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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
6战洞庭湖(二)

连战连胜,势不可挡,这就是湘军水军的威力。战报发到北京,咸丰帝乐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我们说之前靖港战败,曾国藩被撸了二品大员的顶戴。

这几次战斗打的实在是太漂亮,咸丰帝一高兴,赏了曾国藩一个三品顶戴。

打了一次小败仗,被吓的差点自杀,还被撸了二品顶戴。

现在打了4次胜仗,才捞了个三品顶戴。

看来当官也是“如逆水行舟”啊,下来简单,想上去则难如登天。

其实打了那么多胜仗,曾国藩的功劳,远比一个虚职的三品顶戴要大得多。

想想当年的向荣,寸功未建,就是跟着太平军的屁股跑,一路跑下来,就跑到了钦差大臣的高位上(难道所谓的“跑官”就是从向荣先生这里来的?)

而曾国藩屡战屡胜,反而只得了个三品顶戴,这其中有深意。

深意是什么呢?

和前面湘潭大捷曾国藩啥也没捞着一样,这里也是一个伏笔,具体的我们后面会分析。

一般来讲,比分进入4:0之后,往往比赛也就失去了悬念。

这个时候有经验的教练员就会选择替换主力下场,让他们好好休息,以免受伤。

而落后的一方也会放弃抵抗,大家踢踢默契球,把剩余的时间消耗光也就算了。

这剩下的比赛,就进入了我们所说的垃圾时间。

但是如果此时领先的一方不识相,领先之后紧抓不放,继续猛攻,继续羞辱落后的一方,那么就很容易出事。

毕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凡事留一面,以后好见面。

如果你非要赶尽杀绝,往往得到的结果就是鱼死网破。

显然当时没有足球赛,湘军水师也没有垃圾时间的概念。

他们也没打算给太平军留一面:

大家是死敌,能赶尽杀绝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给你留一面?

除恶务尽!

于是湘军水师反其道而行之,在垃圾时间派上了王牌队员,誓要将太平军赶尽杀绝。

前面我们说了,此时湘军水师统领里面,杨岳斌和彭玉麟一武一文确实很能打,是猛将,但是他们实际上并不是水军的最高统帅。

在他们之上,还有另外两个人:

褚汝航和夏銮。

褚汝航:时任湘军水师总统,夏銮:是湘军水师实实在在的副总统----当时确实是这么叫的,但是当时水军的“总统”和现在的美国“总统”不是一个概念。

当时的“总统”,也就是和三军统领里的“统领”意思差不多,没有现在“总统”这么拉风。简单点说:

褚汝航:是湘军水师NO.1,1号首长。

夏銮:是湘军水师NO.2,2号首长。

很明显,1号首长和2号首长的地位,是远高于猛将兄杨岳斌和彭玉麟的。

按照论资排辈来说,褚汝航和夏銮比杨岳斌和彭玉麟更高。

但是到了今天,认识褚汝航和夏銮的人,除了学历史的,普通人几乎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虽然现在大多数人不认识褚汝航和夏銮,只认识杨岳斌和彭玉麟,但是就当时的地位来说,褚汝航和夏銮的地位,比他们两人要高。

而夏銮,更是湘军水师的实际缔造者。

我们说一下夏銮,虽然他不是主角,甚至连主要的配角也算不上,但毕竟是他一手缔造湘军水师的,至少要提一提他。

夏銮是个工程师,造船工程师。

当时在衡阳编练水师的时候,主要就是夏銮在主持。

因为夏銮是工程师,所以在编练水师之初,“凡器械之属及营制,多銮手定”,也就是说水师的船只、枪炮,以及营制,都是夏銮亲自拟定的。

可以说,曾国藩是湘军水师的统帅,夏銮则是湘军“水师之父”!

再回到球赛,此时已经是4:0的大比分。

湘军连战连捷,所以褚汝航和夏銮产生了轻敌的情绪。

本来应该进入垃圾时间的比赛,他们反而决定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于是发生了第五场战役。

第五场战役发生在比赛的垃圾时间,是一场本来不该打的仗。

但是这场仗不光打了,还是由湘军水师最大的两个领导上场去打的!

我们说的垃圾时间上主力,就是指大比分领先的情况下,1号首长褚汝航和2号首长夏銮决定亲自上场。

上场的原因很简单,骄傲自大,轻敌自满。

而骄傲轻敌,往往又是失败的前兆。

五战:1853年7月16日战况:惨烈。

太平军水师连续被人削了四次,打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洞庭湖的水面,完全被湘军水师主导。洞庭湖看来是待不下去了,于是他们退到了岳阳城北。

此时太平军退守岳阳城北20里外的城陵矶。

岳阳在洞庭湖北岸,是长江上的锁钥重地,是湖南湖北两省门户上的那个大锁,地理位置十分关键。

岳阳城外的城陵矶,是一个非常大的太平军据点,临长江而建,有水寨有陆营,既扼守洞庭湖通往长江的江面,在陆地上还有据点,同时防御湘军陆师。

而过了岳阳和城陵矶,顺着长江直到武汉,再也无险可守,所以岳阳和城陵矶,就是武汉上游的门户,此地的得失,直接关系到武汉的安危,所以太平军非常重视,派重兵防守。

但是太平军的水军此时却士气低落。

经过前面在洞庭湖的4次鏖战,太平军水师已经被湘军水师修理的卑服的,没有了战斗的心气。

比分已经4:0,本来想混过垃圾时间,等待比赛结束的哨声的,但是对方不依不饶,派上了主力球员,又带球杀了过来。

简直欺人太甚。

这一次是湘军绝对的主动出击。

湘军的目标很明确:此一战,彻底扫清太平军在岳阳地区的残余势力,把他们彻底赶出岳阳地区,为进入湖北、围攻武汉做准备。

此时的形势一片大好。

太平军已经被打的没脾气了,眼看就要收功,这个时候当然领导要冲锋在前。

说白了,摘桃子嘛,总要让领导来摘。

送死你去,摘桃子我来。

前面彭玉麟和杨载福已经出过太多风头了,这次十拿九稳的扫尾战,就让领导展示一下实力嘛,领导也是人,也需要关怀,也有虚荣心,也有上镜的需要不是?

到最后上市敲钟,领导总要站出来,好好享受下SHOW TIME.

作为湘军水师NO.1的褚汝航和NO.2的夏銮,决定亲为前部,好好展示一下领导的实力。

彭玉麟和杨岳斌则随后跟进,作为后援部队。

这样的安排,就是给领导表现的,明白就好。

战船开到了岳阳城北二十里的城陵矶,双方开战。

战斗没什么悬念,携着4:0余威而来的湘军,之前一直把太平军摁在地上摩擦。

这次也差不多,湘军蹂躏对方防线,喊打喊杀,要把太平军赶尽杀绝。

本来就是一场收尾战,打完就完了。

大家都这么想。

但是有一个人却不这么想。

老天爷!

之前老天爷出面,帮助太平军,大战的时候刮起了北风,太平军顺风而来,眼看湘军要跪。

奈何湘军里出了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猛人杨岳斌,逆天改命,居然成功扭转败局,化危为机,反败为胜。

在牛人面前,看来老天爷也得跪。

老天爷跪下了,但是镜头也对准了这个白胡子老头:老子不服!

于是他又来捣乱了。

调皮。

GOD IS A GIRL是假的,他是个调皮的老大爷。

正在双方激战的时候,突然南风大作。

这次老天爷换了玩法:之前是北风吹,这次变南风吹了。

南风是从南方来的,是从湘军的背后吹来的。

本来大家说水上打仗嘛,顺风总是占优势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人,是赤壁之战看多了,多半没有看过前面曾国藩在靖港的遭遇。

顺风顺水,对于水战不是一个好现象,或者说是最差的情况。

因为顺风顺水进攻容易,一旦战况不利,要撤退就变成了逆风逆水,当时的战船没有引擎发动机,只能靠人力和风力推进,逆风逆水的情况下,难以掉头反转。

当时曾国藩在靖港,就是因为贪图顺风顺水向靖港的太平军进攻,最后失利,撤退困难,并且因此差点送命。

而此时又是顺风顺水,褚汝航和夏銮的部队遭遇了和曾国藩在靖港同样的问题:

进攻容易,撤退困难!

褚汝航和夏銮是先头部队,南风从背后吹来,船队顺风顺水,很快冲入了太平军的阵营里。

湘军的船大,火力强,速度慢,运转不灵,适合拉开了距离炮战。

太平军的船小,火力弱,速度快,运转灵活,适合贴身肉搏。

太平军的战船战斗力虽弱,但是架不住船多。

埋伏在港汊中的太平军,一看有肥肉送上门来,纷纷出击,群起而攻之。

湘军的船大,难以掉头,太平军的船小,运转灵活。

以小攻大,以多打少,很快太平军就占据了优势。

战争是你死我亡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之前的战斗,太平军被打的太惨了,以4:0的大比分落后。

本来以为比赛进入垃圾时间,奈何对方以死相逼,太平军只能以死相博。

以死相博的结果,爆发了巨大的战斗力。

更何况现在老天爷站在了太平军的一边,不抓住机会扭转颓势,那就真的是“天予不取必遭其咎”了。太平军的小船,围住湘军的大船,拼命攻打。

褚汝航和夏銮一看形势不妙,拼死突围。

最终他们两人的船只顺利突围出来,退到了战场之外。

本来这个结果也不算差,遇到老天爷捣乱,虽然失利难免,但是队伍的老大和老二总算跑出来了,不至于全军覆没。

但是褚汝航和夏銮两人也不是一般人。

他们突围出来之后,回过头看看被围困的部下,不忍离去!

他们决定:返回战阵,救回被围困的船队。

说实话,此二人虽然战斗力和杨岳斌彭玉麟相比确实是差了点火候,不如他们勇猛,但是在精神层面,他们同样是历史的巨人。

明知道回去的结果可能是兵败身死,但是他们毅然决然的选择回去。

不抛弃,不放弃。

不是只有傻根一根筋,100多年前的褚汝航和夏銮两人,就已经是其中的楷模了。

不得不为他们点赞。

回师救援的褚汝航和夏銮,不光没能救回船队,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两人很快被太平军包围,最终战死。

冲锋在前的领导,作为此次战斗的主角,战死了。

而在后面接应的杨岳斌和彭玉麟,作为配角,则幸免于难。

本来想去摘桃子的两个领导,结果居然被桃子反噬了!

想想也挺遗憾。

主角光环确实是个好东西。

曾国藩听说水军失利的消息,水师NO.1和NO.2的两个领导殒命疆场,大声痛哭。

这是个巨大的损失,这一战是湘军水师自靖港以来第二次失利。

失利的原因只有四个字:“顺风顺水”!

以后给人送祝福的时候,劝大家一定不要用“顺风顺水”这四个字,有毒。

失利损兵折将倒是其次,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人没了再招募,船没了再去修,但是此战损失了水军排名第一和第二的褚汝航和夏銮两位统领,这是曾国藩不能接受的。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褚汝航是水师的老大,而夏銮是“水师之父”。

这两个人,是当时湘军水师最得力的领导,说是曾国藩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现在战死,确实是非常大的损失。

不过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褚汝航和夏銮的战死,却成就了另外两个猛人。

杨岳斌和彭玉麟。

如果褚汝航和夏銮不死,可能后来留给杨岳斌和彭玉麟的机会就会少得多。

而中国人有一个习惯:窝里斗。

手下有杨岳斌和彭玉麟这样的猛将兄,身为领导的褚汝航和夏銮会不会从旁掣肘,从而降低湘军水师的战斗力,还真不好说。

你不要说这是小人之心。

这种事情后来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湘军统帅杨岳斌和彭玉麟不和!

想想看,粗犷勇猛如杨岳斌,淡泊名利如彭玉麟,这两个人都搞不到一块去。

如果再加上两个老大褚汝航和夏銮,估计湘军的水师内斗就更严重了。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山里有四只大老虎?

以上都是后话,也都是主观臆测,是莫须有,是小人之心。

但是褚汝航和夏銮没了,实打实的给杨岳斌和彭玉麟腾出了大展宏图的空间。

套用古人的一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弄死你的上级”!

上级不死,永难出头!

这句话很残酷,政治很不正确,很难听,作为领导的你肯定很不舒服,但这就是事实。

特别是在论资排辈的地方,上级不死,你就是没有出头之日。

等上级退休?谁知道你熬不熬的到那个时候?

褚汝航和夏銮,湘军水师的NO.1和NO.2,本来可以大展宏图青史留名的他们,就这样殒命疆场,化作南柯一梦,可悲可叹。

但正是他们的死,又为杨岳斌和彭玉麟后来的上位提供了条件。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是福是祸,没有谁能说清楚。

有的时候真的是看人的造化和运气。

时也,运也,命也!

此一战之后,湘军和太平军的比分,变成了4:1。

太平军扳回了挽回颜面的一球。

城陵矶一战,让湘军水师的士气大挫。

毕竟两个最高领导战死了,谁也提不起精神。

这个时候陆军的猛将兄塔齐布站了出来。

之前一直是水师的兄弟们冲锋陷阵,我陆师还没有露脸的机会,正好借着水师战败的机会,让陆师出来亮亮相露露脸。

于是塔齐布主动请缨。

太平军的城陵矶,是水陆两栖的大营,有水营,也有陆营。

现在水师失利了,就让我们陆军试试吧。

能否重振士气,在此一举。

湘军水师给太平军送了一个大礼:把两个统兵大员送给了太平军。

太平军在随后的陆战中,也还了一个大礼,把自己的统帅送给了湘军。

这个人就是曾天养。

曾天养当时是太平军在岳阳和城陵矶一带的最高指挥官。

我们之前在太平天国起事的时候说过,曾天养老英雄是太平军早期排名靠前的几员战将之一,基本上除了杨秀清石达开等“首义八王”之外,挨下来就数曾天养罗大纲这一批了。

曾天养属于领导集团的一员,是太平军的高层干部,有“飞将军”的美誉。

大叔喜欢把他比作三国时期,刘备手下的白首老将军黄忠。

很不幸,曾老将军到此时,气数也到了。

还记得阿甘里面的那个场景吗?

阿甘的母亲病重的时候说了一句话:it is my time。

我的时间到了,我要离开了。

自古多情伤离别,更何况是生离死别。

但是时间是把杀猪刀,it is my time,it is yourtime,it is ourtime。

大家都希望这个time来的晚一点,但是迟早要来,谁也躲不过时间。

老将曾天养是在和湘军第一号猛将兄塔齐布的对战中死的,并且是单挑中战死。

根据不那么靠谱的历史记载:

当时塔齐布和卫兵正在前线侦查,被老将曾天养发现。

于是老将军单枪匹马而来,口中大呼塔齐布的名字(塔妖,说实话这个名字挺瘆人的),催胯下马,挺手长矛,直取塔齐布。

塔齐布闪身,曾天养刺中塔齐布的战马,差点将塔齐布掀翻马下。

单挑中,曾天养是占了上风的。

但是曾老将军是单枪匹马,塔齐布身后还有卫兵。

眼看老大吃亏,塔齐布的卫兵赶紧过来救驾,拿枪来戳曾天养。

曾天养放弃塔齐布,回身应战,一枪刺中亲兵肋骨。

但是因为用力太大,枪入肋骨拔不出来,后面的卫兵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曾天养。

一代老英雄,就此殒命疆场。

老将军战死沙场,虽然可惜,但是将军死于阵前,马革裹尸而还,也算是完成一个军人的宿命。并且曾天养死的堂堂正正,相比于其他太平军的将领:

比如在天京内乱中被自己人杀死的杨秀清,韦昌辉,秦日纲,

比如被清廷抓住凌迟处死的石达开,

比如北伐被活捉的林凤祥李开芳等人,

比如后来疼痛而死的罗大纲,

比如被诱杀的陈玉成,

比如写了供词还是被曾国藩杀掉的李秀成,

对比这些领导人,战场上一刀一枪战死的曾天养,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负老将英雄气。

It's my time.

It's just my time.

Oh,

now,

don't you be afraid sweetheart.

Death is just a part of life,

something we're all destined to do.

I didn't know it.

But I was destined to be your general.

I did the best I could.

世人总有一死,

我的时间到了,

我就走了,

亲爱的你不用感到悲哀害怕,

生死,本就是生活中的一种状态,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但我命中注定是你们的将军,

我已经做到最好。

有生就有死,

生,

和死,

都是生命的一部分,

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生又有何哀,死又有何苦?

曾天养死后,太平军全军为之夺气。

军中为曾天养斋飨六日,随后太平军退出岳阳战区。

而湘军顺利占领岳阳,扫荡城陵矶,取得了洞庭湖之战的胜利,打开了湖南通往湖北门上的那把大锁,从此湖北门户洞开。

洞庭湖之战,前后大小战役无数场,我们也只取其中比较经典的、主要的战役来写。

如果非要打一个比分,6场大战,总比分5:1,湘军大胜。

控制了洞庭湖,打下了岳阳城,湘军顺利冲出湖南,进入湖北。 vkgie9mY8twIS3R1hNFAuUXRYcXrn51+idjmcZGzBmxkyxkuLKfdssdlTxcJHu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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