他都知道，哪怕现场看完她话未说尽，他已知她要如何查案。人还在北方大饭店，他就派人去找活神仙了，没想到找到的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