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和面无表情地端起小盅抿了一口,看着对面女孩苍白的脸色,淡定地吐出几个字。
“他死了。”
纪兰奈如今想起那个画面还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颤,见老板光听自己讲诉就猜到了结果,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是,他死了。”纪兰奈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紧张的情绪。
那天的夜色也如现在一般,凄冷苍凉。深蓝色墨蓝色的遥远天边,挂着一弯下弦月,发着幽冷的白光。
不知哪儿传来了几声猫叫,纪兰奈晃了晃头,继续讲诉之后的故事。
……
“刘队,这死法太吓人了。”
那个人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一把刀,左手拿着一个鲜红的苹果,看样子是想要削果皮。
他面色铁青,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
刘队上前仔细地查看,并未发现什么伤口。纪兰奈忍着心里的不适,也上前来,捂着嘴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倒是把自己吓到了。
毕竟是刚入警队的菜鸟,哪怕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还是害怕。
纪兰奈小脸煞白,脸上写满了惊恐。
见她这么没出息,刘队让她去查看下别的地方。
纪兰奈忙离开,可不小心碰了死者一下,尸体便直挺挺地朝着她倒过来。
“啊!”又是一阵惊叫。
刘队掏掏耳朵:“哎呦,我以为你比小张强一点,看来是高估你了,去去去吧,别破坏了现场。”
纪兰奈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只想逃离这里,可她一睁眼,忽然看到那尸体脑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可直起腰来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纪兰奈又弯下腰检查,见她不走,刘队凑过来:“怎么了?不是害怕吗?”
“刚刚看到这里有什么东西。”
“嗯?”刘队也蹲下身子,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
纪兰奈把腰弯到刚刚的那个角度,闭上眼,又一睁开,慢慢地起身。
猛然间,她看到了尸体的头上有一根明晃晃的东西。
“就在这!”
那刘洋的头发太密,又长,除非是刁钻的角度,不然很难发现。
纪兰奈拨开那缕头发,打开强力手电找过去,果然在发丝间看到了一根银针。
“刘队,你看。”纪兰奈指着那根针,“这会不会就是致命伤?”
刘队微微蹙眉,一根针,不至于要命吧?
不过奇怪,他头顶怎么会插入银针呢,他找了找别处,再没有其他发现。
倒是纪兰奈在刘洋的卧室床下,发现了几个信封,里面似乎还有信件。
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写信?纪兰奈觉得奇怪,一并带回了警局。
法医鉴定后,表示死者极有可能是自己服毒。头上的那根银针可能是嫌疑人之前做过针灸,针上无毒,在头顶的伤口也无害。
“看来,有可能是自杀。”明乐微微叹气,“查了这几天,也就这个刘洋最有作案的可能了,偏偏人死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奇怪。”纪兰奈附和着点头,“所以更不可能是自杀。我在刘杨家的床底下发现了几封刘洋和其他拍卖行来往的信件,其中有一封是,他威胁一家拍卖行,停止藏品的拍卖。”
纪兰奈将信件递给刘队。
“做过笔迹鉴定了吗?”
“还没有,信件上并没有对方的地址和任何信息,他威胁对方的话也是对方信里提到的,并不能完全相信。但……”纪兰奈顿了顿,有些犹豫,因为之后的话毕竟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你继续。”刘队摸摸自己的寸头,眉头紧蹙。
“但我们排查过门口的监控,除了刘洋外,别人并没有作案的动机,偏偏在刘洋家里又发现了跟别的拍卖行的信件,这就表示,BX藏品的偷盗,就是刘洋。并且,他可能还有同伙,同伙见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小张突然开口。
“没有证据看,都是白瞎。”
他嘟嘟囔囔,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会议室本就安静,还是被人听见了。
纪兰奈被人反驳,觉得尴尬不已,一时不知所措地垂下头,不知该看哪儿。
其实小张说的对,这些确实都只是推论。
刘队轻咳了一声,想缓解下尴尬的氛围:“办案中合理的推论对案子的进展是有帮助的,但推论也要建立在有足够的证据基础上,我们手头就这么些东西,还不足以推出什么结果,所以……”
他拖长了尾音,似乎想到了什么。
“明乐和纪兰奈,你们下午再去嫌疑人刘洋家查探一下他的社会关系,包括他的邻居,亲友。”
案中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BX那边还没有查探清楚,又死了一个嫌疑人,这案子越发复杂了。
“小张。”刘队看着他继续犯难,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就继续看你的监控吧。其他人,继续跟我调查BX的偷盗案,说到底,源头还是那副画。”
大家各自领了任务去忙了,只有小张对着那个将近十二个小时的监控录像反复看,他心态都要炸了。
自己是个男子汉,总比纪兰奈一个小丫头片子强吧。
他不服地去找刘队诉苦:“刘队,我觉得您这安排不合理。”
刘队正忙着看手里的资料,头也没抬:“怎么了?”
“你看,我跟纪兰奈一起来的警队,你让她天天出警,我在家待着看什么破监控,这颠倒了吧,我是个男的,我不服!”
“纪兰奈!”刘队冲着门口叫了一声。
“到!”
纪兰奈刚要离开,听到刘队叫她,忙小跑回来。
“刘队,什么事儿?”
“小张说他想出警,不然你两换换?”联想到昨天纪兰奈见到刘洋尸体的表现,刘队确实有些不满。不过新人嘛,总是要锻炼锻炼。
“啊?”纪兰奈疑惑地看了一眼小张,“刘队,嫌疑人刘洋那边本来就是我跟你发现的,现场我也比较熟……”
“你熟你不也什么都没查到吗?”小张瞥了她一眼。
“可我进了警队就一直跟着刘队在外面学习,经验总比你足吧!”
“那不也什么都没查到吗?”
“你这就是无赖……”
刘队放下资料抬起头来,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了几眼:“行了行了,警局是你家啊,吵架,有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去案发现场查看!小张!”
“到!”小张抬头挺胸地站好,满脸期待。
“你,跟明乐去出任务。小纪你接了小张的工作,留在局里吧。”说完刘队就拿上资料带着一队人离开了办公室,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纪兰奈气的狠狠跺了一下脚。
这下轮到小张得意了,他扶着腰带昂着头,将之前她的揶揄还给了她:“你就好好地待在家看监控吧,万一我们那边一无所获,你这边有了进展,也是大功一件啊,你说是吧。”
说完,他又做了个鬼脸。
纪兰奈作势要揍他,他转身就跑。
看着空荡荡办公室,纪兰奈苦逼地坐到电脑前,开始了监控录像的查看。
……
酒杯“啪”地一声被她狠狠磕在做旧的胡杨木桌上,在讲案件时纪兰奈又喝了三瓶啤酒,刚刚如果是微醺,现在就是烂醉。
她用胳膊支撑着身子,委屈地抽着鼻子:“我不就是看到尸体害怕嘛,那家里阴森森的,尸体正对面还贴着一张观音菩萨的佛像,我能不怕吗?虽然什么都没查到,但总得给我点时间吧,刘队现在摆明了让我坐冷板凳!”
她抹了一把泪,继续将啤酒往杯子里倒,猛地灌了几口后又哭:“我不是想跟小张争什么抢什么,我就是想早点查清案子,我可是警校第一名送到局里的,我总不能连五十名的小张都比不过吧!”
纪兰奈跟个小孩似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可爱。
从她话里也能听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警察这工作,并且很想冲在前面,处处想争个先。
这样的心态倒也不能说不好,只是,没有人可以永远是第一的。
江泽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一直清淡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笑意。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丫头借着酒意,倒是把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所以呢。”江泽和三个手指托着冒着青青胡茬的下巴,继续追问,“你监控录像查到什么没有?”
“怎么可能查得到!”纪兰奈醉的不行了,索性将杯子盘子往前一推,趴在了桌上,“那监控小张和我都看了无数遍了,不可能的,不可能查到的……”
她枕着嫩白的胳膊,头脑有点昏沉。
那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又返了回来,依旧躺在江泽和脚边,冲着纪兰奈一声又一声地叫。
它连叫了三声,才将纪兰奈从困意中拽了回来。
纪兰奈觉得有些吵,抓了抓头发朝着声源看去,猛地看到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脑子里忽然闪过刘洋睁大了眼睛坐在沙发上的画面,吓得酒醒了一半。
她直起身子捂住胸口,看着那黑猫直喘气:“它,它……”
江泽和轻笑一声:“纪警官,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抱着她肩膀把她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喵!”那黑猫又冲着她叫了一声。
纪兰奈吓得往江泽和身上躲,刚好被他搂在了怀里。
江泽和看着那猫无奈地摇头,这家伙,越发不听话了。
而那猫咪歪着头,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似乎在说:我是在给你制造机会。
纪兰奈在车上就睡了过去,江泽和想了想,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餐巾纸,又在纪兰奈包里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眉笔,刷刷地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送佛送到西,他把她安顿到床上,又将刚刚的纸巾塞进她手里,才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边,那黑猫“喵”地一声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在江泽和脚边蹭了蹭。
“怎么,你也觉得我该帮帮她?”
“喵……”猫叫了一声,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