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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失的欧洲探险家

CHAPTER 03

1845年6月,英国皇家海军舰艇“厄瑞波斯号”以及“特罗尔号”在约翰·富兰克林爵士的指挥下,从不列颠群岛启航,开始了寻找传说中的西北航道之旅。这是一条可以连接西欧与东亚并激活双方贸易的航道,堪称19世纪版“阿波罗登月计划”。为了与俄罗斯角逐加拿大北极地区的控制权以及扩大英国全球范围内的领土,英国海军部为富兰克林爵士这位航海经验丰富、此前曾到过北极地区的海军将领,配备了两艘接受过北极地区实地检验的强化版破冰船。这两艘船配备了当时英国国内最先进的蒸汽船技术,以及可以收缩的螺旋桨、方便随时拆卸的船舵等。船体还安装了软木隔离装置、燃煤型内部供热机与海水淡化机、可以保障5年供给的食物——其中包括数万罐罐装食品(当时罐装技术是最先进的食品包装技术),以及藏有1 200卷图书的藏书室。这支前往冰雪覆盖的北方探险的船队,为忍受酷寒的北极冬天可谓准备充分。

不出所料,这支探险队的第一次探险活动因为被困在北极圈以北600英里 的德文岛附近的浮冰群而搁浅。他们成功地在冰冻的海面上熬过了10个月后,随着海面逐渐开始解冻,探险队沿着搜寻威廉王岛的航道再次向南方航行,至该年9月,他们再一次被冻在了浮冰群上。但是这一次,直到来年夏天浮冰群仍旧没有解冻的迹象,所以他们只好在那里又停留了一年。富兰克林在此期间离开了人世,他的船员们既要忍受食物与燃煤供给的渐尽,又要面对环境险恶的浮冰群。1848年4月,在海上滞留了19个月后,他们的副船长、一名有经验的长官克洛泽命令他的105名船员彻底弃船,并前往威廉王岛扎营。

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人都在不久后死去。从考古学证据与当地因纽特人的记述中可以看到,许多人在不同地点发出了救援信号。这表明船员们各自走散,其中一些往南迁徙,并且时常发生食人行为。一份报告显示,一群因纽特人遇到了一队饥饿的船员,并为他们提供了海豹肉,但因纽特人看到船员们在搬运人体四肢后很快离开了他们。船员们的遗骸被发现在岛上的几个地区。据谣传,克洛泽一直往南走到了齐佩瓦,他为了躲避食人惨案的耻辱在那里度过了余生,但这一传言从未被证实。

为什么这些人没能生存下来,而当地人却能在同样的环境中生活得很好呢?威廉王岛位于奈特斯利克部落的中心地区,因纽特人就像富兰克林的船员一样,会在浮冰群上过冬,到了夏天再回到岛上生活。冬天,他们住进雪屋并且使用鱼叉来猎捕海豹。夏天,他们住在帐篷里,使用以复杂工序组合起来的弓箭猎捕驯鹿、麝牛与飞鸟,坐在独木舟上用鱼叉(三叉尖形状的鱼叉,见图3–1)捕捉三文鱼。威廉王岛上的一个大港口在奈特斯利克语中被称为“Uqsuqtuuq”,意为“丰厚的肥肉”(海豹肉)。 对奈特斯利克人来说,这座岛屿上充满了食物、衣服、住所与能制作成各种工具的材料(浮木)。

富兰克林手下105名大脑发达且干劲儿十足的船员面对的环境,是人类已经居住了超过3万年的地方。这些船员在北极待了3年时间,其中有19个月被困在了浮冰群上。他们在食物逐年减少的情况下,曾试图运用自己的智慧在险恶的环境中求生。这些船员彼此都非常了解,在船上经历了艰难的时光后,他们结成了一个目标一致并紧密团结的共同体。在奈特斯利克地区,105个人与一个规模较大部落的人口相当,而这队人甚至无须担心照顾老幼的问题。可是,这些船员最终还是被险恶的环境击溃,永远留在了因纽特人的故事中。

图3–1 奈特斯利克地区用来捕鱼的鱼叉头部。鱼叉头部是用驯鹿的角制作的。1903—1906年罗尔德·阿蒙森在威廉王岛期间收集到了这个鱼叉

富兰克林的船员们没有成功存活下来的原因,是人类在面对新环境时,无法像其他动物那样去适应环境,或者不能依靠个人智慧去适应环境。105名船员中居然无人知晓,怎样利用在他们扎营的威廉王岛西海岸随处可见的浮木制作反曲弓。反曲弓是因纽特人在围捕驯鹿时最常用的工具。船员们还缺乏各种关于如何建雪屋、滤制饮用水、猎捕海豹、制造独木舟、捕获三文鱼以及缝制防寒服的文化知识。

我们先来简单介绍一下,若想在威廉王岛上生存下去,必须掌握的因纽特文化习俗。为了猎捕海豹,首先要学会在雪地上寻找它们的透气口。寻找被雪覆盖的透气口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海豹在听到动静后会溜走。在找到透气口后,需要打开洞口并用嗅觉来检测它是否还在使用(那么,你熟悉海豹的味道吗)。随后要使用从驯鹿角上取下来的一种特殊曲面的鹿角来平整这个洞口。完成以上步骤后,用积雪遮盖洞口,在上面留下一处间隙安上一个提示装置,让海豹进入洞口时会触碰到这个装置,而你要在那一瞬间用尽全力插入鱼叉。一般来说,鱼叉的长度大约在1.5米,尖端拴着可以拆卸的编织好的筋线。你可以用浮木制作的弓来猎捕驯鹿,以得到平整洞口的鹿角。鱼叉的叉刃由异常坚硬的北极熊熊骨制成(所以你还需要知道如何猎杀北极熊,最好能找到熊窝并捕杀它们)。在刺中海豹后,你还需要同它进行一次角力比赛,将它拉上冰面,最后用鱼叉结束它的生命。

现在你终于抓到了一只海豹,但是必须把肉煮熟才能进食。显然,在这样一个高纬度的地方是没有什么树木可以作燃料使用的,而使用稀少的浮木作为生火材料则显得代价太过高昂。为了求得稳定的火源,你需要从鸡血石中刻出一个灯笼来(你知道鸡血石长什么样子吗),再从鲸脂中提炼出一些鲸油来点燃灯笼,你也需要若干长毛砂藓来制作灯芯。同时你还需要饮用水,而浮冰是被冻住的海盐水。你要通过颜色与纹理辨认出古海水,以及为了融化它们,要确保你的灯笼里有足够的鲸油。

以上提及的这些生存技能仅仅是生存于北极地区应掌握的文化知识中的冰山一角。我甚至还没有提到怎样制作篮子、拦鱼工具、雪橇、防风镜以及药物或鱼叉(见图3–1),更不用说对于北极气候,特别是雪天、冰冻条件下使用雪橇安全出行的知识。

仅就此而言,因纽特人非常了不起。或许是我要求太高,没有谁可以被困在北极地区生存两年之久。毕竟,人类是一种起源于热带的灵长类动物,而威廉王岛上的平均气温却在–35℃~–25℃之间,在19世纪中叶甚至可能更低。然而,在富兰克林探险队前后,分别有两支探险队也困于威廉王岛上。尽管他们比富兰克林探险队的人数少很多,设备也不齐全,但他们成功地生存了下来。那么,他们成功的秘诀是什么呢?

在富兰克林探险队进入北极的15年前,约翰·罗斯与22名船员放弃了他们的“维多利亚号”,登上了威廉王岛。在这个岛上的3年时间里,罗斯等人不仅存活了下来,并且还对这个地区进行了探索,包括对这个岛屿的磁极定位。罗斯的成功不足为奇:因为他依靠了因纽特人。尽管他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最终还是勉强与当地人结为好友,并且维持了交易关系,甚至还为一名瘸腿的因纽特人制作了木质假腿。罗斯惊讶于因纽特人制造的雪屋、用途繁多的工具以及保暖效果惊人的防寒衣物。他积极地学习因纽特人猎捕海豹、追踪动物以及用雪橇狗出行的方法。作为回报,因纽特人从罗斯那里学会了如何在正餐中正确使用刀叉。罗斯收集和记录了大量关于因纽特人的民族资料,在一定程度上说,他为了生存必须与他们保持良好关系。在停留期间,罗斯在日志中曾担心因纽特人长时间的失踪,但又发现他们回来的同时带回了180磅 的鱼、50张海豹皮、熊、麝牛、鹿肉以及饮用水等。他还惊讶于因纽特人强健的体格与充沛的精力。罗斯的雪橇探险队中总是夹杂着因纽特人,不管是作为导游、领队、猎人或盖建庇护处的工匠。在英国海军部以为他死亡的4年时间里,罗斯一直在想办法与生存下来的19名船员返回英国。在1848年,罗斯试图模仿因纽特人的设计重新制作雪橇,并在登陆这座岛屿去寻找失踪的富兰克林探险队时派上了用场。这些雪橇在后来的英国探险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

半个世纪后,罗尔德·阿蒙森也在威廉王岛度过了2年时间,并且在北极地区待了3年。依靠他整修过的捕鱼单桅帆船,他成为欧洲第一个成功穿越西北航道的人。在吸取了罗斯与富兰克林的教训后,阿蒙森立即找到了因纽特人并且向他们学习了制作毛皮衣服、雪橇以及猎捕海豹的方法。之后,他在南极探险期间充分运用了这些技术与方法并击败了他的对手罗伯特·司考特。挪威人阿蒙森在赞扬因纽特人的衣服在–53℃依旧能维持保暖性时写道:“在这些地区的冬天里,因纽特人的衣服要远胜于欧洲人的衣服。但是你必须全部穿上或者干脆不穿,与欧洲人的衣服混穿是不明智的选择……当穿上他们的衣服时,你会感觉到无比的舒适与温暖(与羊毛比起来)。”阿蒙森对因纽特人的雪屋也写过类似的赞扬(更多内容见第7章)。当他终于决定用木质材料来换取金属制的雪橇滑板时,他写道:“没有人能在这方面做得比因纽特人还要好,滑板像是涂了一层黄油一样光滑。”

富兰克林探险队是诸多迷失的欧洲探险家档案中的第一个例子。 这些故事通常都会有如下典型情节:一群不幸的欧洲或美洲探险家在探险中发现自己走丢了,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或者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友好的地方。最终他们粮食耗尽,也越来越难以寻得食物与水。他们衣衫褴褛,更找不到藏身之处。这时疾病往往也会随之而来,导致他们继续探索的动力迅速降低。食人行为在绝境之中经常发生。这些案例最具启发意义之处在于,在探险队员的补给品耗尽之前,他们将不得不面对“险恶”环境尝试各种求生的方法。不幸的是,这些探险家没能幸存下来。其中有些人得以幸存是因为受到了当地原住民的帮助,包括为他们提供食物、住所、衣物、药物以及各类生存信息。通常这些原住民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生活了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时间。

这些例子告诉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在陌生环境中存活下来,依靠的既不是其寻找食物与栖息地的能力,也不是一个人在面对危机时展现出的随机应变的问题解决能力。我们能够生存下来的原因在于,在经过几代人的积累后,文化演进的选择过程中出现了文化适应,包括工具、实践、技术等。即使是一群具有高度合作化特性的个体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完成这些事情。此外,这些承载着文化选择的人,经常弄不清这些文化知识的运作原理,以及更有效地使用它们的方法。在第4章中,我将会列出在几代人的积累下建立的这些文化适应过程中的基本要素。

在此之前,让我们再次走近迷失的欧洲探险家们的档案,以确保富兰克林的北极之旅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极具挑战性的例子。

伯克与威尔斯的探险队

1860年,从墨尔本北部到卡奔塔利亚湾,当欧洲人第一次完成横穿澳大利亚之行启程返回时,有4个探险家发现他们几乎耗尽了三个月的供给并且越来越被迫地需要想尽一切办法寻找食物。探险队的领队罗伯特·伯克(前警务督察)和副指挥官威廉·威尔斯(验船师)、与查尔斯·格雷(一名52岁的水手)和约翰·金(一名21岁的军人)一起,迫不得已地吃掉了他们的骆驼和马,其中包括特意为此次沙漠之旅准备的6只进口骆驼。马肉与骆驼肉成为他们的食物补给,但这同时意味着他们在此后的旅行中必须丢掉随行装备。此后,格雷越来越虚弱、盗食了所剩无几的食物,并在不久后死于痢疾。最后,剩下的三个人回到了最初的集结地——一个位于古柏斯溪的探险补给站,他们期待着在那里可以见到留下来的队员们,以及剩下的丰富的补给品。然而,留在这里的队员们同样因为疾病、受伤以及供给短缺而死去了。伯克、威尔斯和金就这样失去了他们,但是这三个人设法获取了一些被埋藏起来的补给物。疲惫一如既往,伯克决定不再前往南方去寻找余下的队员们,而是顺着古柏斯溪一路西行,向150英里以外的无望山行进(没错,确实是一座令人心生绝望的山峰),在那里有一个大牧场与警察哨所。离开集结地不久,仅剩的两只骆驼也死掉了。这使他们困在了古柏斯溪一带,因为他们既不能用骆驼运水,也没有任何可以在内陆获取水资源的知识。这三个人没能穿过在这条小溪与无望山哨所之间的最后一片沙漠。

囿于困境之中,而且最新补充的补给品也快用完时,这些探险家试图平和地接近当地的原住民——雅德鲁万德哈人。这些原住民赠予了他们鱼肉、豆子以及一些蛋糕,探险家们认为这些蛋糕是由一种叫作大柄苹的“种子”(科学地讲,这其实是一种孢子果)制成的。当和雅德鲁万德哈人待在一起时,三个人进行了一些观察,却也无助于他们的捕鱼技能与设置陷阱技术的提高。他们在蛋糕上受到了启发,并开始搜寻大柄苹种子的来源,他们相信这些种子一定来自某一种树。经过一番搜索以及数次失败后,三人最终走进了一片被大柄苹覆盖的平地。他们这才发现,大柄苹其实是一种三叶草状的半水生植物,而不是某种树木。一开始,他们只煮熟了这些孢子果,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而非制作)了一些磨制石器,并且运用了从雅德鲁万德哈妇女那里偷学来的蛋糕制作方法。他们捣碎了这些种子,把它们制成了粉,并且烘焙出了大柄苹面包。

这可以算是他们在这场困境中的一个巨大成就,因为这表明他们终于获得了可靠的食物来源(见图3–2)。他们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收集并食用大柄苹,直到最后,大家变得越来越疲惫,并且时刻遭受着肠胃的剧痛。尽管大柄苹面包具有足够的热量(根据威尔斯的日记,他们每天食用4~5磅),但是他们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威尔斯写下了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首先描述了由于大柄苹引起的肠胃不适问题:

我根本讲不清楚这种大柄苹,它势必不能以任何形式与我的身体兼容。可我们现在却沦落到只能靠这个维持生命了,我们每天都要吃掉4~5磅。大柄苹导致我们有巨大的排便量,甚至似乎远远超过了我们每天摄入的面包量,而且这些东西在我们吃进去前与被排出体外时相比,形状几乎没有变化……不吃这些大柄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对于我们这样身体虚弱、动弹不得的人来说,吃这些东西还是能在食欲上给予我们极大的满足。

图3–2 一幅描绘伯克、威尔斯以及金在古柏斯溪挣扎求生的图片。司考特·墨尔本画的这幅图为《威尔斯日记》中的插图

伯克和威尔斯在写下这本日记后的一周内双双死去。只有金继续设法求助于雅德鲁万德哈人,而且被他们接纳了,他们给予他食物,并教会他建造避难所的方法,这使得金独自一人成功地幸存了下来。三个月后,金终于被一支救援队发现并随他们回到了墨尔本。

那么,伯克和威尔斯为什么会丧命呢?

像许多狩猎采集者使用的植物那样,大柄苹既难以消化,还是一种有毒的植物,除非对其进行合理的加工处理。未经处理的大柄苹在进入人体后,仅有部分会被消化掉,并且这种植物还包含了大量的硫胺素酶,这种酶会耗尽人体中的硫胺素(维生素B 1 )。硫胺素含量过低会使人患上脚气,也更容易出现疲劳、肌肉萎缩以及体温过低的症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原住民对大柄苹有着传统的加工处理工序,使其变成一种无毒的可食用植物。他们第一步会磨碎大柄苹,并用大量的水过滤这些粉末,这一步骤提高了大柄苹的可消化性、减少了其中包含破坏维生素B 1 的硫胺素酶凝聚物;第二步,在制作蛋糕过程中加热大柄苹粉时,他们会把大柄苹粉直接暴露于灰尘之中,使pH值(氢离子浓度指数)降低,这同样可以分解硫胺素酶;第三步,用蚌壳掺进大柄苹的面糊中,这样可以限制硫胺素酶通向有机基质的进程,这是硫胺素破坏反应充分发生的必要条件。而没有运用原住民制作大柄苹面包的方法则意味着,这不幸的三个人在试图填饱肚子的同时实际上是在慢性自杀。 如此细致而精妙的解毒技巧在这些原住民社会中十分常见,在本书如下章节中我们将见到更多的案例。

由于大柄苹会引起肠胃不适,再加上衣不遮体,以及他们也没有能力建造合适的避难所,这三个人遭受了寒冬的苦难。衣物的缺乏使他们的身体暴露在恶劣的天气中,他们身体状况的恶化加速了其死亡。虽然有过几次向原住民学习生活技能的机会,就像罗斯与阿蒙森那样,但是由于伯克暴躁的脾气以及对雅德鲁万德哈人缺乏耐心而错失良机。有一次,雅德鲁万德哈人在赠予他们礼物后,希望得到一些回报,伯克竟然朝雅德鲁万德哈人的头顶开了一枪,此后雅德鲁万德哈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多么恶劣的行径!

如果澳大利亚荒漠中发生的故事仍显得有些极端,那么我们的智力或已经进化的本能或许可以让我们在亚热带气候地区生存得更好吧!让我们再次深入了解迷失的欧洲探险家的档案。

纳瓦埃斯探险队

1528年,在坦帕湾(佛罗里达)北部,潘菲洛·纳瓦埃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错误地将探险队分为两队,自己带领300名西班牙征服者前往内陆寻找传说中的黄金城,而让余下的船队继续驶往坦帕湾,并约定在那里会合。他们在北佛罗里达沼泽地与灌木丛中流浪了两个月后(不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黄金城),在原住民不可靠的指引下,强悍的征服者企图前往南方去寻找他们的船队。然而,尽管他们用尽全力试图穿过沼泽地带,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们的船队。由于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到集结点会合,余下的242名船员(其中50多人已经丧生)重组了5艘船,计划驶向墨西哥湾沿岸的西班牙港口。

不幸的是,这些征服者严重低估了去往墨西哥途中的困难,他们组建的这些粗糙的船体在墨西哥湾的障壁岛上搁浅了,走散的西班牙船员们时刻处于饥荒之中,食人惨案也时有发生,直到他们被得克萨斯湾地区居住很久的性格平和的原住民——卡兰卡瓦人所救。记录表明,在卡兰卡瓦人的帮助下,幸存者重新前往墨西哥,直到饥饿再次使他们陷入困境。但是不管怎样,一部分人掌握了寻找食物的诀窍,他们从当地人那里学会了收割海草与牡蛎的方法。有趣的是,这些陷入困境的西班牙人,与后来的那些欧洲人一样,经常将卡兰卡瓦人描述为高大、强壮并且健康的样子。其实,只要你掌握了狩猎采集的方法,那里就是一片资源丰富之地。

虽然绝大多数船员死于饥饿,但仍然有一部分西班牙人与一名摩尔人奴隶成功到达了卡兰卡瓦人最集中的中心地区。死里逃生的西班牙人即刻成为卡兰卡瓦人的奴隶,并且被迫去做很多女性需要做的事情。在北美原住民那里,男性承担女性角色的情况并不罕见。而对于被征服者来说,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做很多辛苦的工作,比如挑水、砍柴以及其他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事情。

在散居的狩猎采集原住民群体中度过了若干年后,在每年一度收获刺梨的季节,4个纳瓦埃斯的船员聚在一起设法逃走。这段时期是当地原住民聚在一起庆祝的节日。在原住民兴奋之余,4人逃出了那个地方。在一段漫长而迂回的路途中,他们行走在墨西哥与得克萨斯州不同民族之间,充当起了治疗者与巫师的角色,最后终于成功地找到了返回新西班牙(墨西哥)的路,这时距离他们从佛罗里达出发已经过去了8年时间。 这4个人为了生存,适应了美洲原住民社会,并设法扮演被重视的社会角色。

落单的女人

我们可以将这群经验丰富、坚韧不拔,但常发现自己被困在新环境中苦苦挣扎的欧洲探险家,与一名独自生存了18年的年轻女性原住民进行对比。离洛杉矶海岸70英里、距离最近的陆地30英里的地方,多雾、荒芜、海风吹拂的圣尼古拉斯岛上曾经居住着一些原住民,他们与其他海峡群岛和海岸的原住民进行贸易往来。到1830年,这个岛上的人口呈现下降的迹象,部分原因是,科迪亚克狩猎采集者为了猎捕海獭,从俄罗斯控制下的阿留申群岛前往该岛并对当地原住民进行屠杀。1835年,来自圣巴巴拉的西班牙传教士派出了一艘船试图把余下的岛民转移到内地的传教区。在一次匆忙的撤离中,一名20多岁的女性原住民为了寻找她失踪的孩子,离开了救援船。最终,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这艘船将她独自留在岛上后离开了,由于厄运的捉弄,她大概(但没有完全)被遗忘了。

这个被抛弃的女人,依靠着捕食海豹、贝壳类生物、海鸟、海鱼以及各种根茎类植物独自生存了18年。她为了应对疾病与紧急情况,在岛上不同地方都储存了干肉。她把骨头削制成了针头、锥子、捞贝壳的鱼钩,还用筋制作了钓鱼线。她用鲸的骨头制作了栖息地并且在洞穴中躲避暴风。在搬运水源方面,她神奇地编织了一个不会漏水的篮子,这种篮子常见于加拿大原住民中。衣着上,她用海鸥皮与羽毛缝制了防水的短上衣,还编织了草鞋。当最终被找到时,她被描述为“身体条件极好的”“迷人的”“脸上没有皱纹的”女性。在克服了最初的恐惧后,这个落单的女性还为搜寻队员们准备了晚餐——她当时正在烹饪的食物。

与迷失的欧洲探险家相比,这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仅仅依靠着从先辈那里累积的知识的落单女性独自存活了18年,而装备精良以及资金状况良好的探险队却在澳大利亚、得克萨斯州以及北极地区苦苦挣扎。这些不同的故事证明了人类适应性的本质。我们自古以来便依托这种累积起来的大量文化知识,沉浸在这样的文化输入中。若没有通过文化传播获取如何寻找并处理可食性植物、用可行的材料制作工具、成功避免种种危难的知识的话,我们不会比狩猎采集者坚持更久。尽管我们的大脑可以获取一些信息,但我们仍不能像进化史上那些以狩猎采集为生的祖先一样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我们的祖先在自然选择下形成了合作倾向与认知能力,对于人类来说,这些遗传演进的心理适应很不充分。既非我们的智力也非特殊的心理能力激活了我们从有毒的植物中筛选出可食用的植物,以及制作船舶、骨锥、雪屋、独木舟、鱼钩与雪橇的方法。尽管狩猎、服装和取火在人类进化进程中至关重要,但是探险家们所持的金属机械在被用来寻找被积雪盖住的海豹透气口、制作射弹或生火时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帮助。

人类的独特之处,及其在生态系统的支配地位,是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文化演进过程中形成的文化适应造成的。如上几个例子中,我强调了这些文化适应所包括的找寻及煮熟食物、定位水源、烹饪以及游历需要的工具与专门知识等。但是随着历史的推进,人们将会弄清的一点是,文化适应同样包括我们如何思考、我们的偏好以及能做到什么这样的内容。

在第4章中,我将阐述进化论是如何成功地建构出对文化的理解的。一旦知晓了我们从别人那里学习的能力,我们将会看到复杂的文化适应,包括工具、武器、食品加工技术以及规范化、机构化与语言,是何以在不依靠任何人的情况下逐渐出现的。在第5章中,我将探讨文化适应的出现如何推动遗传进化,引导我们走向了文化–遗传共同演进的崭新道路,最终使我们成为一个真正的文化物种。 nMsgr8e9p0n2MK4VJUq1TKw1mvWXxoSw9n1HHGZQLJJkt0qqZBWhPYfBKBrxLJ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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