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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第七节气斗芳菲

草木知春不久归,

百般红紫斗芳菲。

杨花榆荚无才思,

惟解漫天作雪飞。

摇摇唐代诗人韩愈的《晚春》一诗,在表现节气物候上颇富奇趣。乍一看,只是一幅百卉争奇斗艳的“群芳赛”:春将归去,似乎所有花草树木都得到这个消息而要留住她,于是各使招数,争芳吐艳,一时间万紫千红,繁花似锦。可笑那些乏色少香的柳絮、榆荚也不甘寂寞,于是化作飞雪,随风起舞。可你再进一步,又不难发现,这首诗的生动与拟人化的手法不无关系:无情的“草木”竟然能“知”、能“解”、还能“斗”,彼此还有“才思”高下之分。诗中寄予的生活哲理自不必说,似是在劝人珍惜春光,抓紧时间勤学苦干,以免如同杨花榆荚,白首无成。如此晚春的描写抒情,已是浑然极致。

大自然中的草木花卉也以惜春之情,再作一番芳菲之艳的展现,无疑指明这是春夏更替之际了。在我们小区就可看到,谷雨节之后,各种伺春的花卉虽已先后凋谢,但一种迎夏的小野花却开遍草地,星星点点,绿草黄花,一片绚烂。花期较晚的紫藤也还在开花,花串硕大,满架紫蓝。在放牛的山上,各种牧草都已长齐长高,早一茬的兰花、蒲公英、野月季、丝茅花等都已开败,新一茬的月季花、金银花及各种略晚的野花却在初开或盛开。此时的城市公园里,牡丹仙子已归去,芍药月季满园开,初夏的脚步,可闻亦可见。春光未尽,立夏已来。

立夏,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七个节气,夏季的第一个节气,表示孟夏时节的正式开始。

每年5月5日至7日(农历三月下旬至四月中旬),太阳到达黄经45°时,为“立夏”节气。此时,“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立,有起始之意,夏季自此开始。曾有考证称,远在战国末年,立夏之节就已确定。不过我认为,农历二十四节气是我国先民统筹观测制订,不会是单个确立的。在经验感知上,立夏到来,气温明显升高,炎暑将临,雷雨增多,万物生长,欣欣向荣,夏季的物候特征正逐一呈现。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立,建始也;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这里的“假”,即“大”的意思,指各类植物和农作物经过一个春季的生长,此时已经“长大”,或者定型,或者成熟,或者结果。按实际气象,由于我国地域辽阔,华南地区已达到22℃以上的平均气温,早已进入夏季;而东北和西北的部分地区,这时则逗留在春天,甚至刚刚进入平均18℃上下的春季气候。近年来,每到立夏时节,北京、西安、天津、济南、郑州等地的气温不时突破30℃,黄淮以南大部分地区先后降雨,而北部、西北部一些地区的气温仍在17℃上下徘徊,并经常出现大风扬沙的恶劣天气,有的地方“五一”节还下了交春迎夏之雪。

立夏到来,春姑娘换装隐去,夏大姐笑颜而来。南宋诗人陆游曾在《立夏》一诗中这样描写道:

赤帜插城扉,东君整驾归。

泥新巢燕闹,花尽蜜蜂稀。

槐柳阴初密,帘栊暑尚微。

日斜汤沐罢,熟练试单衣。

时到立夏,各种自然景物正在向夏日过度,人们的生活也在与自然协调,例如“日斜汤沐罢,熟练试单衣”(黄昏后用热水洗过澡,将旧有的单衣试穿在身)。大街上,“二四八月乱穿衣”的现象,在不同年龄和体质的人身上多有体现,而爱美的年轻女士则早已是“光腿一族”。综合全国来看,仲春、暮春和孟夏的不同特征正交替于各地,此时正是“百般红紫斗芳菲”的时节。

如同其他节气,古人也将立夏分为“三候”:立夏之日,蝼蝈鸣;又五日,蚯蚓出;再五日,王瓜生。

蝼蝈,又称蝼蛄,也有农民将其称为“土狗子”,喜欢在潮湿温和的环境里生活,善于钻土打洞,经常咬食农作物的根部,是典型的地下害虫。菜园里的菜苗,常被它咬食了根部而枯死。立夏时节,这一害虫就开始活跃起来,昼伏夜出,发出“吱吱吱”的鸣叫。种菜农民会根据它的踪迹,掘土寻找,将其消灭。

这一节气中,人们首先可听到田野里的青蛙叫声,接着大地上可看到蚯蚓往外掘土,然后是瓜蔓的快速生长攀爬。如此“三候”,此时在北方地区还不够明显,而在我的大别山故乡及邻近的河南中南部,季候就十分吻合,或者还略早一些。

曾经的家乡,这时的田野、沟渠、小溪、水塘、冲坑、水凼,清水流淌满溢,水草成长日盛、小鱼细虾开始繁殖。原来蛰伏着的青蛙,已经活跃于水中,昼夜鸣叫求偶,大量繁殖蝌蚪。农民在水田里耕整作业,常有许多蝌蚪被水浪冲出,晒死在田埂或路边,成为鸟禽的食物。作为候鸟的白鹭,这时已从遥远的南方迁徙而来,飞翔于翠绿的山川和田野之间,如同洁白的天使……我早年在家乡务农时,曾用鸟铳打伤一只在稻田觅食的白鹭,至今愧悔不已,深感罪过。

蚯蚓是一种分布极其广泛的软体动物,繁殖力极强,以腐殖物及有机泥土为食,能起到松土肥地的作用。它是地地道道的阴物,一生都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土壤中,整个冬天都蛰伏于地下。当阳气旺盛的立夏来到,它就开始活跃起来,掘土、钻洞、寻食和繁殖,会将掘动和吃下去的泥土排送到地面,地面上便出现条状或螺旋状的堆积物。下雨的时候,它会钻出地面,四处爬动。农民犁田耕地时,喜鹊等鸟儿会跟在后面,捡食翻出的蚯蚓及其他昆虫。

立夏时节,家乡的山野,早前的春花已谢,但金银花、杜鹃花、茅草花及一些迎夏的野花则相继开放。山上的板栗树亦不示弱,此时已开出二三寸长的花串,条条缕缕倒垂枝头,浓郁的香气散发于林间与山野。种在地头和菜园的南瓜、黄瓜、豆角之类,均已长出带缠丝的藤蔓,于是人们在旁边插上树枝竹条,搭好爬藤的瓜架子。

南瓜、黄瓜、甜瓜、豇豆以及叶菜之类,从出土后的幼苗开始,就极易遭受虫害。于是,我们从厨房柴灶里掏出一些草木灰,清晨薄薄地撒在带露的瓜苗瓜叶和菜叶上,害虫便不会啃咬瓜苗瓜叶和菜叶。这种传统的治虫方法,极有效地抑制了害虫,不仅效果好,而且没有任何污染,绝不会残留如今那些有毒的农药。

时到立夏,山间、田野、小村里,带着花香、草香、土香、树叶香的空气,城里人万金难求,村民农人却置身其间,喉鼻及五脏六腑都清润通透,无不心旷神怡。清晨,洁白的初夏浓雾,让人看不见数步之外的物体,但纯粹的水气白雾里,同样混合着草木与泥土的芬芳……生活在如此洁水、净土、清新空气之间,故乡的人们不曾罹患任何癌症,一例也不曾有过,只是近几十年来,农药、化肥、除草剂的滥用和现代垃圾食品的下乡,才使乡亲们像城里人一样,生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来。

明代人《莲生八戕》一书写道:“孟夏之日,天地始交,万物并秀。”在中原地区,这时夏收作物进入生长后期,冬小麦已扬花灌浆,大麦和油菜籽已近成熟而即将收割,夏收年景基本定局。故此,农谚有“立夏看夏”之说。只是现在的农村,例如我的家乡农村,只剩下几个古稀老人,过去一季小麦一季稻的田地已无人耕种,多年之前已经看不到一棵小麦,“立夏看夏”看不到什么“年景”了。

在曾经的故乡,蓄养了一冬一春的冲田(山冲水流之田,亦叫水田),以及种植了苜蓿(俗称草子)的稻田,此时都要翻犁一遍,开着紫色小花的苜蓿被翻进泥土,沤作有机肥料。此外,翻犁过的其他稻田,包括随后收割腾出的麦田,人们大量采集野蒿等植物青稞,将其均匀地撒在田里,用脚踩入泥中,使之沤烂成肥,以壮稻秧,增加稻谷产量。这种传统的肥田做法,农民称为“打青肥”。每日天刚微明,我们就挑着竹箢子,漫山遍野地“打青肥”,将采集的一担担青稞植物挑进水田,由生产队的会计过秤折算工分后踩进田泥。那时的粮食,之所以香甜好吃,富有营养,完全得℃于种植传统和有机肥料。

那时,我在放牛间隙,以及放学之后,也经常参加生产队的“打青肥”等劳动,给家里挣工分。十几岁的少年,一天打两三担植物青稞,每担一百多斤,忽悠忽悠地挑送到田间。生活清贫,赤脚上山,常感饥饿,汗流浃背,但男男女女,说说笑笑,快快乐乐,人们的“穷快乐”不亚于今天所谓的“幸福感”。走在山边田野,看着青山、白水、飞鹭、牛前人后的耕犁,听着上下梯田的放水声、耕犁者的喝牛声,并不懂得欣赏且无暇欣赏的我及其他农民无不意气风发,洋溢着劳动热情。也许,这就是哲学,这就是物质与精神的“二律背反”。

立夏时节,淮河以南地区即将进入“双抢”(夏粮抢收与稻秧抢栽)的农耕大忙时期,家乡的农民们正在为此做着各种准备。育秧的秧田,在精心的管理呵护中,清明谷雨时节播下的谷种,慢慢长出鲜嫩的秧苗,秧苗由淡淡的鹅黄变为淡淡的草青。立夏时节,秧苗已经长到两寸多高,整个秧田像绿毯一般,山风吹拂,起起伏伏,秧苗叶儿变幻正反色相,色彩随之浅浅深深。秧田里,如有“长虫”(蛇)爬过,秧苗里会留下弯弯曲曲的压痕,形成一道优美的沟线。据此沟线,可知那条蛇的大小。

立夏时节的秧苗管理,要进行第一次“提稗子”。在拔苗栽秧之前,要先后三次“提稗子”。这“提稗子”是个需要慧眼和耐心的活儿,要躬身于秧苗之上,仔仔细细地分辨和找出稻苗里的稗苗,将其连根拔除。如果缺乏耐心,辨认不准,便会良莠不分,不仅找不到稗苗,甚至可能稻除而稗蓄。我曾在《稻形与稗影——关于美的絮语》一文里提到,稻苗与稗苗,一样的形态,一样的翠绿,叶梢一样顶着晶莹的露珠,闻之一样的嫩香,几乎没有两样。细细观察,才能发现,稗苗的绿色比稻苗的绿色微微深艳一点儿,细小的白色茎颈上没有稻苗那样的微细绒毛。在这一幼年阶段里,稗苗同稻苗一样鲜美可爱。因此,任何一片稻苗里,很难认完拔尽稗苗。当其栽插分蘖之后,稗苗愈见出类拔萃,比稻苗更加耐肥,更加挺拔,更加茁壮,更加葱绿。当稻子业已成熟,缓缓垂下金色的谷穗,叶子亦已枯黄之时,稗子仍然茎叶挺立,鲜嫩不衰,显示出强盛的生命力。这时,稻子的成熟之美,稗子的鲜丽之美,便在稻田里形成一幅形状迥异、色彩分明的图画。在诗人的眼里,在画家的眼里,稗子可能比稻子更富美感,更具审美价值。

我曾欣赏摄影家的一幅艺术作品《稗》,几支青稗,高傲地婷立于垂伏沉默的稻穗之间,向天而歌,自命不凡。社会中、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是这样,从显像上看,最美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不一定是最美的。为了剔除稻苗中的稗苗,躬耕于田间的农民们花费了大量心血和辛劳,因而他们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稗苗具有美感。

正是立夏前后,我曾跟一位老农宁幺爷学习认稗和除稗,尽管极为认真仔细,仍不能完全区分稗苗与稻苗,仍有很多稗苗从我的眼中漏掉。我由此感到,庄稼人种田,不只是苦力粗活,其中还有许多细微的学问。后来,我在编辑部审校报纸清样时,将发现错别字比作认稗除稗,竟然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农民生活,田间劳作,时令之务,给了我诸多感悟,实在大有受用。

置此立夏时节,我还很自然地想起宋代诗人范成大那首著名的《四时田园杂兴》一诗:

昼出耘田夜绩麻,

村庄儿女各当家。

童孙未解供耕织,

也傍桑阴学种瓜。

童年之时,每当春夏到来,不仅要帮家里“昼出耘田”,也帮大人“夜绩麻”,还瞒着大人在房前屋后、牛棚之侧、茅厕近旁、树木之荫埋下南瓜、丝瓜、苦瓜的种子。种子出苗后,有的被鸡啄猪拱,有的不被大人认可而拔除,有的则由幼苗长到结瓜,一路生长着快乐,直到收获,“学种瓜”充满喜悦。

由于立夏标志着春播作物的管理和抢收抢栽的大忙季节将至,所以我国自古以来就很重视立夏节气。周朝时,立夏这天,帝王要亲率文武百官到郊外举行“迎夏”仪式,君臣一律穿朱色礼服,配朱色佩物,马匹和车旗都要饰以朱红,以此表达对农业丰收的祈求。同时,帝王要指令司徒等官员下到各地农村,督促和勉励农民抓紧耕作。

旧时的中国,无论是没有土地的佃农,还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都无比珍爱土地,帝王也都十分重视土地耕作,农历节气是他们一年中指导农耕的重要时序依据。传统的农耕文化,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正是如此,我国先民开疆辟土,兴修水利,改善环境,优化土地,几千年来维护、完善,并保持了良好的农耕环境以及农耕与自然的和谐。隋唐时期,甚至秦汉时期修建的水利设施、农田坝坎,以及垦种定型的稻田和耕地,世代相袭,变更过无数的主人及耕种者,直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都没有任何损毁,田地越种越精,土壤越种越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这是《我的祖国》中的经典歌词,也确实是过去农耕环境的生动写照。在家乡曾经的农耕环境中,各条河流,无论大小,沿河两岸都是连绵不断的稻田,春夏的稻秧绿遍河流两岸,夏秋的稻花和成熟了的稻谷香飘两岸,清澈的河水与之相映,画廊般令人心醉。而近几十年来,所有河流两岸的农田大都被毁坏、荒弃和占压,那醉人的情景再也难寻了。

应该说,今天不论社会如何发展,那种承载着传统农耕文化的惜土务农精神,是不应该被淡忘的,更是不应该被抛弃的。

在农耕传统中,全国各地立夏的民俗也曾丰富多彩,例如立夏斗蛋、立夏尝新、立夏称人。

立夏称人,是指立夏这天,在村前挂起一杆大秤,秤钩悬筐,大家轮流坐进筐里称重。司秤人一面打秤花,一面喊着吉利话,例如称老人要说“秤花八十七,活到九十一”。又如称姑娘要说“一百零五斤,状元公子有缘分”。再如称儿童时,要喊“童子三十三,长大要做官”。因为旧时的女人不便在外同男人相处,她们有的只在屋内称人,便悬秤于房梁,由妇女们互相称量,品肥论瘦,嬉哈打趣,倒似闺中游戏。对此,曾有清代诗人蔡云的《吴觎》一诗为证:

风开绣阁扬罗衣,

认是秋千戏却非。

为挂量才上官秤,

评量燕瘦与环肥。

所谓“燕瘦与环肥”,燕,汉成帝皇后赵飞燕;环,唐玄宗贵妃杨玉环。一瘦一肥,都是极品美女。这里形容女子体态不同,各有好看的地方。也借喻艺术作品风格不同,而各有所长。苏轼《孙莘老求墨妙亭诗》说:“杜陵评书贵瘦硬,此论未公吾不凭。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立夏称人,似乎是在延续传统风俗中,主要寻求一种开心。此情此景,想来多有意思啊!

这立夏称人,多流行于三国文化比较浓厚的一些地区。民间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三擒孟获,孟获归顺蜀国。诸葛亮临终时嘱托孟获,每年要看望蜀主阿斗一次。诸葛亮嘱托之日,正好是立夏。此后每年立夏,孟获都要专程拜望阿斗。后来,晋武帝司马炎打败蜀国,将阿斗掳到洛阳。而孟获不忘丞相嘱托,每年立夏都去洛阳看望阿斗,而且每次都要用大秤称一下阿斗的体重,以验证晋武帝是否亏待了阿斗。如果亏待了阿斗,他就要起兵反晋。晋武帝为了迁就孟获,就在每年立夏这天,提前用糯米加豌豆煮成饭给阿斗吃。阿斗见豌豆糯米饭又糯又香,就加倍吃下,因而增加了体重。孟获进洛阳称人,阿斗每次都比上年重几斤,孟获因此放心了。

立夏称人的另一种说法是,刘备死后,诸葛亮把阿斗交给赵子龙,送往江东,委托已回娘家的孙夫人抚养。那天正是立夏,孙夫人当着赵子龙的面,给阿斗称了体重,打算来年立夏再称一次,然后写信向诸葛亮汇报。

这些传说,不一定符合史实,民间只是觉得,既然立夏称人会给阿斗带来平安和福气,我们也立夏称人,大概也能带来好运,于是这一做法在民间形成风俗,延续至今。

立夏日,云南地区民俗关注的是厌祟避蛇。据清乾隆元年《云南通志》载,立夏之日,插皂荚枝和红花于户,以厌祟避蛇。门上插皂荚树枝和红花,含有黑红相照之义。按照古代五行说,黑为水,红为火。这是希望通过两者相互制约,达到一种平衡。同时,古人不仅用皂荚去污,还以皂荚入药杀虫。我记得童年时,农家无肥皂,便用稻草烧灰烫成碱水,或将皂荚捶碎揉成碱水,用以洗头和清洗衣物。云南民间立夏日将皂荚作为厌祟之物,用于除秽驱邪,因皂荚状若弯刀,相传可以吓跑鬼怪。其实,这是人们的一种心理暗示,以求自我慰藉。信仰都是自信的,有力量的。

在华东等地,有“立夏斗蛋”的游戏。这天,家家户户煮好鸡蛋,染上五彩之色,上绘图案,装进网袋,挂于孩子颈项。孩子们三五成群,相互比试,进行斗蛋游戏。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斗蛋时蛋头斗蛋头,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过去,先破者认输,最后分出高低。蛋头胜者为第一,蛋称大王;蛋尾胜者为第二,蛋称小王。据称,“立夏胸挂蛋,孩子不疰夏 ”。

立夏日的午饭,有些地方是掺有豌豆的糯米饭,餐桌上要有煮鸡蛋、鲜笋、带壳豌豆等特色菜肴。民间的说法是,立夏吃蛋拄心,有进补作用;吃笋拄腿,以利腿脚;吃豌豆拄眼,以防眼疾。

在中原和华南一些地方,旧时女孩子穿耳朵,都会选择立夏之日。女孩子怕痛,母亲就煮个鸡蛋给她,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当她咬蛋吃时,即一针穿透耳垂。

江苏有些地方,还有“立夏尝三新”的说法,用新产的樱桃、青梅、麦子祭祖祭天地,以感恩之心品尝天地赐予的新粮等物。这种尊天敬地的朴素感情,其实是对自身赖以生存的环境的一种热爱,弥足珍贵。

在我的家乡,也有“尝新”之说,每有新粮、新果、新瓜、新菜出来,或者初次吃到某种食物,都被称为“尝新”,即便采食到山上的新鲜野果,也视为“尝新”。人们每有“尝新”,都觉得十分愉悦。

我的记忆里,每当春回大地,阳气上升,我家四周的山坡,先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萌发,慢慢地,嫩绿渐增渐显,进而在不经意间草长莺飞,满目新绿,葱翠日浓。这时,在那向阳的山坡、多土的山脚,会长出无数种的野花、野草、野蒿和低矮植物。其中,有一种多年生小植物,那么谦卑地夹杂其间,不大的叶子略带灰白,匍匐于地。它的根茎,长约寸余,粗的如筷头,细的似香头,用指甲刮去表面的黑皮,里面呈现色白的根质。把它放在嘴里细细嚼来,有种淡淡的甜涩味儿。也许正因如此,不知从何朝何年开始,家乡的山里人给它起了个解馋的名称——鸡腿。自从知道那种名叫“鸡腿”的植物根茎能吃,在童年的玩耍之中,在后来的放牛之际,在其他劳动的间隙,就经常挖“鸡腿”吃。有时挖出了较大的“鸡腿”,抽到了较胖嫩的茅针,还装在口袋里,带回家“孝敬”母亲。立夏之后,这“鸡腿”就有点发苦,不大好吃了。

我家东侧村口的山坡上,有一片浅草坡地,坡地上长了不少“鸡腿”。大概是立夏之前的某天上午,我与同村的一个小伙伴带着小耙锄,又来这里挖“鸡腿”。我负责寻找“鸡腿”,由他持锄挖掘。已经挖到好几棵“鸡腿”了,兴奋之中我又发现了较大的一棵,便蹲下身来,用手指着叫他快挖。哪知,不等我让开,他就举锄便挖,正好一锄挖到我的头顶上。我感到头顶被重击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顿时涌流了下来……那时候,家里的鸡生了蛋,除了招待客人,自己一般舍不得吃,要留着卖了买盐、买灯油、买火柴、买针线、买鞋面布、买点油灯的灯草等生活用品,这“鸡腿”等“野生零食”就是孩子们的寻求目标。

过去的上海郊县,立夏时农民用小麦粉和红糖制成寸许长的条状食物,称为“麦蚕”,说是吃了“麦蚕”,可免“疰夏”。湖北通山县民间,把立夏作为一个重要节日,立夏要吃泡 、虾、笋,谓之“吃泡亮眼,吃虾有力,吃竹笋壮脚骨”。这与江南其他一些地方的习俗大同小异。

在浙江农村,立夏有吃“七家粥”、喝“七家茶”的风俗,这也是“立夏尝新”的一种形式。“七家粥”是汇集了左邻右舍各家的大米,再加上各种豆子,煮成一大锅粥,大家共同分食。“七家茶”则是各家带来新炒的茶叶,混合后泡成一大壶茶,大家欢聚一堂共饮。这种做法,能够增进邻里和睦,彼此团结合作,互帮互助,共同进行夏耕夏种。

上述立夏风俗,称人也好,尝鲜也好,吃粥喝茶也好,似乎多与健康养生有关。传统中医认为,人们在春夏之交要顺应天气的变化,重点关注心脏。心脏的阳气能推动血液循环,维持人的生命活动。初夏之时,老年人气血易滞,血脉易阻,立夏后的饮食原则是重在养心,养心可多吃一些豆制品、鸡肉、瘦肉等,补充营养,作用强心。要多吃一些蔬菜、水果及粗粮,预防动脉硬化,为安度酷暑做好准备。

立夏之后,天气转热,暑易伤气,暑易入心。因此,值此时节,人们尤其要重视精神的调养,保持神清气和、心情愉快的状态,切忌大悲大喜,以免伤心、伤身、伤神。过去在农村种田,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每天都有饭吃,除此没有更多的欲望,因而尽管极其劳累辛苦,却并不缺乏快乐和幸福感;烈日之下的田间,夜间的夜行小路上,时常传出山歌小调和爽朗的说笑,人们精神焕发,身心健康。现在,我们回不到那个年代和环境,但那种生活态度是值得传承的。

立夏之后,炎热的夏季即将开始,体内水分容易随汗丢失,脾胃消化功能可能减退,所以早晚多吃粥、午餐多喝汤有利于生津止渴,补养身体。我喜吃米饭,也常用大米、小米、豆类混合煮粥。杂粥一碗,素菜一碟,清心寡欲,无所他求,仅此,甚好。

总之,当代诗人吴藕汀的《立夏》说得好:

梧桐莺语透春闱,

婪尾花开春已非。

无可奈何春去也,

且将樱笋饯春归。

我们要用美好健康的心态欢送“春归”,迎接夏天。夏天,会给我们献上新的芳菲。 07l5pnDbKDs5YlYAD6SxNSOM7y6qppBHxZRwc6qJucBswothaT/g1YaqTMbsS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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