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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波

上海活宝

人物小传

周立波

1967年出生于上海。

1981年进入上海滑稽剧团,师从上海曲艺界暨滑稽界元老周柏春。成名于80年代末,一度被误判入狱,曾下海经商,最终重回舞台。2008年底创作并演出《笑侃三十年》、《笑侃大上海》等系列清口,在上海乃至全国引起强烈轰动,其表演风格独树一帜,融各派冷面滑稽于一体,又不失人文才情的调侃和嘲讽,演出经常一票难求,被称作“票房之王”。

今天这么多人来参观我,我感到非常的荣幸……

天才向前一步就是戆大,戆大退后一步,却不一定是天才!

一个人,一张嘴,一台戏,120分钟。2009年的上半年,一种名为“海派清口”的表演在上海滩赚足了眼球。这种表演仅靠一个人一张嘴,却能在两小时内让观众平均十几秒就爆笑一次,上千人的大剧场座无虚席,门外倒票的“黄牛”生意兴隆。

两只欧式古典风格的沙发一只朝前,一只朝后,分立舞台两侧,却永远没人坐。“海派清口”的舞台清爽到了极点,大上海的派头却依然不肯放下。有人说姚明是上海的高度,刘翔是上海的速度,而周立波则是上海的温度,只见他身穿笔挺西装从纸板做的石库门里走出来,头势依然清爽,他说“我周立波就是上海的戆大!”

何为“戆大”? 取音gang fu,上海话,原意指傻瓜或智力低下的人,有时也做亲密之人间的昵称,但在周立波的词典里“天才向前一步就是戆大,戆大退后一步,却不一定是天才!”

鲁 豫: 不久之前,我第一次碰到了今天的嘉宾周立波,所有人都跟我说,他的演出特别火,值得一看,但票很不好买。当时我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后来看了他的演出录像,的确充满魅力,两个多小时我几乎一直在笑!欢迎立波!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地称呼你,对吧?

周立波: 其实是我个人不习惯,单姓的话比较容易被连名带姓的叫,那还好,但我总觉得要是别人连名带姓的说“周立波,上!”感觉就像犯人被提审(笑)。

鲁 豫: 听说生活中别人除了叫你立波,还叫你波波?

周立波: 小时候还有人叫我周扒皮,姓周的小时候都是周扒皮。

鲁 豫: 他的名字和我们小学语文课本里《暴风骤雨》的作者一模一样,当年作家周立波非常火。

周立波: 对,小时候我还问过我爸,为什么给我起了个和大作家一样的名字?他说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够成名成家,能像周立波那样成为大家,我说那你直接给我改成周恩来得了,结果被打了一顿,在当时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

鲁 豫: 叫这个名字给你带来过什么好处吗?

周立波: 没有,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而已,以前借着大作家周立波的名气在80年代好像还有点儿脸面,别人会说“哦,和大作家一模一样啊!”现在要是说哪个作家,可能会有人说和“海派清口”那个周立波一模一样哈(笑)。

鲁 豫: 我觉得你的发型特别有意思。

周立波: 我这发型十几年了。

鲁 豫: 咱俩一样,我这也十几年了。

周立波: 哎呀,那么咱俩加起来30多年了哈!其实我主要是因为这个发型比较有标记性,而我对自己的形象又没什么自信,只能在头发上下点功夫了。

鲁 豫: 你这个发型貌似简单,其实特别不简单,关键是非常费发胶和啫哩水,刚才在后台化妆师半瓶都被用完了。

周立波: 刚才我拿着啫哩水瓶在化妆师眼前摇的时候,他的目光就跟着我的手上下上下。

鲁 豫: 我知道立波现在非常的忙,一个礼拜通常演几场?

周立波: 演出季的话,差不多一个月要演12场到15场。

鲁 豫: 其实你的演出票本身定价不是很贵,一般180、280、380不等,但早就听说在上海非常难买,你的演出,连场外的黄牛都因为卖你的票发财了?

周立波: 还真是这样,所以他们每次看到我就说“立波顶住!”希望我天天演最好。

尽管舞台上的喜怒笑骂以上海话为主,却罕见地吸引了大量上海以外的观众。

一个人被别人认可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感觉非常好

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三十年间所发生的变化周立波信手拈来,随意调侃,将一切起落都化作笑声,也将上海人淡去的黑白记忆重新着色。《笑侃大上海》推出之时,演出票在开票一小时内就被抢购一空,之后的加场票也在三天内售空。380元的票价没有妨碍“海派清口”成为普通市民的娱乐方式,网上也出现了在炒周立波专场演出票的黄牛:2009年5月28日7排两张连坐票明码标价1300元。

鲁 豫: 据说380的票好像可以炒到800到1500,甚至有到2800的?

周立波: 那是个案,太极端的例子就不能拿来说了。

鲁 豫: 但那是确有其事吧?

周立波: 有,3000块一张票也有,我们在哪里演,总会有比较职业的黄牛跟着我们,而且他们也有管理层的。像09年5月份有个黄牛头一个月就赚了十几万,真挺黑的,我眼红死了,比我赚得还多。

鲁 豫: 这足以说明你的演出票有多难拿。

周立波: 而且不管谁去,都得自己掏钱买票,也因此在朋友当中发生了些蛮好玩的事儿。比如有的人就问我的朋友说“哎,听说你认识周立波?”“当然,我兄弟!”后来发现不对了,所有人都问他拿票,但我的票历来不送,他又要面子,就自己买,买着买着受不了了,这样买下去是要破产的。后来再有人来问“哎,你周立波认识吧?”他赶紧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傻瓜,连周立波都不认识啊!”最后他跟我说“认识你真难过,自打你演出以后,我不是坏人就是坏分。”我们上海人把“钱”叫“分”,他的意思是,要不就得出钱,要不就得被人说有问题。

鲁 豫: 现在你一出现就要不断跟人照相签字吧?

周立波: 是啊,我觉得这些你是没办法拒绝的,观众喜欢你、认可你,你不能说这个也不,那个也不。有一次真的非常痛苦,《笑侃三十年》结束以后有59天的间隙,我要去创作后面的《笑侃大上海》,于是就跟我大哥关栋天说,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最后决定到游船上漂五天再回来,去下韩国和日本,我也好把提纲罗列一下。结果我一上船就发现不对了,船上有将近2000名游客,而且70%都是上海人,那我就不能出去了,我怕只要出去就得一直照相,只好把东西都点到房间里来,最后实在憋得难受就出去了,碰到一对特别有意思的夫妻,男的“呱”就扑上来了,他说“周立波,我等了你两天,听说你在船上,我拿了一个专业相机活活等了你两天,我那相机很重的,少说也有五六斤重,可是我等了你两天你也没出来,我刚把相机放回去你就出来了!”紧接着他就跟太太说“你把他抓住!”然后一溜烟的奔回去拿相机。

鲁 豫: 他太太就那么一直抓着你啊?

周立波: 一直抓了十几分钟直到他把相机拿来再跟我拍照,因为船很大,跑趟来回挺费时。还有的人不好意思很直接的要求拍照,就在我旁边转悠,然后嘴里念叨着我的台词,比如“外烟要吧? 外烟要吧?”。

鲁 豫: 你的家里人呢?比如你姐姐或其它亲戚的孩子,他们出去会不会跟人说“我舅舅是周立波”?

周立波: 我外甥女就碰到一件事,但被吓到了。有天她正在学校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校长忽然进去了,看着她,问她“你是不是叫丁乐乐?”“是的。”校长把我的照片拿出来问她,“这个人是谁?”我外甥女才二年级,一看,老老实实回答:“我舅舅。”结果她就被带着一个一个办公室串,还被介绍说“这是周立波的外甥女!”一下把孩子给吓着了。

鲁 豫: 我觉得作为演员,这个时候心里面感觉挺温暖的吧?

周立波: 当然,一个人被别人认可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感觉非常好。

有些外地朋友看不懂上海,大家工资差不多,为什么你们衣服行头比我们多呢?上海人真聪明!上海人想出了‘假领子’!

物质匮乏的时代,一样荷包羞涩的上海人发明了假领子,看得外地人眼花缭乱;虽然也曾在西装外面罩套袖,三五年舍不得撕去太阳镜上的商标,但到底是上海人最先觉悟西装袖口的商标不剪掉,“腔调再浓”也是“巴子”(土老帽)。

外地人经常喜欢揶揄上海人的“小气”,周立波说“当年不是曾有半两粮票吗?那是因为剩下的九两半都上缴国库了啊!……侬(你,你们)不是常说阿拉上海男人娘娘腔吗?像纯爷们儿小沈阳那样穿着裙子戴着发卡在台上舞翩跹,阿拉(我)是做不出的! ”

舞台上的周立波巧妙地重新解构众生万象,把上海人看似淡忘的“腔调”从心里撩拨出来,让观众在解渴的回忆中收获满足和欢乐。

他妈妈放麦乳精像鸡精一样放的!就那么撒了五六粒!这个也都算了,她还插了一根筷子对我说:调一调,调一调!

难能可贵的是,在对时代变革的怀念中,周立波总会寄托思考,让人在短暂的欢乐后反思到更多现象背后的隐忧。

还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一句话:啊,不要让你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呸!(甩头)小孩一旦不天真是很可怕的!如果这个国家的孩子没有了天真,那么这个国家的未来一定缺乏想象。你们说是吧?谢谢大家能够同意我的意见,我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证明的:我有一次开车,正好是母亲节的时候,有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打电话打到电台里去,要为她的妈妈点歌:“阿姨,我想为我的妈妈点一首辛晓琪阿姨的歌,叫《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有时候看到那些高速公路旁边的标语,想想真是老好笑。有一次先看到一串醒目的感叹号!开过去一看,上面写了一行大字:随意抢劫警车是违法的行为!吓了我一跳!言下之意就是,除了警车,别的车子都可以抢的咯?我赶紧把所有的四个门都锁好,加大油门,开了几百公里都不敢停哦!

我发觉,电影里厢(里面)所有的战士在中弹之后,临死前,永远要关照战友代缴党费;还没入党的,就掏出自己的入党申请书。总之,不完成如上环节,即便人死了,心还在跳!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2009年初,周立波的演出《笑侃三十年》发行光盘,周立波的名字开始被更多人知道。两个小时的内容,不仅有市井百姓的生活,更有许多新闻热点。尽管周立波强调“说时事,不说政治”,但其视野之广,口径之宽在曲艺表演中依旧非常少见。

鲁 豫: 这对于立波来说恐怕也算是一次试水,事实证明北方观众也是能够听懂并且认可你的。

周立波: 我觉得前面部分可能没完全听懂,而是看懂的,毕竟光盘有字幕嘛。

鲁 豫: 你的现场演出至少有一半还是普通话吧?

周立波: 其实不到一半,一部分普通话,一部分上海话。2006年我第一次演“海派清口”的时候国语占到了70%,2007年达到了一半,到2009更少了,越来越觉得好像清口还是以上海人为主的。

鲁 豫: 看你在台上讲的时候特别轻松,其实准备工作很多吧?每天看报必不可少。

周立波: 我们家订了14份报纸,差不多4毛钱一公斤吧,每个月几乎都可以卖掉18块钱废报纸。

鲁 豫: 你的那些段子其实更像脱口秀或是单口相声,跟时事也都紧密相连。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立刻会有一个反应,然后作为新的素材加入几天后的演出当中。

周立波: 没错,我每一次演出之前都会把最近比较大的新闻梳理一下,比方说通用破产,报纸刚报出来,晚上我就说了“通用现在要重新定义了,通用通用,通通没用。”卢武铉跳崖以后,我也是在当天晚上就说“韩国总统卢武铉先生完成了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飞翔。不知道台湾那个人会怎么想?”接着我就模仿陈水扁的语调:“阿扁错了吗?阿扁错了吗?放我出去,我也敢跳阿里山!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嘛!区区六七百万美金就搞不牢了嘛!我几个亿都活得好好的嘛!要坚强地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一直活到我不想活为止!”因为我想象这样一个人一定会这样做的,模仿完我接着说“同志们,现在知道什么叫No Face(直译为没脸,意译为不要脸)了吧!”

鲁 豫: 看你演出的现场非常简单,舞台上有一个台子,几张纸,上面记着一些笔记。可能有的观众会记得很多年前,我是做早晨新闻节目的,就是那样一个台……

周立波: 我就是跟你学的呀!(笑)

鲁 豫: 真的假的呀?因为我要说新闻,所以会拿一张A4的复印纸,在上面记一些自己能够看得懂的字,偶尔可以瞄一眼。我一看到你表演时的记录方式就觉得特别亲切,真是一模一样,况且我每次是说一个小时,而你的一场演出最少两小时。

周立波: 最长的时候演过近三个小时。平时我演出总会放个钟在那里看时间,有一天,好像有领导来,我稍微激动了一点,想显摆显摆,结果演出前没注意,把钟给放倒了,没了时间,一口气说了两小时五十五分钟。

鲁 豫: 观众赚了呀!

周立波: 当时我看旁边的大哥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以为大概是还没到,就继续演,没想到最后讲了快三个小时。

鲁 豫: 讲话还是很劳神的。

周立波: 还好,其实也很享受,真的。别看我每次讲这么长的时间,其实只有六七张大2号的字,整个提纲差不多就千把字上下,比方说“香烟”,就两个字,但可以说很长时间。

鲁 豫: 都是一些你自己能够明白的关键性提示词。

周立波: 对,我在台上一边讲一边记录,主要是怕跳行,我每说完一件事后“啪”钩掉了。

我妈只要看见我就一脸灿烂,还跟我说“你就是一点不好,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很凶!”

周立波的表演大部分使用上海方言,中间夹杂普通话以及南腔北调,讲的是上海改革开放30年里的衣食住行酸甜苦辣和人情世故,勾起几代上海人五味杂陈的集体记忆。

还有很多时候,周立波在场上表演的就是生活中自己的故事,尤其是他儿童和少年时期“异常顽劣”的经历。

你们说油条什么地方最好吃?哎,两个尖尖头最好吃!我妈只要叫我去买油条,我总归把两个尖尖头掐掉吃了,我把尖尖头掐了,我妈妈再来掐我!

我妈除了我的头不打,其它都是她的打击目标,打了之后我就像斑马一样到学校去,真的很丢人!两个女同学看到我老起劲儿了,说,呀!周立波,你妈妈又买新拖鞋啦!?我问,你们怎么知道?她们说:你今天这个花纹跟昨天那个花纹是不一样的啊!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鲁 豫: 看过你的演出,觉得你妈妈真无辜,你好像把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放。

周立波: 没有,我妈妈当时真的是天天打我,每天必打,过年或是放假的话,一天打两三顿也不一定(笑)。

鲁 豫: 虽然我很不赞成打小孩,但如果你妈每天都打你,一定是你多少有点儿皮得没边了。

周立波: 所以我妈妈现在的身体很健康啊!非常健壮!你想,我妈妈从小打,一直打到五年级的上半学期。

鲁 豫: 难道下半学期你就变好了?

周立波: 不是,实在是抗击打能力太强了,并不是说我会还手,而是一直打一直打,我变得挺经打的,到最后妈妈打我打得她自己都乌青了,索性不打了。

鲁 豫: 你那会儿都干什么了?把你妈气成这样。

周立波: 我那种皮是很另类的。我记得在我们那个年龄都会请木匠到家里面打家具,我家里面就来了一个,因为通常干个活儿至少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所以木匠可能就要在你家里面呆比较久。结果那时候我就经常因为木匠被我妈妈打,比方说我替妈妈去买油条,然后我就在路上把油条的两个尖尖头吃了,回去就是一顿打。再有就是木匠还带了个小孩,那个小孩经常要跟我玩,我不跟他玩他就哭,我妈妈就又打我了。有一天,我把木匠锯下来的木屑、锯末之类的都放在碗里面,用热水一冲,挺厚的一碗,像藕粉似的,然后我就骗他儿子说“哥哥给你吃藕粉哦!来,要一下子吃完的哦!给你吹吹啊~来,预备,啊呜~”他就真吃了,啊呜一口进去,“哇”就哭了,因为锯末是辣的,很辣很辣,没尝过?

鲁 豫: 没有哈。

周立波: 那种樟木都很辣,所以他一哭,我妈又是一顿打,打完以后我就恨,恨完以后第二天就把胡椒粉撒在手背上,去跟小孩说“你想不想要很阴凉的感觉呀?”我就给他示范,把胡椒粉放在鼻子跟前“你一定要用力吸,要使劲儿,知道了吗?好,来试一下!预备,来!”好,又哭了。所以我的确是该打,很恶劣。那时候我70%以上被妈妈打都是因为隔壁的一个好好阿婆打了小报告,所以我就想要怎么才能报复她一下呢。那时候我们一个总门里面住三户人家,那会儿鸡都是很稀奇的,买回来就要养,都不舍得吃。有一天,整个单位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看到了好好阿婆那只浦东三黄鸡,那鸡也看我,用那种很高傲的眼神,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那时候都玩弹弓嘛,我就把弹弓的橡皮筋卸下来喂它。当时我知道鸡不能吃橡皮筋,但我不知道鸡吃了橡皮筋会死,结果我喂了它29条橡皮筋。我每丢一根,鸡都非常好奇的上来,“啪”一下子吞掉了,看它那个鸡脸上洋溢出一种幸福的色彩,我就一根一根喂它。

鲁 豫: 难道鸡尝不出来橡皮筋跟虫不一样吗?

周立波: 它尝不出来的,啪啪啪啪,29根就下肚了,打结了。 不一会儿我就发现鸡看我的眼神不对了,很迷茫。 然后它就慢慢倾斜,我就觉得,哎哟,不对了!它的脚慢慢地撑开,往后仰,整个身子就软掉了,但始终在微微地动,也是微软哈……我一看,吓死了,一只鲜活的鸡当场就变成一具尸体了。那个好好阿婆回来一看“哇,这个鸡怎么瘟掉了?!”当时死那么一只鸡是不得了的事情,我也很怕,但又不想承认,我要熬住。起初好好阿婆觉得可能是鸡瘟掉了,快点把它杀了吧,杀完就没事儿了。我就在旁边看着,心里嘀咕,没事吧,没事吧。这时候我妈妈也回来了,眼见着阿婆拔完毛,把内脏取出来,等她把鸡的胃拨开看到29根橡皮筋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转过头来用恶狠狠的眼光看着我。哇!我真是被妈妈暴打了一顿,打得很厉害,打到那个好好阿婆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过量了,后来还把鸡腿煮好给我吃了(笑)。

鲁 豫: 你的确挺皮的。

周立波: 皮,非常皮。

“我妈那时候打我开始是用手打的,到后来不对了,就用拖鞋开始打,一只拖鞋左右左右啪啪啪啪的打,但是时间长了以后这种套路我都摸清了,百分之七十都可以被我挡掉,全化解掉。后来我妈妈技术革新了,她改用两个拖鞋打我!一个专门负责做假动作,在那晃,小鬼你再皮!一个在侧面打!那就挡不住了!我毕竟不是武当山出来的!挡不住啊!”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周立波的童年经历,在舞台上引来无数欢笑,在他那些和家人斗智的创意里让人看到一个演员的潜质,和一个孩子对世界的好奇。

周立波: 顽皮的孩子都有好奇心,记得我那会儿坐在马桶上,旁边有杂物的,我就看到了我爸爸的套鞋,拿起来一看,哎,这个鞋跟怎么这么厚?

鲁 豫: 雨鞋是吗?

周立波: 对,我一看这鞋跟挺厚的,里面究竟是什么呢?然后就用我爸的胡子刀把它割开,一看没什么,又放回原位了,放好以后自己就有点害怕了,迟早要被知道的嘛。还好,两个星期没下雨,等到下雨的时候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只看我爸爸回来之后每走一步都是水泡“卟唧卟唧”的声音,两双鞋全进水了,于是我爸上报我妈,我妈继续打我。

鲁 豫: 你们家挺逗的,一般在家里面不都是爸爸比较厉害,妈妈护着小孩吗?你们家怎么反过来了?

周立波: 不会,上海有这个习惯,上海男的一般很少打自己的孩子,都是妈妈打,如果上海男的打自己的孩子会被别人认为娘娘腔的,此外,上海男人如果管钱的话也会被认为娘娘腔,所以绝大部分上海男人都会把钱交给老婆,正常的家庭基本都是女人掌管经济的哈。

鲁 豫: 看你演出时有一段讲你偷你妈妈藏的麦乳精,还在里面塞报纸,笑死我了。

周立波: 因为当时麦乳精实在非常稀奇,只有尊贵的客人来了才会拿出来泡,哦哟,我同学五六个人过来,一人一调羹,有的还再加一调羹也有,当然通常是加给女同学了,结果一下就没了半罐,那可怎么办?急死我了,于是我就把剩下的麦乳精全倒出来,把报纸放进去垫着,再把麦乳精倒回去,这样看起来又是一罐了哈,所以现在饭店那种牛肉下面垫着好多萝卜丝全都是跟我学的,弄得漂漂亮亮,其实都是没用的。

鲁 豫: 你妈去现场看过你演出吗?看你通篇都在讲她是怎么打你的,她得多郁闷啊?

周立波: 她不会郁闷的,我是有名的孝子,最孝顺我妈了,我妈只要看见我就一脸灿烂,还跟我说“你就是一点不好,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很凶!”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打孩子不一定合适,但中国老话也有“棍棒底下出孝子”,还真是,我爸爸妈妈都健在,也都很健康。妈妈因为小时候天天打我,相比之下更健康,而且我反而跟妈妈的感情胜过跟爸爸的。

鲁 豫: 小时候你妈教训你,揍你,你有没有特别郁闷的时候?我离家出走,让你们谁也找不着我,吓吓你们?

周立波: 有过,是闯祸以后。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爸爸给我买了一个海绵铅笔盒,那时候可是非常稀奇的。我旁边的一个女同学特别喜欢玩吸铁石和海绵,所以第一天用我就把这个崭新的海绵铅笔盒一刀拉开,把吸铁石分别送给了旁边的男同学和女同学。做完这些事以后知道自己闯祸了,不能回去了,居然想到了逃。下午没上课,先跑回家里拿了五条年糕,因为我是老大嘛,把三条插在腰间,其余两条给了同学,我说我们沿着北斗星走,去北京见毛主席,结果从市区走到郊区就走不动了。

鲁 豫: 真沿着北斗星走吗?

周立波: 根本不懂哪里是北斗星,就是沿着铁路走,还搞得自己像战争片一样,“同志们,这条铁路就可以通向北京!走啊!去见毛主席!”两个人还浩浩荡荡呢,就这样走啊走,走到那边一看发现不认识路了,又回来了。回家以后又不敢上去,就躲在家门口。哇,没想到整栋房子的人都出来找我,我爸爸妈妈真的被吓到了,后来隔壁邻居一看我躲在旁边,把我一把抱上去了。我家当时住三楼嘛,我妈妈看到我就抱头痛哭,我爸爸也急死了,问寒问暖,给东西吃,给我洗澡,所有人都来看我,这时候我想差不多来了吧?

鲁 豫: 来什么?该打了?

周立波: 该打了,可是没打。

鲁 豫: 这时候家长已经急死了,不会打的。

周立波: 是呀,我竟然睡得好好的,所以我就觉得这样做很有道理,没过两星期,一闯祸,又逃了。这次回来时真的刻骨铭心了,我爸第一次打我,一巴掌下去。他是体育运动员,有技巧打底,他一人上面可以站两三个人的,所以他“啪”一下子就把我搞到位了,到现在为止都没再逃过。

鲁 豫: 我听说过你妈妈特别逗,急中生智,有一次把你围在床板下边揍?

周立波: 那次主要是我自己技术处理不得当。当时因为皮,家长打孩子都交换心得,有天我们这栋楼的上面响了,哇!原来是开始打了!我妈妈本来在做菜,忘记我之前闯的祸了,一听上面怎么哭了?想起来忘记打你了,就准备补上。当时家里靠墙边有个桌子,我妈妈每次回来以后我都会把桌子放在屋子当中,这样一旦挨打我好有迂回场地,我妈妈追我的时候我就沿着桌子转。有一次我技术失误,妈妈追得我太狠了,我噌一下钻到床底下去了,我以为钻进去妈妈就抓不到了,想不到我妈妈把床板翻起来了,然后把一边的出口堵住,我无处可逃,狠狠地被打了一顿!后来我就再也不钻床了!

鲁 豫: 以你为例,现在回过头去看发现皮的小孩在皮的过程中还是很有创意的。

周立波: 是蛮有创意的,我可能命中注定应该是个演员,应该站在台上,我从小就极有表演欲望,而且很有创意。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可能是好多天没被打了,骨头有点儿轻,正值放暑假,家里面就我一个人。那时候家里都有那种很薄的泡泡纱窗帘,大热天的我就把泡泡纱拉起来,把一整瓶墨水全部涂在脸上 身上,再用刀把家里的西红柿酱打开,涂在各处,好像七窍流血,还把多下来的西红柿酱抹在菜刀上,然后我就睡在家正中,斜躺着,把我妈妈吓得尖叫!

鲁 豫: 你要干吗?

周立波: 就是要做成那种他杀现场,我装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好玩,可能是想引起大人的关注吧。

差不多每两个星期我就会写一次检查,后来写检查跟开支票一样,都有套路了。反正就是自己骂自己。

周立波的创造力给了家长启发,在父亲的鼓励下,不够年龄的他和姐姐一同报考了上海滑稽剧团。

鲁 豫: 据说当时能考上海滑稽戏团很不容易,比如报名的可能有2800多人,最后只收了16个人,王志文就没考上,但周立波却是16个人中的一个。

周萌蕾: 当时他岁数小,年龄没到,我们俩一起去报考的,结果我第一轮海选的时候就被淘汰了,他倒是一关一关挺顺利的就过来了。

上海襄阳南路上的“大可堂”,是当年上海滑稽剧团的原址,1981年至1990年之间,周立波在这里待了差不多十年,年幼的他把想象力全都用在了顽皮上,家人那时最头痛的回忆就是经常为此全家去学校挨批。如今每每回到上海滑稽戏团的原址,看到那些熟悉的门窗,往日的顽劣历历在目。

周萌蕾(姐姐): 每次都是爸爸、妈妈和我,一家人一起去学校,听着老师在那里批斗,三天两头的被叫去,最后我爸爸被批的烦了,就跟老师说“要不算了,他不行,你们就把他开除吧,我们也没办法了,教育不好。”

周立波: 当年我们完全是按照戏剧演员训练的,所以我们的基本功很扎实。都说杂技演员、戏曲类演员非常不容易,因为都要开韧带,韧带怎么开?就像渣滓洞一样,每人一个垫子躺着,然后老师把一条腿摁住另一条开始往上拉,一直要去碰头。当时我的同学们都很痛苦,他们比我大六七岁,练功的时候有的将近20岁了,韧带完全拉不开。我们16个人排队准备开韧带,前面的同学一边拉一边开始哭喊:哎哟~爸爸~啊~不管男的女的全都哭,全部把腿直接往头那边拉,帮你撕裂,疼得受不了。我是最后一个,而且年龄最小,十五岁不到,躺在那儿还没开始拉我就哭了,哇哇地喊,“老师啊~”,还企图逃跑,被老师给抓回来了。按住腿就开始拉,结果我哭着哭着发现我的腿完全可以碰到头,而且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鲁 豫: 你都不疼吗?

周立波: 可能因为本人当时还没发育,完全是拉开的(笑)。

鲁 豫: 我就纳闷了,既然不疼你哭个什么劲呢?

周立波: 一上来被吓的啊,看到所有同学都哭了,我也哭,没想到腿拉到头这边没感觉,哎哟,还很舒服呢!所以说童子功是真有说法!

鲁 豫: 在这样的环境里你应该比小时候收敛多了,没那么皮了吧? 周立波: 皮是一种天性啊。我们住的是那种老洋房,20米长的甬道没有灯,平时很怕人的,经常还放点布景什么的。当时我同学打热水必须要通过这条甬道,但是因为很害怕,就会唱歌给自己壮胆,我经常躲在甬道中吓他们。我非常恶劣,不是忽然跳出来那种,而是躲在黑暗里,等他过去了,跟在他后面鬼吼,把男同学都吓哭了,从三楼到一楼追着我打,但他跑不过我。现在想想自己的确很过分,真吓过头了会把人吓傻的。

鲁 豫: 我还以为你只吓女生不吓男生呢。

周立波: 女生我也吓,我那会儿有个拍档,比我大4岁,是个女生。有一次我就弄了个小鸡崽,死了以后把它放在墨汁里蘸一下,然后拿线吊着,偷偷地潜伏到女寝室,把鸡挂在她们女生的衣服当中,我就跟男生说“你们听着啊,今天我让她尖叫三次!你们听好了!”男女寝室就是楼上楼下,等到我的拍档去收衣服的时候,就听“啊!”一声尖叫,这是第一声,然后我又把这个鸡从三楼吊到了二楼的窗户中间,叫她的名字,她把窗一打开,又是一声尖叫,第三声是怎么让她叫的我忘了。

鲁 豫: 你这么皮,老师不管吗?

周立波: 管呐,据我的印象,当时差不多每两个星期我就会写一次检查,后来写检查跟开支票一样,都有套路了。骂自己不是人,说自己的行为怎么怎么不好,反正就是自己骂自己。我们是学三年毕业,再实习一年,等我从学馆毕业的时候,馆长给我的毕业礼物就是我所有的检查,他说“周立波,你今天毕业了,成为上海滑稽剧团的青年演员了!来,这些检查还给你!”我接过来一看,简直像《家春秋》一样,很厚的一摞。

鲁 豫: 这些东西你真应该留着。

周立波: 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很有意思,但重复的很多,有时候基本抬头换一换就是了。

滑稽是要有天份的。努力是一种,天份也要有,人家说笨鸟先飞,可先飞它不一定先到呀!很可能方向飞反了,越飞越远。

当年的周立波深获南方喜剧名家严顺开的青睐与爱护,一直持续至今。1986年到1990年的四年间,上海滑稽名家姚慕双、周柏春对他悉心指导,毕业后走上舞台的周立波风光一时,那时的他,每逢演出之时基本上场场压轴,可顽劣不改的他常常开起老师们的玩笑。

周老师因为喜欢我,所以每次谢幕都把我拉在旁边,实际上周老师的门襟拉的蛮好的,我就在旁边小声的说,“周老师,周老师,门襟,门襟”,周老师一边跳一边转过身过,“滴溜”拉了一下。这下坏了,出事情了,本来拉得蛮好,老先生回过头去把门襟拉下来了。哦呦!我一下闯祸了,马上跑过去,挡在他前面给他拉上去了。后来为了这件事我写检查,他们说我不尊重老艺术家,周老师怎么说?他说(模仿老师的语态):“别说他了,小鬼这个年龄犯错,上帝也应该原谅的。再说这个小鬼想得出这个,以后肯定比我噱!”

老师们非但不介意,还一直关心着他的点滴成长,包括当初招他进来的严顺开。

鲁 豫: 当年考上海滑稽戏团的时候都考什么了?

周立波: 那时候我也就十五岁,没经过正式的表演训练,基本上只考你的原始反应,所以他就考我一悲一喜。考到喜的时候挺出彩的,即便现在想来都是如此。他说家里面买了个彩色电视机,你开心吗?我说很开心。他问彩色电视机怎么样?我说非常清楚!他说怎么清楚?我说哎呀!那真是黑白分明啊!毕竟小时候知道的形容词有限,所以要描述什么叫清楚只会用个“黑白分明”。结果严老师马上反问“慢!彩色电视机怎么黑白分明?”我说“今天放黑白电影!” 他一叫停,“就是你了!回家等通知吧,不要来考了!” 我们一共考六轮,这是第三轮,就这样被录取了。

鲁 豫: 你反应可真快!

周立波: 我到现在都纳闷,当时怎么会有那种反应,真的很快,而且反应的很好,尤其对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而言,现在可能很多成年人也未必有这个反应,所以有的东西还是天生的。

鲁 豫: 你当时觉得自己这个回答妙吗?

周立波: 非常妙啊,到现在都很欣赏。我就觉得,哎呀,看来这滑稽是要有天份的,即便唱滑稽也要有那种感觉。努力是一种,天份也要有,人家说笨鸟先飞,可先飞它不一定先到呀!很可能方向飞反了,越飞越远。

鲁 豫: 我采访过严顺开老师,他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

周立波: 对,非常好。

鲁 豫: 你平常开他玩笑吗?

周立波: 我们不敢开他玩笑,但当时皮嘛,也仗着他很喜欢我。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一次很对不起老师,当时严老师正在和记者在说话,很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在旁边练旋转,没看到他在旁边,因为旋转的时候要把两手连带胳膊全部打开,结果我一张开双臂,“叭”就把正在和记者说话的严老师一下子甩到旁边去了,他说你干什么?!很少有的厉害了一下,那时候我们在厦门演出,因为这件事很惭愧,觉得很对不起老师,心想一定要为老师做点什么,结果离开的那天早上,八点二十分,人家请我们喝酒,严老师不会喝酒,我上去挡,半小时内喝了半斤白酒、两瓶啤酒,还有红酒之类的,喝完一转身就问“还有人要喝吗?”大家一看我这么狠就没人敢出声了,然后我扭头刚走出去六步“啪”就倒了。后来整整失忆了十一小时,醒来已经回上海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直到今天也记不起来,不过记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鲁 豫: 据说当时你在上海的舞台上已经是崭露头角的青年演员了?

周立波: 我成名算比较早的,84年毕业,先是唱歌。有个电视连续剧叫《海灯法师》,那个音像带的主题曲是我唱的,很早以前了,用那种很粗的声音唱“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你看,那时候我们就已经在玩野兽派了哈。后来我们还在万体大舞台演出,二三十个上海武术队的在旁边打,我在一边唱,挺好玩的。

一个人犯错不要紧,受磨难也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你不会反思

很多人都以为周立波是横空出世一般在全国窜红的,其实在当年的上海滩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青年演员了,前途一片光明。然而1990年,周立波因为和当时女朋友的父亲谈判时防卫过当,惹下了牢狱之灾,在一片扼腕叹息中离开了舞台。

严顺开: 他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控制自己、抑制自己的力量,我说你小子早晚要抓进去。他一出来,就跟我说,“严老师,我在里边第一夜就想着你说过的这句话!”哎,看到他我眼泪都出来了。

对于内心深处那段属于自己的情感记忆,周立波已经往事不愿再提,但是面对那段牢狱岁月,周立波却有着一般人理解不到的态度。

鲁 豫: 家庭内部的事情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所以现在我们不去掰扯那些细节,但是事情出来以后,法律判决给予了周立波一段特殊的岁月。

周立波: 应该说后来是缓刑,其实他们错判之后又改判了。本来要判四年有期徒刑,而四年是不能缓刑的,法律只允许三年缓刑,但上诉以后社会舆论反应很强烈,得到很多声援,最后又改判成三年,缓刑四年。我在里面一共待了205天,那段日子对我而言非常受用。

鲁 豫: 非常受用?

周立波: 对,非常受用。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你不可能不犯错,但你犯了错以后说你后悔,那你就不是男人了。所有的错在当时是应该的,所有的道歉在今天也是应该的,一个人不应该去为自己做过的事说“我后悔了”。

鲁 豫: 可是人在里面不会害怕甚至绝望吗?

周立波: 这点倒没有,可能因为我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没有犯罪感。呵。

鲁 豫: 但是你之前毕竟是个演员,虽然不能说演员生活在天堂,但至少每天收获着鲜花和掌声,忽然又落到那样一个境况里,难道情绪不会有起伏吗?不会觉得自己跌到谷底了很沮丧吗?

周立波: 我挺会调节自己心态的,我自己没有犯罪感,觉得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门也“叭”一声锁了,肯定是出不去了,首先得认命吧,然后马上让自己适应这个新的环境。我从进去到开始习惯整个监狱环境没有超过24小时,警察把我送进来,他走后半小时我好像就睡着了,我心态还是很好的。

鲁 豫: 用你的话说,这205天里,每一天你都能够“适应它”,是“内心平静”的吗?

周立波: 每天过得不幸福那是肯定的,但同时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事,包括很多不幸,有的真的是太不幸了,还有的不幸是人为的不幸。这让我解读了很多不同的人生,我当时的监房里有三个人后来都是拉出去枪毙的,就那样看着鲜活的生命走向刑场,感悟到很多。我觉得一个人犯错不要紧,受磨难也不要紧,最可怕的是你不会反思。人只要能够反思,就会有出息,会从困境中崛起。

鲁 豫: 人通常在反思之后都会做一些决定,你当时在里面做过什么决定吗? 比如一旦我出去了,要如何如何?

周立波: 当时还觉得自己进来是为了爱情,挺浪漫,挺男人的,毕竟不是掏钱包(偷窃)进去的,而且进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出来。事情的确是做错了,但是错不至此,不至于进监狱。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必须面对这个现实,我知道我即便出来也不能上台了,因为会有刑期。最后改判成有期徒刑三年缓期四年执行的时候,我就决定在缓刑到期的那一天复出。宣布完判决结果我就被当庭释放了,我和一个同学说“到1994年3月25号刑满,我一定要演一部戏。”后来我就跟他写了一部大戏,叫《我的未来不是梦》,真的在我刑满的那一天上了,而且连满15场。

鲁 豫: 打算重回舞台了吗?

周立波: 人总归要生活的,我1990年进去,1991年出来,1992年我就开始经商了,到1996年的时候我基本已经不上舞台了,就此告别整整十年。

要做到涨跌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盈亏随意,任由天外云卷云舒,如果做股票能做到这种境界,你基本上已经不是人了。

台上的功力皆源于台下的尽力。 90年代初,娱乐方式多元化,滑稽戏渐渐变成昨日黄花。当年的滑稽名角要么侧身电视台的“往事”栏目,要么与群众演员一起开“笑林大会”,PK“十大笑星”。当年还在牢里时周立波便已想好,出来之后暂别舞台,去商海里弄潮。随后的十多年里,起起落落,既有神话般的传奇,又有走麦城的反思,甚至还拍过电影,“一般男人的经历在我身上都能找到一些碎片。”周立波说。如今,这些都已经成为他的人生财富,有的直接体现在他的作品里,更多的则成为一种素养,成为周立波看待社会现象时独特的眼光和思路。

“人人以为自己是股神,炒一个赚一个,连小菜场卖葱的阿姨都说:我有消息的! ”

“现在的股市,老板进去瘪三出来,人才进去棺材出来,博士进去白痴出来,进去的时候想发财出来的时候想发疯,小康家庭进去五保特困出来,拍着胸脯进去抽着耳光出来。”

“股市怎么可能有专家呢?股市不可能有专家嘛!股市只有输家和赢家。”

“大家都停在杠头上,两位专家的脸每个都是深度套牢的脸。”

“要做到涨跌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盈亏随意,任由天外云卷云舒,如果你做股票能做到这种境界,你基本上已经不是人了。”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在周立波的表演中,股市总是一个重要话题,不少语录亦被观众奉为经典。金融危机的时候,国内一些专家在媒体上宣扬中国的金融体制比美国更健康,周立波跟《理财周刊》总编吃宵夜时问对方,你怎么看美国的次贷危机?对方说:次贷危机是金融体系发展到成熟阶段之后才会有的毛病。后来周立波就多了一个段子:“次贷危机是一种金融成人病,中国没有不意味着中国金融体制更健全。哪有五六岁的孩子会得性病呢?”

鲁 豫: 你的演出里有很多关于股市及金融类的内容,和你曾经从商不无关系吧?

周立波: 我做生意属于进入时间比较早,起步也蛮高的。当时专门为人家做投资融资,都是资金生意,类似于现在的投行。

鲁 豫: 你当时操盘的金额有多少?

周立波: 那时候蛮多的,我跟一个朋友一块弄的,1993年的时候有六七个亿,但这不是我们的钱,而是比方你这边有钱,他那边需要钱,但他没找到你,那么你给我一分息,我给他两分息,中间的息差我们就赚了。这个都是要跑量的,做一笔可能就是三千万到五千万。

鲁 豫: 最有钱的时候有多少自己算过吗?

周立波: 没有算过,还真不知道,但那时候爱买车,可能男人都会比较喜欢车,我记得我跟我兄弟两个人一年半时间就买了九台车,后来我不跟他合作了,他还在做这个生意,现在已经做的很大了。

鲁 豫: 那你呢?如果当时没有回到舞台,现在是不是也做到很大了? 周立波: 可能最适合我的就是舞台了,在生意场上,我对任何一件事的耐性都不会很久。

鲁 豫: 赚钱也会没有耐心吗?

周立波: 因为钱留不住我,后来就烦了,而且之后又跟朋友担保出了事,钱都赔进去了。朋友打来电话说你帮帮忙,我这边现在要用一千万,只用三个月,你帮我担保一下,我说OK!大家是兄弟嘛!

三个月,没问题!结果两个月的时候人没了。

鲁 豫: 人呢?

周立波: 走了。我相信他也不是成心的,一定是碰到什么不可抗拒的东西,但责任还是要我担的。

鲁 豫: 这个人后来出现了吗?

周立波: 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他生意也做的很大,而且我们之间不需要解释太多,都理解,有时候朋友和朋友之间出现不开心,只要你设身处地为对方想一想,你当时处于他的位置或许会比他做的更恶劣。很多不开心都是由误会开始的,多份理解就结束了,不要去过多地指责别人。

鲁 豫: 你还挺男人的!

当时我唱了一首《小丑》,忽然发现一个十年没见的朋友,十年之间竟已满头白发

在商海里沉浮十年之后,周立波最终决定重返舞台还是因为好友关栋天的劝导。关栋天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京剧名家,如今是海派清口的艺术总监,也是周立波的暖场嘉宾。在周立波的口中这是个嗓音可以气死帕瓦罗蒂的人。

两人的友谊开始于1986年上海明星艺术团时代。与周立波的经历类似,国宝级京剧演员关栋天也是年少成名,也曾在90年代初暂别舞台下海经商。在香港打拼的时候,关栋天有次在伊丽莎白体育馆看黄子华表演“栋笃笑”,那时他隐约觉得,这活周立波也能干。

关栋天: 他撞了几次南墙,走不下去了,我知道是时候再提出来了。因为在这之前,我暗示也好,所谓引诱也罢,他都不接我话茬。可能因为他那个时候还行吧,所以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一天,他肯定不会朝这方面想,但真正要回来也面临着很多挑战,并非那么容易。

商海里的起落并没有影响到周立波的斗志,对他来说,很多事情都可以迅速过去,如果说有什么难以割舍,上海滩的舞台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商海的失意和关栋天的劝说内外夹击,周立波内心波澜再起,他开始着手复出,正如恩师严顺开所言:浪子回头金不换!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2006年12月1日,周立波在上海兰心大剧院登台,痛说“革命家史”,从自己的童年一路说到重返舞台,连说三晚,场场爆满,但也到了“小滑稽”市场号召力的极限。周立波及时转型,把主题锁定为“时事点评”,把自己的表演命名为“海派清口”,俨然一个新曲艺门类的创始人。回想第一场演出,太多惊喜,太多意外,令周立波激动不已。

鲁 豫: 复出的第一场演出你在台上肯定哭了吧?

周立波: 我不想哭的,我没做好哭的准备,但开场的时候我发现台下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或者更年长的。一眼看过去,满头满场的银发,还有两个是坐轮椅被人推进来的。当时我唱了一首《小丑》,忽然发现一个十年没见的朋友,十年之间竟已满头白发,他上来给我献花的时候,我一下子失控了,很感慨,觉得人生太奇妙了。严老师上台致词的时候也哭了,他看到自己的学生又一次回到了舞台上,而且还能被人接受,大家都哭了。

鲁 豫: 从那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离开过舞台是吗?

周立波: 对,我从2006年复出就开始盘点,到2009年初推出《笑侃三十年》,再到《笑侃大上海》,以及11月份的《我为财狂》。09年可能是最密的,推出了全新的3台。

鲁 豫: 有人做过一个统计,看你演出两个多小时,平均15秒钟大家会笑一次,据说观众一笑一鼓掌,你就要微微鞠一躬?

周立波: 那倒不会,我上场的时候会这样鞠躬,如果他们连着笑我连着鞠,节奏跟不上的呀。

从2006年重返舞台到2009年突然窜红,周立波的“海派清口”越说越火,一场120分钟,需要话题有足够的延展性,当代中国正剧、闹剧、喜剧、悲剧穿插上演,给周立波提供了足够的段子。周立波非常在意观众第一时间的反应,每场演出既是“无底本”演出,也是有准备的创作,而且完全是一人亲历亲为。演出之前更是早早到场养精蓄锐,虽然笑称自己化妆简单,但是从发型到服饰,周立波对舞台装束的精致要求,充满上海人的腔调。

与此同时,海派清口的成功也离不开背后一支理念先进的运营团队。每天演出开始前他们都会在剧院门口发放意见调查表,在演出后会立刻统计数据。两个小时的演出,汗流浃背的周立波中途必须换一次衣服,前方有大哥关栋天的暖场,周立波得以有十多分钟稍做喘息,经纪人会在此时见缝插针的告诉他上半场的得失。

中国有一句老古话,叫盛宴必散。我们今天的散是为了明天更好的聚,Ladies and gentlemen,please stand up,大家早点回家洗洗睡吧!

演出常常超时,每当结束的幕布拉上,周立波都会急急奔回休息室,换下已经汗透的衣服,倒在沙发上。一些朋友看过演出后前来道贺,周立波往往已经疲惫的再难起身。

鲁 豫: 一项工作结束以后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即兴奋又疲惫吧? 周立波: 对,而且不仅仅如此,我有陈旧性的运动伤,骨刺很厉害,所以在演出时站两个多小时始终受着挤压,在台上的时候很兴奋肯定会熬住,甚至还做出很多形体动作,但一下台我就站不起来了,必须先躺下,至少十分钟。所以再大的领导来我也会说“领导,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站不起来” 。领导也都能体谅。

鲁 豫: 据说你昨天晚上还演了一场是吧?

周立波: 昨晚演了一场,大概一点半睡下去的,今天为了到你这里来我只睡了四个小时,不过在飞机上又睡了一个小时,我是可以分段睡的人。

鲁 豫: 之前特别郁闷,应该上次就来的,结果那天北京暴雨,据说你在飞机上睡了好几个小时?

周立波: 本来是十点钟的飞机,我九点半已经在飞机上了, 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我说小姐,能不能给我一点酒?她问干嘛,我说想把自己罐醉。反正我要等嘛,后来我喝了一整瓶红酒,但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吃了两顿饭,睡了一个小时,总共在上面待了五个小时。

鲁 豫: 后来就没录成,你只能回去了,时间实在赶不及了。

周立波: 所以这次我上飞机后,小姐跟我说这次肯定肯定很准时,我见您一次不容易啊。

鲁 豫: 我见您一次也很不容易。

周立波: 我们在一起都不容易哈。

鲁 豫: 往常录节目前我都会逼自己很早睡觉,但昨天晚上我破例了,因为一直在看你的演出录像,看到两点多,我能听得懂上海话,所以看的时候一直在笑。

周立波: 你在笑的时候我在上海那一头想着马上就要和你见面了呢。

我得出一个结论,文化艺术界的人,凡是脸难看的一般实力都很强!

注意形象的周立波在不模仿别人的时候往往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历数流年岁月,观众鼓掌大笑,他不时微鞠一躬,一副很老派的腔调。可是一模仿起别人来,他又“坏”的让人抓狂。一些近年来走红的曲艺笑星在他的嘴里也有新的解构。

张艺谋的脸难看哇,绝对的!你要觉得漂亮属于你有问题类!张艺谋这个脸就象被菜刀劈过一样!而且是没开封的菜刀!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大师啊!奥运会恢弘巨作不得了。再比如冯小刚,他这个脸还能叫做脸吗?冯小刚这个脸,如果晚上9点半我在弄堂里碰见他,他只要走过来,不要他动手,我直接把钱包交给他!但是人家拍出来的电影怎么样?!

“现在我们大众心态都越来越包容了,对伐?至少我们现在也承认李宇春是女的了吧!我上次从电脑里打开一看,李宇春一张海报老漂亮!小姑娘老阳光!海报下面是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一句标语,叫:生男生女一个样!”

“北京有一个机构,他们想促成我和北京的郭德纲先生在上海同台献艺,我个人婉拒了,这当中没有贬义,为什么呢?不和谐。一个吃大蒜头的和一个喝咖啡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文艺界,包括我自己,凡是脸长的难看的,活儿都很干净,出来的东西都不差!”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鲁 豫: 我有个疑问,你演出的时候常拿人开玩笑,过两天你要是碰到别人了不尴尬吗?

周立波: 不会,但凡我拿来开玩笑的人首先是我很喜欢的人,是我关注的人;其次,我觉得我的玩笑都是善意的。比如我说刘欢,那是件真事,那场对话也是确实存在的。有很多人说,刘欢怎么这么大牌,一个奥运会,人家莎拉·布莱曼这样的月光女神都盛装出席,他怎么能穿件老头衫出来呢?我说人家刘欢可以穿有领子的吗?要穿有领子的恐怕要穿到耳朵这边了吧?所以对艺术家要宽容。我身边所有朋友都知道我非常喜欢刘欢,关键在于你要听的是他的歌声不是别的,如果要看漂亮的去看周润发就好,可周润发唱得又没有刘欢好。其实我做过很多诸如此类的解释,包括我说冯小刚和张艺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文艺界,包括我自己,凡是脸长的难看的,活儿都很干净,出来的东西都不差!(笑)

鲁 豫: 那倒是。

周立波: 确实是这样,很多歌星长得不怎么样,但你闭起眼睛去听他的歌,绝对享受。

鲁 豫: 我之前看到你说费翔长的好是因为费翔是混血儿,混血儿想混的好有诀窍。

周立波: 没错,我发现混的越远,长得越好,如果我是混血儿的话,顶多是越南跟柬埔寨混出来的,所以要混的远一些,但远到太空就要混出ET来了。

有个沈阳的朋友挺有趣的,心直口快,但没有恶意,有一天他跟我说,立波,像你们上海男人吧,我真的有点看不惯,我到你们上海去出差吧,经常看到你们上海男人在马路上只干嘴仗不干真仗,在我们沈阳,我们一句不对,干啥呢干啥呢?就干起来了!这叫男人!我对着他笑了笑,哥们,你知道不,中国哪里出流氓的?他朝我眼睛乱翻,我说哥们告诉你:中国是上海出流氓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你们东北也出,出土匪。他说不过我,听急了,我说你知道吗哥们?流氓从来不打人,打人的就不是流氓。我们上海流氓看谁不爽只说一句话:奈伊组特(把他做掉)!去做的可都是你们东北人呢!

最近法国总统脑子绝对被枪打过了,他总要和我们中国对着干,结果失策了吧,绝对失策。我们温总理用我们儒家的方式对付他,进行了环法游,就是不进去,气死你。这个萨科齐正宗有问题的,他去和他们法国人浑身没关系的达赖碰面,达赖能给你点什么?最多给你这样,就这个动作了,他因为这个动作,我们中国把他100多亿欧元的单子勾掉了,就不给你,气死你。

我上个礼拜正好在酒吧里玩,我碰到一个法国朋友,他是中国通,他说,波波,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中国政府也太敏感了吧?你看我们法国总统想见谁,是我们总统的自由嘛!我说,哦,是吗?那你们总统为什么不去见拉登呢?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除了揶揄外地人,周立波还揶揄外国人,但是满场算下来,他揶揄的最多的还是上海人。在树立上海人内心荣耀的同时周立波也在试图对南北文化进行调和,他演出的一些台词已经开始在北方流传。

外地人夸奖我说,立波,你一点不像上海人哦!奇怪,我就是上海人!我干嘛不像上海人?

我很久不认为上海人歧视外地人了北方人很看不惯我们上海人的,很奇怪的,我们又没得罪过他们。

我们上海财政收入的87%都交到国库去了。你们说我们小家子气,你们自己去思考一下,往上面查三代,你们上面的三代,有哪一个没吃过我们上海的大白兔奶糖的?有哪个没想过要穿我们上海的的确凉衬衫?都得过我们上海的好!而我们上海人作孽啊,你往上面查三代,没一个是上海人呀!

——周立波《笑侃三十年》

鲁 豫: 今天访谈现场笑声格外多,我要声明一下,如果其中很多观点和各位不太一样的话,用周立波自己的话说“这只代表周立波扮演的周立波的观点,不代表周立波本人的观点”,对吧?

周立波: 先把法律风险降到最低哈。

鲁 豫: 我希望有机会的话能去上海看你的现场表演,不准备到北京演一场吗?想过没有?

周立波: 很想很想,但是后来觉得恐怕不是很合适,我总说“定位就是牺牲”,一个人,可能是天才,也可能是专才,但绝对不可能是全才,得有所取舍。

鲁 豫: 据说你2010年准备开个唱?

周立波: 也不算是个唱,应该说是一场“海派清口”演唱会,“唱别人的歌,说自己的笑话”。我会把这么多年来很多有意思的歌再唱一遍,然后把它解构掉,产生很好玩的效果。比方说张学友的歌,我唱一句“许多人都在说这种爱情没有结果”就停了,插一句“为什么你的幸福在别人的嘴里?”哎,我们中国人有时候可怜,就是为了别人的一句“他是好人”,辛苦了一辈子。接着再唱“我也知道你永远不能够爱我”,再插一句“你有毛病啊?你知道他不爱你你还爱他干什么?”,接着唱“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花儿谢了还会再开的嘛……”我把一段段歌词这样解构以后重新解释,会达到一种很好的喜剧效果,而且去分析一下歌词的意思,会发现真的很有意思。

人生不可设计,让你自己以最舒服的状态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很重要的,不为工作而工作

鲁 豫: 我觉得你关于未来的计划里,有一个特别浪漫,你说你演到五十岁,然后想去周游世界?

周立波: 对,我想在五十岁的时候去周游世界,然后六十岁再复出一次。

鲁 豫: 为什么呢?

周立波: 五十岁之前,让大家看一个上海男人的睿智;六十岁以后,让大家看一个上海男人的健康。有的人可以活很久很久,最后终老台上。不过最近这个计划有了些新变化,本来我很顽强的跟我的团队说“你们做计划做八年计划就OK了,我的生命有周期,事业也有周期,五十岁的时候我坚决退出,十年以后再复出”。

周立波: 我前十年退出后的积累重回舞台释放,后十年我还想这样,挺浪漫的。可是后来一看,势头不对啊,我无意当中也开始被小孩喜欢了,我到现在都搞不懂小孩为什么会喜欢我?

鲁 豫: 好玩啊,小孩也喜欢笑嘛!

周立波: 很多还是小学生,甚至还有幼儿园大班的孩子,网上也有很多人在学我。忽然这么多孩子喜欢我,如果我五十岁的时候退出了,那这些孩子怎么办呢(笑)?所以我可能会改变计划,而且现在连申花队的队歌都变成我的话了。

鲁 豫: 内伊组特!(音译上海话)“把他做掉!”

周立波: 其实“把他做掉“在上海是很广义的一句话,比如鲁小姐把某件事做掉,把某个人做掉,把某块布做掉,它的表意很宽泛。没想到踢中超的时候,申花队一千人的蓝魔队就把口号变成“噔!噔!噔!把他做掉!噔!噔!噔!把他做掉!” 一千个人一起喊,边喊边击鼓,就像当年的“四川雄起”一样。

鲁 豫: 那就不退出了吧?

周立波: 或者间歇性退出,像间歇性发作的一样,哈。

鲁 豫: 计划跟不上变化。

周立波: 有句话叫人生不可设计,我觉得让你自己以最舒服的状态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很重要的,所以不想为了工作而工作。

鲁 豫: 能让人笑,给人带来欢乐,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周立波: 笑也分很多种,也有笑完以后觉得恶心的哈。

鲁 豫: 不是所有观众都有机会去现场看你演出的,但你的演出现在好像出了光盘是吗?

周立波: 我的光盘只有《笑侃三十年》是正版的,其它的都是盗版,我没出的碟他们都给我出了。2008年11月我曾经受一个理财博览会的邀请去做了一场专业财经脱口秀,台下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外地朋友,基本都是金融界的。做完以后我们自己留了资料带,不发碟,因为我自己都要看一看的,最后这个碟不知道怎么流出去了,变成了现在市面上的“周立波至爱:我为财狂之二”,上面印着我的照片,下面的简介我一看差点儿晕过去,写着:周立波,生于1908年到1978年。

鲁 豫: 把你当成作家周立波了吧?

周立波: 对,做盗版的人不懂嘛,直接把我当大作家周立波写了,而且还说我是1932年入的党,我要真1932年入党还在这儿玩吗,有什么事儿到中南海来找我(笑)。

鲁 豫: 我很希望大家都能去看一看《笑侃三十年》,非常好看。

周立波: 那真是非常幸福。

鲁 豫: 我的下一个梦想就是去现场看看你的演出,也希望有一天你的观众不仅是上海本地的观众,还有全国的观众。

周立波: 我也这么希望,但也可以是读者吧,或者以其它各种各样的方式。

鲁 豫: 谢谢立波为我们带来这么多笑声和精彩故事。

一个人想要一辈子开心,你就去做好人,想要半辈子开心,你就去做官,因为,你还要拿出半辈子去忧国忧民!想要一个人开心,你就去做梦!想要一家人开心,你就去做家务,想要一台子人开心,你就做东;想要600个人同时开心,你来看上海活宝周立波! tbW/7KN1ZlL/spBIXFGIgnXdoZoOqadldLFRYa8lNSagtbAToU24RxlJU3GYCN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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