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青出了一会子神,医院已经到了。牙科医生替她补牙,她抓着夏侯熠的手不肯放开,叫得跟杀猪似的。其实不疼,她就是想趁机掐他两把。夏侯熠皱着眉头,抽了几下没把手抽出来就放弃了。
他不忘教训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不觉得这个歇后语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又说,“当年你甩了那么多男人,现在终于有报应了。”
靠,她死命在他手背上一拧,痛得男人倒抽一口凉气。
补完牙,夏侯熠送她回家。她不想他送她回去把大本营暴露给他知道。但他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硬是把她塞进车里。她好不容易正经一回,他还以为她假正经又在玩欲擒故纵。
在小区门口就让他停了车。
她的胸部和大腿处都摔出了淤青,一到家就找了红花油把衣服裤子脱了坐在沙发里揉。听到外面钥匙声时她以为是富芷波回来了,大家都是女人,她继续按摩淤青的地方。
按摩啊按摩啊,她按不动了。
进来的还真是富芷波,不过她后面跟着一个男人——夏侯熠。
好想哭……
“啊——”叫声连绵不绝,可绕梁三日,台青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卧房。穿好衣服不好意思立即出来,她虽然不敢称黄花大闺女,也是一菜花大闺女,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富芷波在外面敲门,“出来啦,他走了。”
“走了?”她霍然打开门,“他看完我的三点式造型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有后续发展呢?”
台青气呼呼,指着富芷波骂,“你怎么带他进来了?你不是铮铮铁骨,就算他英俊又多金也不屑一顾吗?”
富芷波说,“我哪知道是夏侯熠,谁知道他开的夏侯温的车子。我屁颠颠跑过去打招呼,一见是他,跟你保证我二话没说屁股都没拍掉头就走。他自己追上来说你有东西忘在车上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和夏侯熠坐着一辆车,他还把你送回了家?”
“我更好奇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忘在车上了?”她检查一遍包包,根本没有东西落下。早看出夏侯熠居心不良,送她去医院又送她回家,全不是他的作风。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腹黑男,和三年前一样看她不顺眼。三年前他不动声色破坏她和夏侯温的一次次单独相处,三年后他正在一步步——额,目前不知道他包藏什么祸心。
富芷波把夏侯熠拿上来的所谓她落下的东西拿给她。
还真是她的东西,台青没差晕过去。
正是她掉下来的那颗牙齿。她两个指头夹着放在眼前,“夏侯熠为了把这颗牙齿还给我,亲自上门来,然后看到了穿三点式的我。在我穿衣服的时候,他默默放下牙齿遁了。”说完这一番话,她抬眼道,“富芷波,你说这其间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富芷波摸着下巴思考一番,“没有吧,他不是先知,怎么会猜到你脱光了在客厅?”
“我没有脱光!”
“他也不是没看过,你不该那么大反应的。”
台青立刻扑过去捂住富芷波的嘴巴,“小心隔墙有耳。”都怨夏侯熠的职业容易惹人遐想,自从遇到他,她就疑神疑鬼,生怕哪一天偷种的事情曝光。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做得亏心事实在多,别说夜半,大白天来个鬼也能把她吓死。
她找来锤子把那颗牙齿砸碎,没发现窃听器、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富芷波有句话说错了,夏侯熠真没看过她的身子,那天晚上他醉得一塌糊涂,抽不出空来欣赏她的魔鬼身材。
临睡前台青给夏侯温拨了通电话,补牙花掉她一千多块,夏侯熠那么有钱,她付钱的时候他站在旁边什么表示都没有。虽说和他没关系,但男人不是讲究绅士风度么,好歹做个假动作让她的小心肝兴奋一下也好。她打算从夏侯温身上把钱抠回来,说到底她是为了掩盖他对井沛的不为人知的感情才磕掉牙齿的。
顺带春光乍泄。
“你哥真够抠门的,和男人出去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付账,我现在是身心受创啊,你说你要不要补偿我?”一开口先将夏侯熠数落了一顿,台青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说话,照一照补上去的牙齿。她和夏侯温这个样子习惯了,谁知手机那头沉默下去,半天没有声响。
莫不是他继续沉浸在井沛脚踏两只船的事件中?
台青的谆谆教导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传来夏侯熠的声音,“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啊啊啊,又是夏侯熠,阴魂不散哪!
“夏侯温呢?你干嘛接他的手机?”
“他在洗澡。”他说,忽然低声笑了一下,笑得台青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齐齐起立。
她说,“你笑什么?”
好像就等着她问这一句,夏侯熠悠悠说,“就是想起你的三点式,不错,身材不错。”
去——死!
“诅咒你长针眼。”她挂了电话,非常郁闷地钻进被子。
夏侯熠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再一次笑了一下。夏侯温在浴室中听到来电铃声,洗完澡出来便去看手机,看到接听记录问,“台青找我吗?”
夏侯熠没有说话,从酒柜中拿出两瓶酒,靠着屋内的小小吧台开始调酒。他是调酒高手,动作娴熟,调出的酒色泽鲜艳,口感醇厚。台青看到了恐怕要动歪脑筋想着把他弄到她的酒吧坐台了,但夏侯温看着大哥的动作不免心里紧张,每当大哥调酒的时候就是有事的时候。
“哥……”他怯怯喊了一声。
“干嘛跟个老鼠似的,你在咖啡厅的那副模样哪里去了?”夏侯熠将调好的酒替了一杯给他,在他对面坐下,两腿叠在一起,目光炯炯盯着他,“你是不是喜欢台青?”
纯良的夏侯温哪里是夏侯熠的对手,在他的气势压迫下心虚地移开眼睛,“没……没有,我们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他重复了一遍,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三年来不见你有其他女性朋友,我以为你清心寡欲,暂时不想谈感情,原来早早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台青身上。”
夏侯温解释道,“不是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好过,我和她多年的朋友当然要帮衬着点。换了你,你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他的解释夏侯熠充耳不闻。“一个风流成性、没有真心的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混迹在酒吧这等场合。”夏侯熠语气变得凝重,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你不喜欢她最好,如果喜欢最后立即拔除这不该有的感情。我可不允许我的弟弟和这种女人在一起。”
“哥,台青不是你想的那样。”
“当年她在学校里脚踩N条船,我们有目共睹。我和她也是朋友,不是说她是不正经的女子,只是她的一颗心定不下来,从来不懂得体谅别人的真心。我曾经在闭路电视中看到她招惹了学校里的篮球队长,等到男生对她神魂颠倒她轻飘飘一句‘你误会了’就把人家打发了。你这种温室里的花不是她的对手,离她远点。”
夏侯熠果断地结束了和弟弟的谈话。
第二天去侦探社,一进门就听到啧啧的称赞声,一大帮子人围在电视前面看得津津有味。夏侯熠平常不来这么早,今天醒得早,不然抓不到这群偷懒的家伙。尤其喻昊然看得拍桌子跺脚,丝毫不觉身后站了老板。
夏侯熠问,“你们在看什么?”
“来来一起看,你来得晚没看到前面。这可是从头儿的办公室里找出的绝版录像带,没想到头儿平常看着酷酷,原来内心挺闷骚,哈哈……”秉着“有福同享”招呼后面同仁一起看的喻昊然忽然石化了,讪讪看着不该出现的夏侯熠。其他人发现不对劲,刹那间作鸟兽散,留下每次都当炮灰的喻昊然对着夏侯熠。
夏侯熠不记得自己办公室里有绝版录像带,他凑过去看,正放到台青从图书馆里飞奔而出,赶赴下一场约会。她的头发那时候还很长,跑起来在风里扬起,很引人注目。她的怀里抱着一本温瑞安的《神州大地》,其实她不喜欢武侠,但她知道某些男生喜欢。她还说看武侠的女生往往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魅力。
这些兔崽子找出来的是那会儿仙林大学留下的录像带。他把电视关了,录像带拿在手里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处置。喻昊然见他脸色如常,大着胆子、涎着脸问,“头儿,这女人不会是你暗恋的对象吧?”
足以杀死他的一记眼神扫过来,他闭上嘴。
“你要不要?要的话送给你,反正没什么用了。”
喻昊然很想要,但一时分辨不出头儿的话是真是假。万一头儿就是说说,将他一军,他还要不要活了。所以喻昊然理智地拒绝了,“头儿,看样子这录像带你保存了不少年,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么可以夺他人所爱?”
他自觉说得慷慨激昂,夏侯熠眼睛一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哪里看出是我的的心爱之物的?”
好危险的感觉,哪里说错了吗?喻昊然吞了一口口水,努力挤出笑容讨好老板,“那个左边的抽屉你不是一直禁止我们打开吗?做卫生的时候也是你亲自擦拭,都不准小妹碰的,根据我多年的侦探经验,此抽屉里的东西一定非比寻常,对头儿有着重大意义。”
夏侯熠放在他肩头的手掌加了一分力道,“既然这样,你怎么就打开了这个抽屉?还把里面东西拿出来了和大家分享?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觉得这个月的奖金太多?”
“我错了,头儿,我真的错了。”
“扔掉。”
“什么?”处于激动状态中喻昊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夏侯熠把录像带放在他手中,再一次下达命令,“扔掉,我现在不想看见它们。”
可是……真的让他很难做,头儿脚边就放着垃圾桶,一边指挥着他去扔掉一边说“现在”不想看见。要是哪一天头儿又想看见了他去哪里找来给他?喻昊然攥着录像带三步一回头,指望头儿忽然改变主意,直到他走出公司,头儿都没有叫住他。喻昊然生就一双火眼金睛,当然知道不能扔。
夏侯熠之后将喻昊然叫进办公室确认了一遍,“你扔掉了?”
“那是,我办事你放心。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那盒录像带。”
他脸上的表情值得玩味,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喻昊然只觉自己又倒霉得踩到老虎的尾巴,寻了个借口溜出去。夏侯熠点了一支烟,他也不懂自己刚刚发什么神经,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在他面孔上打下阴暗不明的影子。他将说给夏侯温的话重复了一遍。
“当年她在学校里脚踩N条船,我们有目共睹。我和她也是朋友,不是说她是不正经的女子,只是她的一颗心定不下来,从来不懂得体谅别人的真心。”
说完心里平静了一点,拿了外套出去。喻昊然刚接到一个case正缺人手,嚷嚷叫住他。他没心情研究案子于是让喻昊然再请一个人,“你不是有个经常给你出点子的网友吗?请她来加入侦探社,我们是时候增添新鲜血液了。”
“头儿,你终于发现我孤家寡人太久了吗?”喻昊然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迫不及待奔电脑前面,两只爪子敲得倍儿起劲。
夏侯熠到了酒吧,整修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几个工人师傅在墙角喝茶,讨论墙上的几块玻璃多么古色古香市面上多么少见。台青说的没错,祭夜里面的东西大到吧台小到酒杯、壁灯,个个精致难得,但并不代表没有第二件。即使市面上没有得卖,夏侯熠也有办法叫人再做出一件来。
他非常满意打造出来的和台青口中一模一样的祭夜酒吧。
台青看过之后,嘴巴一直合不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酒瓶,那个椅子,那个鼻烟壶状的小灯,卖家口口声声、指天发誓说世界上只得一件,她才敢粗着脖子和夏侯熠签下赌约。敢情她被忽悠了。
她闭着嘴巴不说话。
夏侯熠说,“好些东西都停产了,我花了一点钱让它们重新上了了工厂的生产线,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她忿忿不平,“钱还真是万能啊,怪不得那么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想着法儿的勾搭你。”
他眉头一皱,“你哪里听来的?”
“百度。”
他忍不住笑,提起两个人的赌约,“你输了,没有忘记要答应我一件事吧?”回眸一顾,竟是颠倒众生的笑,似有如无地在台青脸上扫来扫去。
她无缘无故红了脸,本身她也不是什么好鸟,自然而然想到“以身相许”之类的yellow要求。他笑得极端暧昧,她以前就觉得他长得好看,但没有像今天这样忽然心跳加速,枉她自称调戏过的美男遍布天下。夏侯熠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不远的距离更加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说,“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台青捣了捣耳朵,是不是一个星期没有掏耳朵听力出了问题?他说什么?做他女朋友?疯了吧?
夏侯熠抓着她的肩膀,又说了一遍,“我要你,做我夏侯熠的女朋友。”
这下听得够清楚,犹如一个炸弹在头顶炸开。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在开玩笑,居然是非常认真,台青舌头打结,“你……”原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你脑子进水了吧?”
“你不会不答应吧,你可是打赌输的那一个。”他自信满满,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带到餐厅,美名其曰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他的手劲真够大的,台青像个拖把似的被他拖来拖去。
她就是弄不明白,夏侯熠那么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做这种有失身份的行为?她脚上还踩着居家露趾布鞋,照理说不符合进入高级餐厅的规矩。但夏侯熠三个字跟通行证一样,竟然没人来阻拦,还得了一个优雅的情侣雅间。
台青不是有便宜不占的人,可是对方如果是夏侯熠她就得三思而后行,搞不好赔了儿子又折兵。这顿饭吃得犹如嚼蜡,她不时抬眼看夏侯熠什么时候恢复正常,但他和颜悦色,看样子离正常差得不只一点点。
“我跟你说。”她放下筷子语重心长,拒绝男人这事儿她没少做过,早驾轻就熟,“其实我俩不合适,这世上比我好得姑娘多得是,你也是钻石王老五级别的男人,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好。”
夏侯熠眉毛一抬,“比你好得姑娘确实多的是。”
她差点背过气去。
他继续说,“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输就是输了,乖乖做我的女朋友,跟在我后面做个小女人就是。”
这话如果不是夏侯熠说的,台青一定鼓掌喝彩。但是从夏侯熠口中说出来,诡异啊诡异。春天到了,雄性动物骚动了,连这痴心绝对的男人都开始行动了。
她挑明了说,“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是个好东西么?”
“是啊。”
她呛到了。
夏侯熠拍着她的背顺气,“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台青呛得更加厉害,脸涨得通红,夏侯熠的掌心厚实,每拍一下她都觉得被打了一掌,直往前面奔。他嫌她尽把口水喷到盘子里,“你要不换个方向要不用块餐巾,咱这饭还吃不吃了。”
她本来就不想吃这顿饭,横他一眼,毫不客气说,“你以为我想吃啊,还不是你拖我过来的。行,我换个方向,我换!”侧身对着他,越发咳得厉害,于是口水飞溅往夏侯熠脸上喷去。他抽了餐巾擦脸,不再管她呛没呛着,坐回自己位置去。台青觉得让他吃了瘪,心里非常爽当。
她的左手放在餐桌上,夏侯熠的手若无其事覆上来,好像他的手天生就该搭在上面。靠,这家伙贼心不死,还没有打消念头。台青皮笑肉不笑,“夏侯熠,你到底想干什么?别跟我说你喜欢我,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我比较相信你会上树。”他不耐烦了,“我觉得我不需要再重复了,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就是了。”
“我不答应。”
没料到这女人光明正大赖皮,夏侯熠终于皱了皱眉,“我们的赌约,你必须答应。”
台青说,“什么赌约,我怎么不知道?”
“该死的女人,你说什么?”
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慢里调斯翻了湿巾出来擦,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最近脑子不好,记性更加差。真对不起,你说得事我一点儿印象没有。”
似乎被她的动作刺激到,夏侯熠冷笑了一声,忽然横过餐桌抓住她的手,逼着和他五指相扣。她怕他再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急急喊,“喂夏侯熠,坚贞痴心没有一心的夏侯熠,你忘了你的戚宛姑娘吗?”他一怔,趁着他失神的的档儿她缩回手,举起刀叉,“不要惹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怎么着,至于把戚宛抬出来吗?再说你情场里混了那么多年,连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都能牵手接吻,我们牵个手怎么了?别跟我装,信不信我再把你的酒吧砸烂我们重新赌一次?”
她被激怒被侮辱了被谣言了彻底忽略他的最后一句话,“谁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牵手接吻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眼睛。”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清楚报出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她和哪个男人在实验室的角落里卿卿我我。台青得意了,“NONONO,那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
好吧,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
晚上台青躺在床上听广播,天气预报说今天是这个夏天最热的一天。她想夏侯熠的种种异常行为很有可能是中暑的前兆,过了今天他大概就在正常了。虽然她最后很嚣张地和他说,“我偏偏喜欢耍赖皮,有种你追我啊你追我啊,追到了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话是这么说,他不可能真的这么干吧?应该……不会吧……他就算想找个女朋友也不该是她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三年朋友了都,怎么好意思把魔爪伸向她的。
额,这话好熟悉,貌似当年夏侯熠也是这么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